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昇,在湖面上鋪了一層金輝,應飛揚擋去射入眼中的陽光,睜開朦朧睡眼,島上皆是硬石,連處可以棲身的地方都沒,應飛揚便躺在船上躺了一宿,只是船上溼寒之氣太重,一夜都介於半睡半醒間,南八則以守夜之名,靠着岸邊岩石盤膝打坐一夜。
應飛揚蹲在船頭,掬一把水洗去睡意,水面上突然浮現出一張人臉,應飛揚被嚇了一跳,跌入船中,但隨即反應過來,略帶羞惱的道:“小姑奶奶,你要不要這麼嚇唬人?”
水面上浮出一條嬌小俏麗身影,正是苗淼,苗淼咯咯笑道:“怪我咯?誰知道你膽子這麼小?”應飛揚臉上羞紅一閃而過,見她腰間已懸了一劍,忙將話題轉移道:“太陰之劍取到手了嗎,給我看看。”
苗淼一撇嘴,拔劍出鞘,劍方出鞘,一股寒意便撲面而來,隨後把劍往應飛揚脖子上一搭,應飛揚脖子上瞬間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想看是吧,來,讓你看個夠。”
此時一聲激揚劍鳴,一條人影騰落到船的另一頭,隔開架在應飛揚喉頭前的劍,來者正是南八,南八見此情景,只道是苗淼有心襲擊,當下便大打出手,苗淼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隨即皓腕微抖,劍鋒輕轉,劍式若流水變幻無形,“潮信聽濤”之招憑藉太陰之劍加持,威力再提三分,劍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直襲向南八,南八穩立船頭,鯤溟劍法攜磅礴氣勁沛然而出,鯤鵬本是北海霸主,自有伏波降浪的神通,鯤溟劍法對潮信聽濤之招也隱隱有剋制之意,劍式揮灑間,任千潮萬浪皆一劍破之,一時不落下風。
二人鬥得興起,只苦了夾在中間的應飛揚,劍鋒在他眉前、頭頂、喉間遊走,霍霍銳風割得他頭臉生疼,卻不敢絲毫動彈,生怕稍有不慎,就亡於劍鋒之下。好在小船難承三人之重,開始慢慢下沉,苗淼南八有感,劍招同時一滯,應飛揚抓住這一瞬空隙,喊停道:“別打了,都是自己人。”
南八閃身退後,躍到礁石上站立,苗淼則是冷哼一聲:“哪個跟你是自己人啊!”“單靠你一人,打的過任九霄啊?彆嘴硬了,任九霄還得我們一起才能對付。”苗淼覷眼,指了下南八道:“他倒是能算個幫手,你嘛,別忘了,你可是。。。。。。”苗淼說道此處,話鋒陡停,朝南八那邊擠擠眼,一副“我知道你的把柄”的神情。
“我沒功力在身。”應飛揚接口道,“這不用遮掩,南兄也知道,只是無功力在身,未必就是幫不上忙。”苗淼一撇嘴,戲謔道:”你能幫上什麼忙,在一旁吶喊助威麼?”
應飛揚自信道:“姑娘若是不信,不如在和南兄比鬥一場,就算是你們相互磨合一下吧,只是這次,姑娘三十招內必敗。”
苗淼柳眉倒豎,氣道:“誇口!”方纔她與南八小過幾招,自認爲不落下風,況且她術劍雙修,方纔只用了劍法,還有底牌未出,縱然不勝,也斷不可能三十招就敗。此次被人瞧輕,心中不由嗔怒。
應飛揚卻是淡漠笑道:“一試便知。”
日頭從甫出東方,到高掛中天,岸邊的比鬥聲卻仍間或的響起,苗淼蹲在地上,髮絲凌亂,臉帶紅雲,身上還有幾處灰跡,卻是毫不在意,手中拿着髮釵在地上劃撥這什麼,口中還唸唸有詞,竟有幾分瘋癲之態,突得若身子被點着了一般竄起,叫道:“我知道了,這次我第二十一招右手使‘夢醒不知天在水’居高凌下一擊,同時左手用‘水訣-瀟湘引’封住他退路,看他怎麼再敗我。”
應飛揚望向南八嘆了口氣,手一攤,做出了一個‘交給你了’的手勢。南八無奈道:“苗姑娘,這招你第十四次失敗時就使過了,你還是放棄吧,你現在已經不是思考破招之法,而是完全瞎猜拼運氣了。”
苗淼叉腰如潑婦般喝道:“閉嘴,你個應聲蟲,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老孃我又不是輸給你,輪不到你指點我。”應飛揚道:“好了,苗姑娘,你現在也該承認我能幫得上忙了吧,我等的人也來了,就不要再比下去了,留着力氣對付任九霄吧。”應飛揚往另一方向指一指,正是章柳和邢飛依約而來.
二人略帶狼狽,看樣子是經過一場戰鬥,章柳的左袖更是被劃開,皮肉上還帶着一道血痕,但背上卻多了一口劍,應飛揚見狀,暗歎一聲,顯然這兩人未聽進他的話,又奪了一把劍,此舉不但耗費力氣,還無形間損折了一位可拉攏的盟友,對上任九霄的勝算又減了幾分,可謂不智,但應飛揚並沒有說破,畢竟走一步算一步是常人心態,比起只將希望寄託在打敗任九霄上,還是先搶一劍在手,做雙重準備更令人踏實。
應飛揚向二人頷首算作打招呼,道:“二位應該山頂查證過了,知道我所言非虛了吧。”邢飛有些灰心喪志,嘆了口氣道:“任九霄確實不是我們倆能對付的,我們願意與你聯手。”
應飛揚道:“不是和我聯手,你們是和他倆聯手。”應飛揚指了指南八和苗淼,“我與你們修爲相差太多,配合不了。”應飛揚此話說得挺高明,雖全是實情,但落到章柳邢飛二人耳中,卻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章柳以己度人,以爲應飛揚是自負功力比他們高,與他們合作時只會被妨礙,所以打算先讓他們消耗任九霄氣力,再獨戰任九霄。章柳心中難免不忿,道:“哼,原來是想讓我們先上,然後你再撿漏嗎?”
應飛揚也不解釋,灑然一笑道:“隨你想吧,總之你們先相互磨合一下,任九霄背對亭面向西南而站,等太陽再西邊移一些,陽光直射他雙眼時我們再出手,勝算會大些。”
日過中天,已入未時,正是一日中溫度最高的時辰,再加上劍嶼地下火脈已然開始活躍,不過陽春三月,竟有一種入了夏的感覺。
任九霄依然如劍般屹立亭外,算算時日,自昨日起,他已立了一個晝夜,**雖還未有絲毫疲態,但卻似有一股地火順着他紮根於地的雙足只燒到心頭。“你躁動了!”明燁在亭中依柱背向着任九霄而坐,臉色因昨日的失血更加頹白,但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冷漠,此時突然頭也不回道。
“等得太久了,略感不耐而已。”任九霄拄劍答道,眼光卻逐漸明亮,好似火光閃動。“好在。。。終於不用再等下去了。”任九霄目光盡頭,出現五道人影,不疾不徐走來,一會便已來到面前。來者自然是應飛揚他們。
任九霄長吐一口氣,吹去心中燥熱,足一點,挑劍而起,卻是看也不看應飛揚一眼,劍尖劃過章柳、邢飛、苗淼、南八四人道:“來,你們四個,齊上吧!”
不必多說一句,戰局便已開啓,南八騰躍而起,又攜帶着剛猛雄渾之力凌空撲下,劍威赫赫,好似平地乍起風雷。
任九霄不忙不亂,擡頭望去,強光之下,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黑影,“想借陽光擾我視線嗎,太小瞧我了。”任九霄橫劍於前,陽光如精靈般在劍上一個跳動,反照回南八雙眼,就在南八視線一花之際,任九霄動了。
任九霄左手虛引若捻蛇,右手一劍平平遞出,及身的氣流竟是炸裂散開,威勢猶遠在南八之上,正是凌霄劍宗的絕藝,真武伏魔劍。相傳真武大帝金甲皁衣,披髮仗劍,手纏靈蛇,足踩玄龜,性情剛猛,嫉惡如仇,具有蕩魔誅邪的無上神通,真武伏魔劍顧名思義,劍式自然也是剛猛無匹,擋者披靡。
雙劍交擊,一聲巨響,南八難承雄力,向後倒飛而去,此時苗淼和章柳亦從兩側掩至,苗淼身形變幻,如水不定,想要欺身任九霄側翼,劍光吞吐間卻發現眼前一空,任九霄飄飄乎一個旋身,就甩開她的糾纏,掠身直向章柳而去。
章柳見任九霄轉眼已至,心神微慌,使出一招“楊柳依依”。楊柳依依出自《詩經》,表述對離人依依不捨之情,此招也招如其名,劍式若柳枝勾人,暗藏一股黏勁,一旦黏上就難以擺脫,是柳風劍法中最適合攔截的招式。
章柳劍尖搭上任九霄劍身,卻無金鐵交擊之聲,只是黏住劍身,順着任九霄運劍方向一牽一引,便察覺任九霄在牽引之下重心不穩,隨即走劍劃圓,想要借力使力摔他個跟頭,哪知劍尖突然一輕,任九霄之身竟是輕若鴻毛,離地而起,附在他劍上任他在空中掄了一圈,堪堪避過苗淼追擊而來的劍光。
章柳心知上當,急要撤去劍上黏勁,卻發現劍竟如紮了根一般與任九霄的劍緊緊相連,撤之不去,隨即又覺得劍上一重,竟是重如泰山,章柳雙臂發酸,難承其重,劍一走低,任九霄已是穩立地上。
章柳還未來的及驚異,又覺劍上拉扯之力還未休止,雙足一鬆,竟是被拉扯得離地而起,“是太極纏絲劍!”章柳心頭恍然,認出任九霄劍招,但爲時已晚,本是打算卸力使力卻反被對方借力,此刻他已是騎虎難下,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如流星錘一般被人甩了兩圈,隨後劍上黏勁一鬆,登時如肉彈一般被甩向了苗淼的方向。
此時離開戰不過過了短短一瞬,己方合圍之勢尚未形成,便已被對方破去,任九霄以剛破剛,力壓鯤溟劍法,以柔制柔,擾亂柳風劍式,而身法靈動變幻,猶在苗淼之上,更難得的是,時機,勁力,戰術的把握皆是分毫不差,顯然任九霄不但劍法卓絕,連戰鬥經驗也遠在他們之上,三人心中皆是一餒,竟生出眼前之敵難以戰勝的念頭。
此時傳來應飛揚清冷一聲,“磨劍照心。”尚未出手的邢飛動了,鏘然一聲,劍破劃空,劍光直射任九霄。
“嗤”得一聲,衣衫劃破,劍鋒入肉,鮮血飛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