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兒,你怎麼了?難道又做噩夢了?”褒姒恍恍惚惚,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定睛一瞧,發現明貢正面對着她,兩手將她擁入懷中,一股溫馨的氣息,充斥着褒姒的元神。
“王上,姒兒夢見,天崩地裂了。”褒姒黯然一笑,輕啓朱脣道。
“不會的,有寡人在,就算是天崩地裂,寡人也護得你周全。”明貢溫情地凝視着褒姒帶水的眸子,欣然說道。
次日,蒹葭宮寢宮的梳妝檯,褒姒一面淡淡地面對着眼前的菱花鏡,一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小主,怎麼了?昨晚沒有睡好嗎?”阿喜關心地問道。
“是呀,這幾日連續噩夢纏身,心裡總是忐忑不安,阿喜,這會不會是要出事的徵兆?”褒姒回首驀然望着阿喜。
“小主,別想太多了,您現在是皇后,王上又那麼疼你,您心腸又那麼好,一定會遇難成祥的。”阿喜笑眯眯地安慰道。
“阿喜,這麼些年,多虧你跟着我,才免得了那麼多的寂寞和危險,你年紀也不小了,日後自然要自己當家做主的,我尋思着,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你看如何?我們都是過來人,女孩子總歸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愛。”褒姒舒然一笑道。
“小主說的什麼話,我們姐妹了這麼多年,這個蒹葭宮,便是阿喜最好的歸宿,再說,明月是後來的,到現在還不是緊跟着小主身邊,小主難道是厭煩我了不是?”阿喜撅起小嘴道。
“唉,阿喜,你真是個倔丫頭。”褒姒不由得怡然道。
冬至的時候到了,這一日,忽然降了大雪,如同柳絮紛飛,很快朝陽宮便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宮裡的妃嬪們,都身着出鋒貂皮大氅,裡面罩着小襖,外面圍着披風,挽着珠環翠繞的雲鬢,一大早便到褒姒的蒹葭宮中請安。
蒹葭宮內,獸環隆隆,炭火通紅,褒姒端坐軟榻,姿態優雅地接受妃嬪們的朝拜,朝見之後,暖閣內的簾子忽然被緩緩挑起,露出了半張俏皮的俏臉,褒姒欣然一瞧,竟然是喜滋滋的雪貴人,不禁愉悅地向她招手道:“雪兒,躲在那裡做什麼?外面冷,仔細凍着了。”
雪貴人這才嬌憨地步了進來,手中執着一株鮮豔欲滴的紅梅,插在了褒姒身邊的花瓶中。
“皇后姐姐,昨晚朝陽宮西苑的小湖結了冰,凍得結結實實的,雪兒聽說眉山上的紅梅都盛開了,便一路踏過去,上山採了一株紅梅來給姐姐賞玩,皇后姐姐,我們不如在暖閣,聯句作詩吧。”雪貴人甜甜地悠然一笑道。
“嗯,你這個小淘氣,在外瘋玩,仔細掉到冰窟窿裡,到時候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褒姒樂滋滋地用手指點了點雪貴人的鼻子,愉快地戲謔道。
“皇后姐姐,是真的,今日氣候特別冷,西苑的湖水凍得可結實了,王上爲此準備在西苑觀賞宮人滑冰呢。”雪貴人興沖沖地笑靨如花道。
“嗯?還有這種奇事?”褒姒不由得興趣盎然道。
“姐姐你就相信雪兒一次吧,一會子,王上準叫人傳旨來請姐姐。“雪貴人一本正經道。
須臾,果然明貢身邊的御前太監小如子恭恭敬敬地來傳口諭,讓褒姒和雪貴人一同去西苑觀賞宮人滑冰。
“太好了,皇后姐姐,王上親自派人來請,一定有好戲看。”興高采烈的雪貴人拉着褒姒的皓腕,一個勁慫恿道。
當褒姒和雪貴人的鑾輿到了西苑之時,雪片依舊在空氣中飛舞,兩個人喜滋滋地下了鑾輿,在宮女們的簇擁下,往着西苑的御座步來。
“臣妾祝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這時,濃妝豔抹的鳶貴人、靜貴人和芳貴人,以及葛妃、姜氏,趕緊上前,向褒姒行了大禮。
“各位姐妹,都起來吧。”褒姒和顏悅色道。
“王上今日,從水龍書人殿批閱了奏摺後,便直接到了西苑,今日正好又是冬至,傍晚要到太廟祭祖,所以王上趁機召集了親貴大臣,各宮的妃嬪,赴西苑觀賞宮人滑冰,想來也別有一番趣味。”欣欣然的姜氏靠近褒姒,詳細解釋道。
“姒兒來了。”西苑湖邊,旌旗招展,明黃的儀仗赫然在目,明貢聽到宮人了奏報,喜氣洋洋地離開寶座,親自來執褒姒的柔荑,兩個人一路同行,往儀仗中央的龍椅鳳椅處坐着。
此時,西苑的冰湖中央,一個個綵衣喜服的宮人們,準備着內府備制的冰靴冰襪,向天子皇后請安行禮。
“嗯,那就開始吧。”明貢滿意地點了點頭,欣然笑道,剎那間,西苑的冰湖上,五彩冰粉,姿態萬千,宮人們穿着冰靴,按照排演好的隊型,在晶瑩的冰湖上優美滑翔,說不盡的嫵媚絕倫,文采風流。
坐在右手的鳶貴人,忽然向着身邊的靜貴人暗暗使了個眼色,靜貴人便戰戰兢兢地起身,嚮明貢福了一福道:“臣妾聽說,皇后娘娘的舞蹈絕倫,比起這些宮人可算是強多了,特別是在冰上滑冰,更是一絕,不知道,臣妾今日有沒有眼福,可以親眼看到皇后娘娘的舞姿。”
“嗯,皇后自從病了以後,很長時間寡人都沒有看到皇后舞蹈了,今日西苑紅梅盛開,也算是個好兆頭。”明貢捋着鬍鬚,不由得興致盎然地點了點頭。
“那臣妾便獻醜了。”褒姒欣欣然嚮明貢行了一禮,便在阿喜的陪伴下退到暖閣,換了一身藍色的舞衣,小巧玲瓏地踏上西苑結冰的湖中心,載歌載舞了起來。
“好!”目視着褒姒美輪美奐的舞姿,明貢頓時心花怒發,欣喜非常,各宮的嬪妃和陪嫁的大臣們,也紛紛交口稱讚,撫掌稱頌。
褒姒興致一到境界,頓時情由心生,一身的心病都聚焦在她踮起的美足之中,鶴立雞羣,如同冬日中盛開的臘梅花。
“嗖!”忽然,褒姒感到腳下微微的一絲斷裂,頓時感到大禍臨頭,她剛剛小心翼翼地轉移腳下的重心,卻沒想到,冰層特別結實的冰面瞬間斷成了兩塊迅速碎了開來。
還沒等褒姒來得及叫出口來,她那窈窕的身子便嗖地一下落進了裂開的冰面窟窿內,洶涌冰冷刺骨的冰水,瞬間撲向了褒姒的口鼻,褒姒頓時感到失去了知覺。
“來人呀!皇后娘娘落水了!”一時間,西苑湖邊的人羣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得大亂起來,手慢腳亂的太監失聲驚呼,狼狽不堪。
“混賬東西,還不快下水救皇后?皇后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寡人將你們誅滅九族!”痛徹心扉的明貢急的雙目通紅,大聲呵斥催促着宮人下水救人,他一個人心急火燎地跑到西苑湖邊,緊張異常地注視着冰窟窿的變化。
“王上,千萬別讓宮人上去救人,人多了,冰窟窿會承受不住壓力變得更大,到時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危機之時,從臣子班中,迅速閃出一人,勸告明貢道,然後,他便迅如閃電般跳進湖中央的冰窟窿,不要命地救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岸上的衆人,特別是明貢急得幾乎崩潰,忽然間,冰窟窿的冰水瞬時激盪起來,剛剛那個跳進去的人抱着人事不省的褒姒,鑽出了冰層。
明貢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拼死救褒姒的人,竟然是剛剛回京的掘突。
“快,趕緊傳太醫!一定要保證皇后安然無恙,否則,寡人一個都饒不了你們!”幾乎氣瘋的明貢從掘突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接過雙目緊閉的,面容憔悴的褒姒,緊緊地擁在懷裡,一方面火冒萬丈地擡起來,大聲命令着身邊的太監。
面對如此驚險的場面,陪駕的大臣們,一個個嚇得啞口無言,面面相覷,而右手的妃嬪中,黯然神傷的鳶貴人暗暗地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豈有此理,哪裡冒出來這麼個救駕功臣?壞了咱們的好事,一旦皇后醒來康復以後,追查此事,必然放不過我們!”從西苑跪安後,氣急敗壞的鳶貴人一路上怒氣衝衝地向着靜貴人和芳貴人發火,切齒痛恨。”
“姐姐進宮進的晚,大概還不知道吧,那個救皇后的大臣,就是邊關大將掘突,聽各地的流言蜚語,說這個掘突是個情癡色魔,當年跟皇后褒姒青梅竹馬,後來褒姒進了宮,多虧他一味的在外面保護着,才榮升了皇后之位。”靜貴人悄悄敘述道。
“聽你這麼一說,王上豈不是被戴上了一頂綠帽子?”鳶貴人嗤地一聲笑道。
“姐姐,這話可不是亂說的,據外面傳說,王上一直都想除掉這個手握重兵的掘突,只不過由褒姒護着,才一直下不了手。”靜貴人繼續調侃道。
“嗯,看起來,我們姐妹想扳倒褒姒,以後必須面對一個新的敵人!”鳶貴人面容睚眥道。
蒹葭宮,自打褒姒在冰面失足落水後,已經一天一夜人事不省,明貢在暖閣內心急如焚,呆坐在褒姒的牀榻邊,目不轉睛地凝視着褒姒發紫的嘴脣。
“王上,該進膳了,您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身子怎麼支持得住,要是小主醒來,準會怪罪奴婢的。”這時,黯然神傷的阿喜捧着膳食,放在明貢面前的案几上,悽然勸道。
“阿喜,寡人吃不下,寡人只是奇怪昨日之事,總目睽睽之下,西苑湖中的冰面,凍得相當結實,宮人們滑雪舞蹈,絲毫無事,爲什麼偏偏到了姒兒上去的時候,會突然出事?這完全不合情理,寡人擔心,會不會是宮中有人,在暗中加害姒兒!”明貢謹慎地說道。
“王上,奴婢想,很有這個可能,畢竟,現在後宮的妃子不在少數,或許有誰異想天開,想出人頭地,暗害我們家小主。”阿喜猜測道。
“阿喜!”突然,帳幕之內,傳來悠悠的呼喚聲,頓時刺激了明貢和阿喜的腦神經。
“小主醒了!”阿喜興奮得眉飛色舞,趕緊替褒姒暖了一條溼巾,敷在額頭上。
“姒兒,你怎麼樣?寡人就在你的身邊,沒事了,誰要是敢害你,寡人必然將其碎屍萬段!”明貢急切地凝視着褒姒溼潤的眸子,深情地說道。
次日,水龍書人殿,怒氣填膺的明貢招來了上大夫程榮,詢問對西苑出事之地的查訪結果。
“啓稟王上,臣已經對西苑湖中突然裂開的冰面進行嚴查,臣發現,冰面上似乎有一種奇怪的紅色粉末,導致冰面被融化,突然斷裂,但是,這種粉末究竟出自何處,臣依舊沒有頭緒。”程榮一五一十地回稟道。
“那好辦,讓太醫院也查查這些紅色粉末的出處,西苑的湖也就這麼一個,要是朝陽宮的湖超過十個,豈不是天天得淹死人?爲什麼偏偏是皇后突然出事?這事必有人指使,一定要嚴查嚴辦!”明貢斬釘截鐵地訓斥道。
“那臣有個建議,是否將當日宮人滑雪的雪靴,都重新檢查一遍?”程榮繼續請旨道。
“好,程愛卿,寡人給你處理此事的全權,一旦查出兇手,無論是誰,必須稟報寡人!”明貢點頭道。
“啓稟王上,大事不好了,有人在水龍書人殿外貼了匿名的文書,誹謗朝廷。”這時,御前太監小如子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
明貢臉色一沉,怒氣衝衝地目視着小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