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衆人都很害怕謝章溢會在醫院犯毒癮,但是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沒有人能想象謝章溢正在經歷着什麼,也不知道青筋暴起的表情到底代表了多少的剋制和痛苦。
所有人,包括謝賢,都只能將他的四肢拷在病牀上,這樣他不至於忍受不了毒癮的時候對自己狠下手去傷害。
鎮靜劑已經成爲能讓謝章溢安靜下來的良藥了,謝賢最不想看到謝章溢在一陣張牙舞爪的嘶吼中被護士門摁倒,然後醫生就面無表情地拿着針管對着謝章溢的手臂刺進去,接着謝章溢就會一頓抽搐之後安靜下來。
這樣的謝章溢,頭髮凌亂,鬍渣也沒有刮,臉色蒼黃而消瘦,在沉睡中也像一個身患重病的癌症患者。謝賢也只敢在謝章溢熟睡的時候,在他牀邊掩面而泣。
這一個剛強的成功的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也會有他的軟肋,而他的軟肋無非就是這一個珍愛如生命的獨子。現在謝章溢患上了毒癮,他比誰都要痛心。
藍渃和老師請的一個星期的假期就要到期了,買了第二天回大連的機票,藍渃還是決定去醫院看望一下謝章溢。
杜弘一推着購物車,在藍渃旁邊走着,雙眼觀望着商品架上的零食,一邊問着藍渃,“你要吃這個嗎?還是喜歡吃這個?”
藍渃都心不在焉地笑着點頭,“好啊。”
杜弘一將零食放到購物車上,繼續往前走着,藍渃失神的樣子他都看在眼裡,他知道爲什麼,但他不想說穿。想給足了她面子,讓她好好思考,好好地靜一靜。
“旺仔牛奶,要不要?”杜弘一突然將一罐冷凍的旺仔牛奶易拉罐貼在藍渃臉上,藍渃驚呼一聲便跳開了。“好冷!”
杜弘一笑着揚了揚手中的易拉罐,?說:“剛從冰櫃裡拿的,給你醒醒神。”
藍渃嘟着嘴走過去,她對他的小心思心領神會。連忙接過他手中的易拉罐放在購物車裡,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口悶悶地說道:“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
杜弘一哪會生她的氣,真的一點都沒有生她的氣,只是有些懊惱,自己的佔有慾越來越重,他都想要不明天就去領證吧,不然晚上總是睡不安心。
但是這些話也只是在心裡想着,並沒有和藍渃提出來。他低頭抱住藍渃的身體。嗅着她身體上的芬芳,笑着揉了揉她的發頂,“幹嘛,想什麼呢。”
“我待會想去醫院看看謝章溢,現在想想。他真的怪可憐的。”藍渃說道。
杜弘一當然沒有反對,他知道藍渃心裡在想什麼,她覺得謝章溢如今變成這樣都是自己造成的,她是有愧疚的。杜弘一覺得自己必須讓藍渃正視現在的情況,這並不是她的錯。
“謝章溢的事真不是你的錯,你若是用自責的心情去面對他,我想謝章溢也是不開心的。保持平常心。做一個朋友該做的。但是前提是你要知道,你若是對他太過關愛,我會嫉妒,自己衡量好,知道嗎?”杜弘一居高臨下地看着藍渃,她靜靜待在懷裡的感覺讓他覺得暖心。
藍渃乖巧地點點頭。笑着捏了捏杜弘一的臉,說:“知道啦。這麼一本正經,快笑個給爺瞧瞧!”
杜弘一笑着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裡輕輕地咬了一口,說:“不許捏我的臉,懲罰。”
藍渃感覺手指麻麻的。但是還是被他的樣子逗笑得東倒西歪。杜弘一就是這樣的人,跟他在一起,總是有數不清的開心和幸福感。他就像治癒傷口的一劑良藥,能讓你所有袒露在當下的傷疤全部癒合。
拎着一大袋的芒果剛出電梯口,就看到走廊裡聚滿了人,他們都在往病房裡觀望着,似乎是在看什麼笑話。謝章溢嘶吼着的聲音在病房裡傳來,“他嗎的都給老子滾開!”
藍渃心中一驚,連忙走了過去,推開人羣便看到謝章溢被兩個保安抓住,一個護士正在試圖將他身上的病號服脫下來,牀上還有一件新的病號服。
謝章溢被兩個保安抓住手臂,使他不能動彈,但他近乎瘋狂的狀態也讓人感到擔憂。保安急得不行,一個保安就要跳到牀上想要用身子壓住謝章溢,但藍渃已經衝了過去,拉開保安,“你們要幹嘛啊!”
謝章溢看到藍渃的出現,立刻就安靜下來,用被子拉過來蓋住自己的身子,臉上的表情既尷尬又不知所措。
保安喘着氣,指着謝章溢說,“他尿了褲子,護士要給她換他還打人!我們只好來幫護士小姐一個小忙了。”
“那你們也不能這麼對他啊!他是個病人,不是犯人!”藍渃大聲說道,便看着站在門口的衆人,說:“不要看了!護士小姐,你們先出去,我來和他說。”
護士疲累地點點頭,便和保安一起走了出去,瞬間將病房的門帶上了。
病房裡就只剩下藍渃和謝章溢兩個人,謝章溢將自己捂在被子裡,一言不發。藍渃回頭瞪了謝章溢一眼,便伸出手要拉他的被子,謝章溢連忙躲閃,支支吾吾地說:“別。”
“幹嘛,怕我笑話你啊?”藍渃有些哭笑不得,繼續拉他的被子,“都多大的人了還尿牀,還這麼幼稚。”其實她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正常,再加上毒癮發作,很容易就有小便失禁的情況發生,她這麼說,只是爲了減輕他的心理負擔。
“對,我就是幼稚,怎麼了?你咬我?”謝章溢的嘴巴還是很毒的,但這讓藍渃也放下心來,他能和她拌嘴,說明他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太差。
“快點!把褲子脫了換乾淨的衣服,不然身上臭烘烘的,還會感冒。”藍渃佯裝生氣的樣子,將乾淨的衣服遞給他。
謝章溢笑着接過,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心,他真的很高興她還能夠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關心。藍渃,也許這些關心對你來說很微不足道,但在我這裡,全都變成了溫暖的心絃。一遍又一遍地,彈奏愛你的獨家秘密。
藍渃不着痕跡地將自己的手中他手掌下抽出來,說:“你趕緊換衣服吧,我先出去等你。”
謝章溢無聲地點點頭。看着她推開門走出去,纔開始將衣褲脫下來換掉。隨後便從枕頭底下掏出一面鏡子和一把梳子,仔仔細細得對着鏡子梳起了頭髮來。這麼多天她沒有來了,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讓最帥的自己出現在她面前了。
謝賢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病房門口的藍渃,他心中有一絲欣慰,便朝着藍渃走過去。藍渃擡頭和謝賢的眼神對視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安,但隨後就被謝賢爽朗的笑聲打散了。
“我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望謝章溢。”謝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藍渃,說:“我以爲我上次和你說了那些話之後。你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藍渃淡笑着搖頭,她其實並沒有責怪這一個愛子心切的父親,“謝叔叔,我理解你的用心良苦,所以我並不會怪你。而來這裡看望謝章溢。是我自己願意的,謝章溢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謝賢讚賞地點頭,剛想說什麼,病房的門就被謝章溢從裡面打開,謝章溢張開雙臂朝着門口閉眼大叫一聲:“哥帥麼?”
謝賢看着兒子。笑着咳了兩聲,謝章溢睜開眼有些尷尬地看着謝賢,“喲,爸也在呢。”
謝賢笑着點頭,看了看錶,說:“既然藍渃來了。你們就多聊一會,我先回家給你拿幾套換洗的衣服。”
“謝叔叔再見。”藍渃笑着朝謝賢揮手。
謝賢走後,謝章溢站在門邊,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藍渃眼前的光線,謝章溢低着頭看她。笑了,“我這幾天一直在做夢,夢見你被壞人欺負,我就不顧一切地把你救出來,然後你答應嫁給我了。”
“做白日夢呢!”藍渃笑着敲了敲他的腦袋,說:“對了,我明天就要回大連了,學校的課都拉了一週了,還要準備考試。”
謝章溢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但他還是故作輕鬆地說道:“沒事,你的學業要緊,回去好好上課好好考試,別太掛念我。”
“那你也別老是氣你爸爸了,他多不容易,你要乖一點。”
“知道。”謝章溢低低地笑了一聲,她總是這麼囉嗦,一副很不相信他能照顧好自己的樣子,雖然她的擔心總是情有可原的。也只有她敢在他最狼狽最不知所措的時候站出來力挺他,就像剛剛她突然闖進病房的那副氣勢逼人的模樣,她真是勇敢得令人敬佩。
藍渃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以前不管自己有多困難多難以過去,謝章溢都會在身邊陪着,現在謝章溢在最需要她的時候,她作爲他最好的朋友,卻不能陪在他身邊一起度過這最煎熬的歲月。
“幹嘛這副表情,捨不得我啊?”謝章溢笑着輕輕地推了一把她的腦袋。
藍渃點點頭,看着他帶笑的眼睛,認真地說:“謝章溢,你給我好好的昂,我回來的時候要是聽說你不聽話不接受治療,我就不理你了,我說到做到!”
“我一定好好接受治療,我一定好好戒毒,這下你該放心了吧,藍媽媽。”
藍渃被謝章溢的話逗得噗呲一聲笑起來,她無奈地戳了戳他的胸口,眼前這個大男孩對她敞開了無盡的包容,這讓她心裡溢滿了對他的感激和感動。
謝章溢,這一個脾氣暴躁,嘴裡常常爆粗口的大男孩,竟然在不自不覺中開始變得成熟,學會了包容。這也許,是在愛她的過程中學會的。所有人都期待,他能順利度過這場黑暗的戰役,完好無缺地站在時光的彼岸,笑着迎接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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