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傀一魂雙分,一東一西分頭逃竄,天雷若有靈智,不容妖邪脫逃,狂電接連降下,由金色電光組成了一個樊籠,困鎖兩個厲傀,往東而去的厲傀是本體,收了萬鬼殃雲法身後重現原本乾瘦的肉身,因爲有肉身,對天雷的抗性要強上一些,所以率先出動,但見他背後則現出兩對醜陋的肉翅,振翼直迎着天雷組成的柵欄撞去,感受到妖邪要逃,大部分的天雷都被引到了東方,一通狂轟爛炸,厲傀連連慘嚎,被電的通體赤紅烏黑,但卻硬生生的頂着雷電衝出桎梏,從雷雲覆蓋下脫出。
衝往西側的厲傀,是他分出的一魂四魄吸納了下方衆多鬼卒而組成的巨魂,趁着本體吸引大量的攻勢時想要趁機脫出,但哪怕只是少量的雷電,也令純是魂體的他難以承受,便見那巨魂簡直像刀削麪師傅手中的一塊麪團,被雷電做成的刀一刀刀的片,身形竟是越來越小,最後,鬼卒們的魂魄已盡數在雷電下湮滅蒸發,只剩下厲傀一個殘缺的魂魄,殘小破碎的身軀,在雷霆下顫慄,等待着天地的降下的制裁。
然而,緊密的雷霆停頓了半瞬。第二輪的十二發金雷已降完,準備醞釀而出的是威力最大,滅殺萬物的赤雷。
短短半瞬?整整半瞬!就足以讓厲傀死裡脫生,他仍未反應過來,但本能的驅使下令他抓住這半瞬生機,奮起餘力,欲從雷雲下衝出。
“不好,攔住他!”李含光心頭一緊,本體逃脫也就罷了,若魂體也隨之逃脫,那之後再聚爲一體,魂魄齊全,便是放虎歸山,遺禍無窮!
李含光引動術力,強催第二十五道天雷,若先前的雷電是懲惡罰罪的剛正辟易的氣息,那這第二十五道雷就截然不同,赤雷所散發的則是暴戾的毀滅之氣息,看似有違正道,實則是暗合天地無情,萬物有罪的道之極意,當世間道消魔長,人心污穢之際,便由此雷滅盡萬物,使天地復歸原始,再啓混沌。
雷未落下,已有滅絕之威,若魂體有毛孔而言,那厲傀的每一毛孔都將是畏懼的炸裂。開天闢地般一聲巨響,赤雷如紅龍翻身而下,但是——
悔差半分!
厲傀死境之下,使出了十二分的速度,終於搶先半步,從雷雲下脫出。
赤雷失了目標,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直徑數尺的大坑。“追!”李含光不願讓他走脫,號令上清派衆人強行解除陣法,霎時雷雲消散,重歸雲淡風輕,上清派衆人意欲追上,但是強大的反噬之力令他們呢一時身如電殛,麻痹難動,已是追之不及。
“哈哈哈哈!”魂體直接暴露在烈陽下,如被放在燒烤架上一般吱吱作響,每時每刻都是灼燒靈魂的痛苦,但厲傀卻是暢懷的在心中大笑,拘役的八大地獄道鬼修,千百鬼軍一朝喪盡,萬魂殃雲被毀去大半,一身魂體也是五勞七傷,此戰可謂大敗虧輸。
但那又如何?魂魄可以再拘,萬魂殃雲可以再修煉,魂體的傷勢可以慢慢療養,重要的是他活了下來,地獄道之人最爲惜命,因爲他們知曉,活着,便有捲土重來的機會!而司馬承禎卻是死了,少了這位生平大敵,下次他的報復會更謹慎,更陰險,更完美,更防不勝防……忽然——
——雷聲再響,電光重現!
噼啪破空聲若索命魂音,驚得厲傀殘魂幾乎飛散,一時竟以爲自己還未脫出雷雲範圍,擡眼看去,便見一道驚電從天而降,迅捷無匹,威勢萬鈞,帶着耀目華光,如同要將這方天地撕開一個口子,轟然貫穿厲傀殘魂。
伴着撕裂靈魂的痛苦,厲傀此時纔看清,那哪裡是雷電,分明是一把鋒芒銳利,精光燦然的——
——劍!
劍上的流光似電光,而雷暴聲則是劍高速降落,撕破空氣引發的陣陣爆鳴,此劍兼具雷電的迅捷和威勢,更帶着一股與天雷一般,凌越衆生,責懲萬物的強橫劍意,這般道法自然之劍,儼然已是雷電的化身,纔會令他一時認錯。
“噌!”長劍將厲傀釘落在地,劍柄帶着餘音顫動不止,魂魄將散的厲傀不甘的轉過身子,只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使出如此驚豔的一劍。
卻聽同樣一聲不甘的聲音傳來:“什麼嘛,原來就是補個尾刀。”應飛揚搖頭走來,好似對厲傀的羸弱頗不滿意,厲傀心頭一堵,什麼話都未來得及說出,便化作黑煙消散無形。
應飛揚方纔看電光叱吒,劃破長空,如天裁之劍威勢無匹,心中一時有所感悟,雷乃天地自然之象,他所學的凌霄劍道劍法中,有數種劍法都是模仿雷電之勢而成,如迅疾無匹的一字驚電劍,氣勢雄渾的大雷霆劍,以及《上清含象劍鑑圖》中記載的幾個以劍御雷的術劍法門,都隱隱與雷電之勢相合,觀摩天上雷電交轟,如應飛揚腦中也是雷光閃耀,驚電連連,將他所學所記的這幾種劍法一一擊碎,淬鍊,提純,昇華,腦海中已隱隱有一劍將近成形,卻仍差了最後關鍵,一時不得其解。
待到最後的赤雷降落時,應飛揚腦中混沌也被這一雷劈開,心裡登時一亮。
是殺意,赤雷滅盡萬物的道意,與賀孤窮物盛當殺的殺意頗爲類似。
應飛揚從賀孤窮哪裡體悟了《殺神劍章》的殺意,但他本身並非是賀孤窮那般殺胚,也沒有殺人盈野的經歷,所以使他無從駕馭這種殺意,反而險些被殺意控制。但他三日前,劍鋒初次染血,斬殺了黑松道人,心境已有所變化,此時再觀摩雷霆之威,竟是豁然開朗。
“邪行奸宄,天理難容,我雖無賀師叔物盛當殺,平衡天地的心境,但劍走中直,也不容張守志,黑松道人這般惡人走脫,有罪之人,天若不裁,我便以此劍代天裁之!”
心念一通,腦中那一劍便已功成,若一字驚電劍,大雷霆劍等劍招成就了此劍的“形”,那這份殺意便化作了此劍的“神”。
而此時,厲傀恰從他眼前飛過,使得此劍甫一悟出,便有了用武之地,應飛揚劍指一揚,星紀劍脫鞘而出,直衝雲霄,化作裁罪之雷,轟然降下!
厲傀魂體本就不穩,此劍之下魂飛魄散,應飛揚覺得自己平白撿了個便宜,對厲傀這個試招對象頗爲不滿,但對這一劍的威力倒是頗爲讚許,自語道:“此招以劍生雷霆之威,爲濟弱扶傾,裁罪誅惡而出,便喚作“天地不平怒雷霆”吧。”
惡戰停歇,明燁,謝靈煙,苗淼三人也回返,李含光安頓好受傷弟子,便前來拜謝凌霄劍宗衆人,應飛揚對兩方之人皆是熟稔,便在中間相互介紹。
之後一番互百,略去不表。商影望着司馬承禎的棺木,嘆道:“早就聽聞我師弟顧劍聲對司馬真人推崇有加,令我對司馬真人風采一直心嚮往之,想不到還未曾一見,司馬真人便已仙逝。”
李含光道:“能與劍冠相交一場,也是師傅生平快事,可惜事出倉促,此地與凌霄劍道又相隔甚遠,未來得及通知劍冠前輩,不然也可讓我上清派年輕人開開眼,見識那冠絕天下的風采。”而一衆上清派門徒也個個雙眼放光,似乎對那絕世劍影的神采嚮往不已
應飛揚見狀,在沒人注意的地方猛翻了幾個白眼,商影則忍下笑,正色道:“相見不如不見,省得他們理想破滅,不過,道長護棺回茅山,所行不過半日就受此埋伏,人員折損不少,不如回陽臺觀整備一下,再重新出發。”
李含光神色黯然,看向一干弟子,這些弟子幾乎個個帶傷,神色委頓,再看向應飛揚他們四人,苗淼修爲略低暫且不提,而其他三人個個修爲精深,神采照人,上清弟子同齡人中,竟無人能望其項背。
“只這幾人,就將我上清派弟子悉數比下,上清派與凌霄劍宗同爲道門大宗,如今這年輕弟子怎會差了這麼遠?”李含光暗自搖頭,心裡卻知曉答案。
上清弟子自入了京都之地,每一個都是錦衣玉食,受人追捧,而新入門的弟子,也多是些無法繼承爵位的貴族庶子,或是其他官宦子弟,入上清派來,能學得仙法最好,即便不能,如今皇帝崇道,也算得到了一條終南捷徑,日後混成個道宗,也不比出將入相來的差。是以,上清派自上而下都養成了一股驕縱之氣,而凌霄劍宗離世清修,弟子不受物慾紛擾,心無旁騖,專注於道,久而久之,差距自然分明。
李含光看着身後弟子,暗自下定決心,此行雖有危險,但也是歷練的機會,或許經着一路血火洗禮,也能有幾個弟子嶄露頭角。但他自然也不明說,而是換個理由道:“還是不必了,陽人不走回頭路,陰人莫盼回頭人。歷來送靈的規矩如此,哪有半途折返的道理?只求商真人途徑上清派時替我們傳個消息便好,另外幾位來洛陽若缺住所,儘管住在上清派無妨。”
商影道:“這怎好叨擾?”
李含光道:“區區小事,又有何妨,且商真人此番來洛陽,應是代表凌霄劍宗參加佛道大會的吧,同爲道門一脈,上清派本應盡地主之誼,只是今次因師尊亡故,無法參與佛道大會,更無暇款待諸位,還請莫怪。”
商影搖頭道:“佛道局勢一觸即發,六道之人又死灰復燃,此番佛道大會暗潮涌動,上清派能躲過風波,也算省了麻煩,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此別過吧。”
兩方人馬各自拱手告辭,應飛揚也緊跟在商影身後,但就在他從司馬承禎棺材旁擦肩而過時,異變陡生,一道黑氣從他劍上脫逸而出!
那黑氣模模糊糊的組成人臉的模樣,有幾分黑松道人的模樣,又有幾分像厲傀,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竟是直往司馬承禎的棺木飄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