成歡院正廳翻新過一次,幸晚之再次踏進這間不再熟悉的屋子時,不禁有些悵然。今日她輕施粉黛,穿着一件碧綠色的長裙,眉毛輕輕揚起,脣角略帶笑意,身上彷彿有春日的香氣。
沈凝煙今日盤了厚重的髮髻,插了幾根金色的髮釵,雖是金貴,卻顯得她樸素的玉釵更加不俗。幸晚之淡淡地瞥了眼沈凝煙身邊的侍女,是宮裡頭跟她陪嫁的侍女,喚作漣漪。
宮裡頭出來的人,就連眉眼都是傲的,連個小宮女都如此,更何況是正主。
幸晚之不動聲色地欠身道:“給少奶奶請安。”
“快快請起。”沈凝煙叫漣漪去攙扶,卻聽見漣漪道:“公主,幸少奶奶雖爲長房平妻,但您纔是傅家長房的大少奶奶,因此禮數不能少。況且幸少奶奶是幸家庶女,而您是公主,這身份懸殊使然,自然是不能壞了規矩的。”
這話多半是沈凝煙教着說的,不過就是爲了讓她擺正自己的身份。
左一句平妻,又一句庶女,當真是要把肚子裡的墨水全都吐出來。
幸晚之莞爾道:“漣漪說的極是,這尊卑之分萬萬是不能亂了的。只是漣漪有一句說的不對,公主現下已是傅家的人,你我二人都是大少爺的妻,那麼所謂的出身不過是過去,要緊的還是要爲了傅家長房籌謀。漣漪左一句公主,右一句身份,知道的,明白這是漣漪年紀還小,剛從宮裡出來,傅家的規矩還不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爲漣漪是護着主子,一心只想着在宮裡當差的榮華富貴,不把這堂堂的靖文侯府放在眼裡,不把公主的夫家放在眼裡,居心叵測之人恐怕會心生遐想這是公主指使所爲,使我與公主心生嫌隙,成了別人的好事。”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始終都是淡淡的。同傅朝生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她已然變得跟傅朝生一個模樣,說狠話的時候眉頭都不挑一下。
漣漪面上不悅,剛想說話,卻聞見沈凝煙道:“姐姐說得極是,還不快把姐姐扶起來。”
幸晚之謝絕:“公主,合乎禮數,晚之必要跪下敬茶。”
說罷
,她擡眸看了眼傅朝生,傅朝生便吩咐人來端茶。
幸晚之接過茶,恭恭敬敬地端到沈凝煙面前,道:“公主,請用茶。”
她回過臉,正對上傅朝生寬慰的目光。她搖搖頭,示意無事。沈凝煙抿了一口茶放下,道:“今日能喝得姐姐的茶,凝煙心裡很快意。”
“公主開心便好。”
“漣漪,快把姐姐扶起來。”
“是,公主。”
幸晚之卻徑自站起來,躬身道:“公主初來,恐怕還不習慣傅家的食譜,公主喜歡吃些什麼,讓漣漪告訴我,我先下去吩咐下人給公主做幾個好菜。”
“幸少奶奶。”說話的是漣漪,她道,“我們公主身子金貴,喜歡吃的也比較難尋,怕是要讓幸少奶奶多費些心思了。”
幸晚之嗯了一聲,道:“無妨。公主請說,晚之去準備。”
從主屋出來,卻蟬的表情一直很難看,幸晚之走在她前面,回頭看了眼卻蟬擰巴成一團的小臉兒,不禁失笑出聲:“怎麼了?這般模樣。”
“小姐。”卻蟬懨懨道,“剛纔漣漪說的那幾個菜,尋常人家哪做得出來,別說是靖文侯府了,就是皇宮裡,也要地位尊貴的主子才能吃到這些啊。”
“既然她開了口,我們也開了口,那就要做到。”
“可是小姐,我們要去哪裡找做這些菜的法子啊!”
幸晚之笑道:“她只說了食材和名字,卻未說具體的工序,找到食材,我就不信做不成。”
說罷,她便找來阿曉和阿玲去準備食材。
“對了,最近一段時間你幫我留意一下張清婉那邊。沈凝煙嫁了進來,她不會放棄這麼一個攀高枝的好機會的。既然沈凝煙視我爲眼中釘,那麼張氏必然會站在沈凝煙那一邊。我與張清婉說的聯合,不過是緩兵之計。她以後終究還是要對付我的。”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啊小姐?前面有個沈凝煙,後面有個張氏,當真是腹背受敵啊!”
“怕什麼。”說話的是剛從主屋走出來的男子,“你家主子還
有我。”
傅朝生看了幸晚之一眼,吩咐道:“宮裡叫我過去,恐怕中午是回不來了,午膳我讓阿福去想法子了,你先歇着,不要動了胎氣。”
“放心罷,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一切多加小心。”
“知道了。”傅朝生揮揮手道,“我先進宮了,爭取早些回來。”
傅朝生說的不錯,現在多想也毫無意義,最重要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幸少奶奶。”誰知她前腳剛要走,後腳漣漪就走了出來。
幸晚之回眸:“何事?”
“公主想去宅子裡走走,煩請少奶奶帶路。”
卻蟬道:“成歡院的下人諸多,漣漪姑娘找誰都可以的,只是我們少奶奶身子不舒服,恐怕不能走這麼久的路。”
漣漪擰起眉毛怒道:“我在同少奶奶說話,有你這個做下人的什麼事?!”
卻蟬覺得好笑,駁斥道:“你不也是個下人麼?”
“你!”漣漪吃了癟,面上明顯掛不住了。
“漣漪最看重的便是主僕之分,還望姐姐不要見怪。”沈凝煙慢悠悠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這裡沒有外人,幸晚之,你最好還是帶我走走。若是帶我走的是別人,恐怕你們傅家的二房和三方就按捺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了。”
幸晚之微微欠身,道:“既然公主如此說,那便請公主跟我走吧。”
她吩咐卻蟬:“你去按照公主的吩咐準備午膳。”
“是……”卻蟬不捨地看了眼幸晚之,心裡多少還是放心不下。
幸晚之搖搖頭,示意她放心。轉而對沈凝煙道:“公主,請。”
沈凝煙沒再逗留,帶着漣漪頭也不會地往前走。
這個公主,恐怕真的就如同她做的最壞的打算那般,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走了幾步,沈凝煙忽的停了下來。
“方纔卻蟬說你身子不好,可是懷了身孕?”她的目光看似溫柔,卻透露着一股鑽心的涼意。
幸晚之試圖從沈凝煙的眼裡看出端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