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宮後花園,今日春風和熙,陽光普照,後宮裡的鶯鶯燕燕們,隨着滿園的鳥語花香,齊集假山上的絳雪閣,向大周天子明貢與皇后褒姒行禮。
按照周禮,大周后宮由皇后執掌,皇后位下,是皇妃、妃、以及貴人、常在、才人,自從瑾皇妃自殺倒臺以後,後宮之中的皇妃位子,便一直空置,只剩下地位較高的姜妃和葛妃,而雪貴人與新選的三位貴人並列貴人之位,不過僅僅半年不到,新入宮的三名新小主,就有兩名香消玉殞,魂歸黃泉,剩下的靜貴人也因爲涉嫌刺殺皇后,而在冷宮禁足,所以今日雖說是後宮羣芳向皇后行禮,其實有地位的妃嬪,也只有姜妃、葛妃和雪貴人三名。
一肅三跪後,興致勃勃的明貢命令妃嬪們隨着他踱步進入絳雪閣的梅園,一陣撲鼻的芳香,頓時迎面而來。
“王上大喜!託天子的洪福,這還沒出正月,梅園的各色梅花已經盛開了。”這時,喜滋滋的宮女如畫輕盈地上前福了一福,柔聲稟報道。
“嗯,今年的梅花,開得極好,不但是粉妝淡雅,更有一番嫵媚的氣質,看來,我大周江山今年必然風調雨順。”明貢歡快地捋着鬍鬚,微微一笑道。
“這都是託王上的洪福,王上勵精圖治,愛護百姓,故而,連梅園的梅花也被感動了呢。”明貢身後的葛妃趕緊諂媚地恭維道。
“葛妹妹說的是,這是天降祥瑞,王上可不能小視呢。”一旁的姜氏,也趕緊應和道。
“只是,寡人擔心,這御梅園的梅花,早開也會早早凋零,畢竟,梅花是傲壓羣芳的花種,越發顯得嬌嫩,若是今年的春風颳得太猛,或許,沒幾日,寡人便要痛對殘花了。”明貢揹着手,用眼神瞅了瞅身後的妃嬪。
“王上這話嚴重了,今年的風颳得再猛,又哪裡能及天子的威嚴?梅花是不會早早凋落的。”姜妃和葛妃面面相覷道。
“王上,今日臣妾提議賞花,本是高興的事,爲何又提及落花這種不悅之事?”明貢身邊的褒姒,雙眉緊蹙,暗暗提醒道。
“對,今日本是良辰美景,何必提那煞風景的事,諸位愛卿,可以出口成章,吟詩唱詞,替朕助興。”明貢哼了一聲,欣然笑道。
姜妃對着葛妃使了一個眼色,葛妃立即上前向前福了一福,隨口吟詠道:“
梅香本傾國,水龍但自知。正月榮芳菲,夢醒泣殘紅。
“嗯,好詩,不過過於悲慼了。”明貢嘆氣道。
“王上,讓雪兒代舅母吟誦幾句吧。”這時,笑語盈盈的雪貴人嘻嘻哈哈地步了出來。
“有雪兒在,看來今日御梅園中是,尚有些樂趣,雪兒,你快作來。”明貢舒然一笑道。
雪貴人頑皮地轉了轉大眼睛,信口吟誦道:“早梅需散人,憐惜應自知,春桃尚門環,芳華水一程。”
“好!雪兒,字句清麗,亦不失俏皮。”明貢不由得眉開眼笑道。
“王上既然誇雪兒,那雪兒也要提一個要求。”眉目欣喜的雪貴人一面沾沾自喜,一面嬌憨地嚮明貢請求道。
“你這個小妮子,竟然敢同寡人替條件,說吧,只要不過分,寡人自然允你。”明貢眉眼彎彎道。
“那雪兒就請求,皇后姐姐和姜妃娘娘一同聯句,若是誰輸了,誰就幫王上在御梅園的梅林中拈梅,如何?”雪兒莞爾一笑道。
姜妃頓時面色大變,回首望着手足無措的葛妃,不禁喃喃說道:“雪貴人這個死妮子,又在攛掇王上打趣咱們,褒姒能詩會文,咱們可沒有這興致,這不明擺着要咱們出醜嗎?”
“娘娘,既然是聯句,那便比作詩簡單,娘娘只管對來,妹妹在此壓陣。“葛妃無奈地回答道。
“姜妃娘娘,您準備好了嗎?雪兒可要出頭句了。”雪貴人笑嘻嘻地目視着面色緊張的姜妃,不由得得瑟道。
“好,那就請妹妹道來。”姜妃裝作和顏悅色道。
“那娘娘可要聽好了,雪兒的頭一句是,北風雨滿城。”雪貴人銀鈴般地笑道。
“朝陽紅花開!”姜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牆茨掛牽牛。”雪貴人嘻嘻笑道。
“御園結連理!”褒姒欣然答道。
“好,姜妃娘娘,該你了,東窗咬耳垂!”雪貴人靈機一動,輕啓丹脣道。
“雪貴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別以爲本宮讀得書少,這一句你究竟想說什麼?”雪貴人話音剛落,久久隱忍未發的姜妃頓時激動了起來。
“姜妃娘娘,您身份尊貴,何必發火?雪兒不過是說,一些在宮裡遊手好閒的人,喜歡到處傳別人的壞話,誹謗別人罷了。”雪貴人戲謔道。
“雪貴人,你放肆,竟然敢在王上的面前以下犯上,你該當何罪?”姜妃氣得臉色鐵青,指着雪貴人的面頰叱罵道。
“夠了,雪貴人不過是個孩子,姜妃,你又何必跟她計較?今日寡人乏了,你們都散了吧。”明貢臉色一沉,向着衆人揮揮手道。
待衆人泱泱散去後,侍立褒姒身後的阿喜,忽然興沖沖地來到雪貴人面前,笑眯眯地誇讚道:“雪小主今日真是好利嘴,看把那個姜妃氣得,,那副狼狽不堪的落水狗樣子,真叫人解氣!”
“就是嘛,阿喜姐姐,像姜妃這樣的霸道女人,我們就是不能在她面前低頭,何況她還幾次三番陷害我皇后姐姐!”雪貴人抱着手,一副不屑道。
“雪兒,下回可不許這個樣子了,姜妃娘娘畢竟品級尊貴,你這麼諷刺她,日後她必然懷恨於你,使得宮裡的關係更僵。”褒姒執着雪貴人的手,循循善誘地柔聲勸道。
“啓稟娘娘,程榮大人飛書前來,說宋王殿下平安無恙,已經由孫叔大人保護回了封地,請娘娘萬勿牽掛。”這時,太監長順匆匆步上前來,向褒姒遞上了一封密信。
“小主,看來姜妃派的刺客在半路上沒有刺殺得逞,宋王殿下這回肯定平安了,不過,小主爲什麼不讓宋王進京城?他可是許久沒能親自給您請安了。”阿喜喜滋滋地注視着褒姒。
“阿喜,我就是擔心,宋王進京會刺激到姜妃,使她再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畢竟,前朝廢立太子的風波還沒有過去,我想,只要程榮大人能夠說服王上,永遠不立太子,或許,這個風波便會隨風而散。”褒姒顰眉道。
“小主,程榮大人向王上提議永遠不立太子,已經超過三月了,可是,王上一點回復都沒有,這件事本來就很懸,王上會不會懷疑,是小主在背後干政呀?”阿喜苦惱道。
“阿喜,你放心,我們行得正,坐得直,要是有人硬要顛倒黑白,造謠說我們干政,那麼我相信,王上是會站在我們一邊的。”褒姒堅定地說道。
秋雲軒,白日在絳雪閣受到羞辱的姜妃一直悶悶不樂地把自己關在清宮,心急如焚的貼身女官重華以及葛妃,都立在寢宮的門外,請求姜妃的接見。
“你們進來吧,都是自家姐妹,真是沒想到,本宮活到這個歲數,還要受一個黃毛丫頭的氣!從前,本宮是一統六宮,母儀天下的大周皇后,修兒是大周的太子,這才過了幾年?不但褒姒搶了本來屬於本宮的寵愛和皇后寶座,就連本宮的修兒,也由太子墮落成了一個魯王!現在,褒姒還想把瑾皇妃那個女人的孽種慧恩扶上寶座,她欠本宮的,何止太多?本宮隨時都有藉口,把她碎屍萬段!但是這些年,本宮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了,爲的就是有一天東山再起,但是,重華,你看看王上對本宮,到底是什麼態度?從前,他寵瑾皇妃那個賤人,把本宮拋在腦後,後來褒姒進宮,他又一心一意撲在褒姒的身上,現在,竟然連一個小小的雪貴人,都敢在本宮的面前耀武揚威!本宮對王上,是忠心耿耿,而王上,他究竟對本宮如何?我們姜家,是大周曆朝歷代的功臣,輔佐王上登基,君臨天下,可是結果,卻是抄家罷官,王上,你未免太狠毒了吧!”姜妃慟哭道。
“娘娘,您要保重鳳體呀,在重華的眼中,大周只有娘娘一位皇后,奴婢始終知道,娘娘對王上的一片苦心,奴婢也相信,娘娘最終必然有苦盡甘來的一天,初修殿下最終一定可以繼承大周的皇位!”淚流滿面的重華柔聲勸慰道。
蒹葭宮,已經到了深夜,慼慼然的褒姒,一個人依偎在欄杆上,目視着池塘中的水鳥,久久不能回神。
“小主,夜深了,小心露水寒涼,傷了身子。”阿喜關心地給褒姒披上紫色披風,柔聲提醒道。
“阿喜,難道,這個後宮,始終擺脫不了刀光劍影和你死我活,我和姜妃,真的避免不了一場衝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