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當真?”陸凱的一席話音未落,明貢的面上已經異常喜悅起來。
“王上,爲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臣以爲,此事必須慎重!”陸凱舉着朝笏大聲道。
“好,那朕就等,等皇后的嫡子出生以後,朕再考慮是否重新立太子!”明貢大喜過望道。
“什麼?王上,程榮大人提議立宋王爲太子,確實是老成之見,王上爲何偏偏要等臣妾生下龍子再做定奪呢?”幽靜的蒹葭宮,表情悽婉的褒姒蹙眉反問面前的明貢道。
“因爲寡人想立的是咱們自己的孩子,也只有咱們的孩子,纔有資格接管這片江山!”明貢扶着褒姒的香肩,神情激動地大聲說道。
“可是,王上,恩兒可是臣妾從小養大的養子呀!”褒姒驀驀地凝視着明貢的眸子。
“但是,他也是瑾皇妃的親生兒子!”明貢固執地撇嘴道。
“王上,這些臣妾都知道,不過恩兒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再說,立儲君宜立年長,慧恩文韜武略,也漸漸長大成熟了,爲了大周的江山社稷,臣妾還請王上三思!”褒姒鄭重地嚮明貢行了一禮,苦口婆心地勸道。
“好了好了,姒兒,寡人只是隨口說說,既然你這麼識大體,顧大局,那寡人便再斟酌一段時日,你看如何?”明貢見褒姒認真的樣子,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扶起褒姒,溫言安慰道。
此時,宮內的滴漏報時,已經超過了子時,雕花窗櫺外的明月寂寂,月色倒灑在案几上,宛若塵霜。
次日,羣臣早朝,程榮和安童、宋巖再度提起重立太子的建議,但是卻如同石沉大海,明貢向小如子努了努嘴,小如子趕緊宣讀聖旨,向衆人宣佈,本朝不立太子的決定,已經超過十年未改,一時間若立了太子,恐怕對天下不好交代,所以朕決定,緩緩進行。
“什麼?”程榮和宋巖、褒尚、安童頓時目瞪口呆。下朝之後,宋巖向程榮說道:“程大人,看來王上是動了敷衍到底的決心,陸凱這一招夠厲害,既讓王上不急於立太子,又給姜妃一黨圖謀不軌爭取了時間,依我看,立太子的事還是宜早不宜遲,就算是困難重重,也要極力促成!”
“嗯,宋老弟,你說的很對,最近,姜妃一派的人又在京城胡亂散佈謠言,說什麼皇后悍妒,暗中做手腳不讓宋王當太子,把皇后的形象醜化的一塌糊塗,並且極力散佈天象預示皇后生子的傳說,看起來,他們倒是有備而來!”程榮捋須擔憂道。
“是呀,程大人,一旦那個陸凱和姜妃聯起手來,他們的勢力便又超過了我們改革派,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爲了朝局穩定,依我看,我們必須要堅定皇后立宋王爲太子的決心,堅決不可讓魯王初修緩過神來!”宋巖擲地有聲道。
蒹葭宮,珠簾亂顫,冷風暗香,在一片片臘梅的薰陶下,雪後的寢宮依舊保持着一種溫暖和清爽,褒姒正在伏案作畫,忽然阿喜從屋外進來,欠身道:“小主,程榮大人、宋巖大人求見。”
“這個時候,兩位大人進宮,看來必是爲了儲君的事,阿喜,趕緊打了細簾子,讓兩位大人進來,免得凍着。”褒姒冥神一想道。
須臾,程榮和宋巖入內請安,可是急切間不知如何去說,直愣愣地站在那裡。
“兩位大人可是爲了立太子之事,快快請坐,這幾日,本宮也爲了此事而心煩不已,你們放心,本宮知道,國事爲大,斷然不會因爲一己之私,便動搖猶豫。”褒姒見兩人不敢把話說開,趕緊輕啓丹脣,搶先說了出來。
程榮和宋巖頓時眉飛色舞,立刻向褒姒拱手道:“皇后娘娘聖明,臣等正是這個意思。”
水龍書人殿書房,明貢剛剛處理了政務,正準備到蒹葭宮用晚膳,沒想到御前太監小如子上前稟報道:“啓稟萬歲爺,皇后娘娘已經兩天不食了,這個時候去蒹葭宮,恐怕”
“豈有此理!皇后沒有用膳,莫非是身子不適,或者是御膳房的飲食不爽口?你們是怎麼當差的?”明貢頓時勃然大怒道。
小如子嚇得趕緊跪下地上道:“奴才也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請萬歲爺親自移駕蒹葭宮吧。”
“哼!你辦差辦的好事!”怒氣沖天的明貢一腳踢開小如子,親自揹着手,向蒹葭宮行來。
蒹葭宮,竹影黯淡,明貢面前欠身請安的褒姒,面色蒼白,寒若冰霜,顯然是絕食所致。
“姒兒,快起來,你快說說,爲什麼不進食?是否身子不適?朕馬上就讓周太醫來!”明貢關切地摟住褒姒的柔荑,柔聲問寒問暖道。
“王上,臣妾沒有大礙,不過,臣妾因爲擔心國事,而煩躁地吃不下飯。”褒姒平靜地說道。
“國事?是什麼國事?”明貢凝視着褒姒帶水的眸子,舒然一笑道。
“王上,我大周如今雖然國勢稍稍中興,但是內憂外患,特別是改革不久,各地的守舊勢力不服朝廷,隨時準備捲土重來,我大周若想安定局面,唯有搶先立下太子,以示我大周后繼有人,改革代代延續,這樣,方能夠安定人心!”褒姒認真地一字一句循循善誘道。
“好,姒兒,既然你這麼爲大局着想,朕也就不堅持原意了,你放心,明日朕必定立太子,你快起來,好好用膳,好好休息!”明貢豁然開朗道。
秋雲軒,愁雲暗淡,怒氣衝衝的姜妃,怒視着面前四目相對的芸娘,大發牢騷道:“芸娘,真是沒想到,褒姒這個女人竟然心若磐石到如此地步,寧可讓養子繼承皇位,也不考慮她自己能否生養皇子!”
芸娘嗤嗤壞笑道:“褒姒是鐵了心,但是咱們萬萬不可崩潰,咱們的人,依舊隨時監視着蒹葭宮,隨時都可以造出些麻煩來!”
“芸娘,眼看便要天亮了,我們有何辦法阻止住明貢立太子?”姜妃沉沉地詢問芸娘道。
“梅貴人!這個女子不知你是否明白?她可是褒姒後宮的好友,若是讓子衿閣出點事,說不定真的可以阻止王上那麼快立太子,怎麼樣,試試?”芸娘詭異地笑道。
次日辰時,朝鐘渾厚的聲音在長空縈繞,眼看着便要到了上朝的時間,神采奕奕的明貢,一手撰着立太子的手諭,威嚴地上了天子歩攆。
很快,明貢的鑾駕就抵達了水龍書人殿,羣臣舉笏山呼萬歲,俯視着滿殿的文武,明貢心曠神怡,正準備打開手中的詔諭,忽然殿外飛進來一個神色慌張的護軍,嚮明貢叩首稟報道:“王上,大事不好了!鍾銘大人在朝房裡引咎自殺,小的在鍾大人的書案上發現了一道血書!”
“血書?”明貢頓時大吃一驚,趕緊命小如子把血書呈上來,須臾,血書到了明貢的手中,明貢展開一瞧,竟然是鍾銘控告大夫周同的奏章,上面歷數了周同貪贓枉法,在邊境給西戎走私武器的罪行,末了還揭發,宮中的梅貴人每月都收到孃家提供的避孕五味藥,不知作何使用,宮中風傳,皇后之所以多年無出,便是梅貴人暗中害的。
“真是豈有此理!”明貢立時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龍案,嚇得羣臣紛紛跪下。
“周同何在?”明貢銳利的目光,迅速瞄向了羣臣,上大夫周同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跪下道:“王上息怒,臣不知所犯何罪。”
“周同,你爲何要逼死下屬鍾銘?你給朕說清楚,鍾銘揭發的這些罪狀,你到底有沒有犯過?”惱羞成怒的明貢怒火萬丈地將血書投擲了下去。
周同用顫抖的雙手好不容易打開血書,仔細一看,立刻魂飛天外,叩首申辯道:“啓稟王上,臣真的冤枉,除了臣在邊境爲了民生跟西戎私自開了互市,讓百姓自由做買賣以外,其他的罪狀,確實是一條也沾不上邊,還有,臣的家事,跟宮中的梅貴人確實一點牽涉也沒有,請王上明察。”
明貢惱火道:“在邊境私自和西戎互市,本來就是違反我大周祖制,就這一條,你就難辭其咎了,來人,將周同打入大牢,嚴加訊問!”
殿外進來十幾名虎賁軍,當即將面如死灰的周同除去官服,架了下去,大殿之上,頓時人聲鼎沸愁眉不展的程榮和宋巖面面相覷,驚詫無比。
“小主,大事不好了,梅貴人的孃家出事了!聽說,因爲周大人的事,已經牽扯到了後宮,梅貴人被人造謠毀謗,說是暗中毒害小主!”蒹葭宮寢宮,焦急不已的阿喜拉開了細簾子,向着褒姒,急切稟報道。
“什麼?眼看就要立太子了,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今日早朝,王上有沒有提立太子的事?”褒姒驚愕地注視着阿喜。
“小主,突然碰到這種大事,王上根本無心再提立儲!”阿喜顰眉道。
“梅貴人心性平和厚道,即使遇到這種災難,她都不會主動來找我求援,阿喜,我們走,直接去子衿閣。”褒姒暗中思忖,立刻吩咐阿喜道。
朝陽宮書房,氣急敗壞的明貢剛剛下朝,便秘密傳召了太醫院的太醫,和後宮的姑姑進行調查詢問,方太醫對送往蒹葭宮的藥湯進行一番仔細調查後,立即在明貢的面前斷定道:“啓稟王上,這些藥湯之中,確實有五味藥調製而成,若是這藥湯是子衿閣送往蒹葭宮的,那麼罪魁禍首必然就是梅貴人。”
“什麼?來人,立即把子衿閣的宮女都給朕秘密召到這裡!”明貢的臉色,鐵青鐵青,殺氣凜冽,小如子等人不敢怠慢,趕緊帶人辦差,過了半日,便將梅貴人身邊的宮女香兒等人拘來,明貢怒視着宮人,陰沉沉地質問道:“說,你們小主是不是經常送湯藥給蒹葭宮?”
“啓稟王上,這事確實有,藥湯便是奴婢送的,但是奴婢真的不知道,這湯藥是什麼?”香兒戰戰兢兢地跪下回話道。
“混賬!原來果然是梅貴人所爲,來人,給朕提來梅貴人,朕要親自質問!”明貢立時氣紅了眼。左右宮女窺見天子莫名震怒,紛紛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