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王將現,衆人眼中皆是期冀,但在薄紗揭開,顫風嬌露出廬山真面目時,卻同時噓聲大作,顫風嬌色澤豔紅,花瓣柔嫩,頗有嬌媚羞怯之態,但每一瓣花都緊抱成一團,分明是含苞未放之態!
衆人疑聲大起,安祿山扯着嗓門喊道:“什麼顫風嬌,還未開放就被選成花王,是不是你看她是你徒弟,給她開了便道?”
面對衆人質疑,姬瑤玉面色不變,解釋道:“顫風嬌花期比尋常牡丹晚二十日,此時含苞待放,已有不俗姿容,他日盛放之時定是驚豔洛陽。諸位不信,二十日後再看,便知花王之名絕對屬實。”
安祿山咧嘴笑道:“嘿,說得輕巧,我們又怎麼看得到,難道二十日後還要專爲它再舉辦一場洛陽花會嗎?”
姬瑤玉淡然道:“那又如何,牡丹花開,只爲自己綻放,何時需要迎合他人的眼光,武后號令尚不能讓牡丹屈從,更何況是小小洛陽花會?”
姬瑤玉話中帶着一股倨傲之意,一語道出,衆人更是激憤,紛紛叫嚷。安祿山道:“姬姑娘,你也看到了,你雖是此次評判,判決卻不能服衆,依我看,還是該改選此次花王。”
底下羣衆紛紛藉機起鬨,喊道:“沒錯,改選花王,改選花王!”
姬瑤玉哼了一聲,道:“好,你們要服衆,那我就讓你們信服,牡丹天生傲骨,不可號令,但可恭請。”接着轉頭對楊小姐道:“四娘,今日既有機會,我便考較下你琴藝進境,你我合奏一曲《迎花神》,恭請顫風嬌開苞放蕾。”
此語一出,又是一片譁然,應飛揚也不可置信,“昔年司馬相如一曲《鳳求凰》引得白鳥齊鳴朝鳳,如今姬大家莫非真能再現弦上神藝?”
但楊小姐卻只輕輕一諾:“謹遵師命。”
姬瑤玉向大癡和尚借來兩架古琴,與楊小姐分坐兩側。
清幽古寺,繁花似錦,兩個身材玲瓏的女子撫琴而坐,未成曲調,已生畫情。
清越一聲,琴曲奏響,二人嫩乳青蔥的手指撫弦而動,揮灑之間琴聲如流水一般流瀉而出。
琴聲輕悅靈動,生機盎然,一股生命的律動瀰漫開來。原本羣衆猶在質疑起鬨,頗爲喧雜,但琴韻所至,竟慢慢平靜下來,幾千人心跳隨琴聲起伏,竟是物我兩忘。
師徒勾挑撫按,分力合奏,卻是配合無間,宛若二人同生一心,姬瑤玉奏低音,若輕風穿林,碧水躍澗,韻味悠然。而楊小姐撫琴之時,一掃先前羞怯之態,此時奏起高音,琴聲時如鳴金濺玉,清躍沖天,時如金玉滿堂,華麗萬方。
無形音波四散開來,寺中千株牡丹受琴聲引動微微搖顫,若雖琴聲起舞一般,而此時卻聞一聲輕呼:“快看!”
但見那株顫風嬌似受琴曲中盎然生趣感召,原本緊抱一團的花瓣慢慢舒展開來。。。。。。
伴着衆人驚疑,樂曲也進入高亢,正在此時,寺門突然一陣喧鬧,伴着數聲慘嚎,守門的僧人被震得倒飛出去,同時傳來一陣怒吼:“應飛揚,將《上清含象劍鑑圖》還來!”。
一道人影挾帶劍光自寺門箭射而來,從衆人頭頂極速掠過,一句話未完,便已逼臨應飛揚眼前,應飛揚沉浸音樂,尚未完全反應過來,身子卻本能的動了,一揚手,星紀劍自行出鞘,竟不自覺使出《柳風劍法》中的“萬條絲絛”之招。
伴着生機盎然的琴曲,劍光如春風吹柳,綿綿不絕,抵住迎面而來的劍光。
來人身影被擋下,纔看清面貌,竟是怒氣衝衝的呂知玄。
應飛揚對呂知玄印象不差,開口問道:“呂道長,有話好說,何必動刀動劍?”
呂知玄怒容不減,喝道:“廢話少說,將圖還來!”
應飛揚道:“此圖乃司馬真人所贈,呂道長雖爲司馬真人徒弟,但這般強行索要,也不合適吧。”
“你若不還,我便自行來取了!”呂知玄不再多言,全力鼓盪起真氣,頭髮無風自動,衣衫飄揚,真氣如大河奔騰,海潮狂嘯一般涌出,便是普通人都能看見他周身磅礴的氣勁風暴。長劍向前進逼,星紀劍漸漸格擋不住。
應飛揚在呂知玄運勁那一瞬間,就感到鋪天蓋地的氣勢朝自己擠壓而來,心知真氣不敵,應飛揚劍訣再催,星紀劍自行如車輪般旋轉起來,旋轉之間將呂知玄真氣化消散盡,同時自身也緩緩後退,每退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沉腳印。
“不過片刻不見,呂道長爲何變得如此咄咄逼人。”應飛揚緩過氣來,開口問道,呂知玄見他竟有餘力開口,不禁眼神一厲,冷道:“問你自己吧!”
隨後長劍沖霄,又化作劍雨傾斜而下,應飛揚握住劍柄,舞劍成傘,擋住漫天劍光,甫一接招,便覺腕上一陣挫痛,這劍威力竟比早晨較量時大了一倍不止。
與早上交手時的青色劍光不同,此時的劍光帶着淡淡金彩,更有一股兇霸之氣。“他用的是蛟劍!”應飛揚及時察覺,蛟劍雖未化作蛟龍形態,但威力也遠非靈力盡失的蟒劍可比,應飛揚錯身劍雨間,且擋且退,竟漸漸被逼退至顫風嬌之前。
呂知玄雖無心傷害他人,但也不會憐惜一朵花的死活,劍雨有增無減,眼看嬌花便被劍雨摧殘。
忽而一抹翠影從應飛揚眼前飛閃而過,未及辨清,就見一抹璀光向呂知玄脖頸削去,此招圍魏救趙奏效,半空中蛟劍急速返回護主,擋在呂知玄之前,劍雨登時消散。
此時纔看清那抹翠影,竟是姬瑤月身邊青衣婢女,那婢女眼一寒,口吐脆聲,冷道:“小姐在彈琴,莫吵。”
應飛揚先是一驚,不過是一個相貌平平的不起眼婢女,竟有如此身手,紅閣十二坊果然非同一般,再分神看去,撫琴的二女猶靜如沉淵,渾然忘我。無視周遭打鬥,清澈琴聲流瀉而出,音符不見絲毫錯亂。
應飛揚亦道:“是啊,呂道長,在此動武驚擾他人實屬不該,。。。。。。”
“你也安靜!”青衣婢女側頭冷冷打斷他道。
“呃?”應飛揚一愣,把話嚥了下去。
“有了幫手,又能如何?”呂知玄怒道,呂知玄手一化,蟒劍也在手中現形,雙劍同使,分襲二人,全然不留半分情面。
“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就知道打打殺殺,真當我沒火麼?”應飛揚暗道,幾番忍讓,呂知玄反而變本加厲,心頭不禁也有了怒氣,腳步擦着地面,如燕子過水般掠飛,迎向呂知玄。
心知方學成的御劍之術在呂知玄這御劍大師面前不值一提,應飛揚豈會以短擊長?呂知玄蛟劍方出,應飛揚就已驀然加速,逼近呂知玄周身,同時劍光連閃,斬出連環九劍,劍光連綿,不絕如縷,連成縱橫捭闔的一片,呂知玄雖自稱只善御劍之法,不善劍擊之術,但應飛揚豈會因他這自謙之語而懈怠大意,所以一上手便是強招,全然不給呂知玄脫身之機。
果不其然,呂知玄腳踏禹步,劍指七星,長劍在手招招都如蛟龍出海,縱然不如御劍時那般出神入化,卻也盡顯大家之風,長劍連環交擊,劃出“刺啦”銳風,刺耳異常。
“難聽死了。”青衣婢女輕吐一語,身形瞬動,如幻蝶翩飛不惹塵埃,卻有兩道秋泓自袖間流瀉而出,竟是兩把精光四閃的柳葉刀。
柳葉刀長約二尺有二,弧身薄刃,柄上鑲有翠綠珠石,柄底端還有紅綢流蘇,相比殺人的兵器,更像供姑娘家把玩的精美裝飾品,然而這對柳葉刀落入青衣小婢手中,卻是寒光照眼,凌厲逼人,清冽銳利的刀芒化作不及眨眼的光影,若水銀泄地般攻向呂知玄。
刀劍交擊,“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帶出一股獨特韻律,竟如春雨打窗一般,與身後兩位女子所奏《迎花神》的曲調暗暗契合。
“確實難聽,平白污了兩位姑娘的琴聲。”聽聞青衣婢女的刀擊聲,應飛揚暗自慚愧,隨即激起較勁之心,劍法一換,劍法轉作輕柔,長劍抖落若流水輕淌,靈動無比,變化中帶着勃勃生機,刺耳劍聲也順勢一變,變得如溪流越澗,明珠出泉一般,泠泠淙淙,清脆悅耳。
二人本是各自爲戰,以二敵一也不過與呂知玄難分高下。但隨着應飛揚劍法一變,雙刀一劍攻守交擊間都與琴聲切合,受着琴聲指引,素不相識的二人竟展開了天衣無縫的配合。
一進一退,一攻一守都暗合音律,不但將呂知玄壓制住,更給琴聲增添別緻的樂感。
應飛揚漸佔上風,見那青衣婢女身形如魅似幻,變化萬端,卻猶如漫步花間,翩然起舞一般優雅動人,此時,與那女子貼着臂同時遞出一刀一劍,女子柔順發絲輕拂到他臉龐,傳來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應飛揚竟神使鬼差的起了綺思,暗道:“這女子相貌平平,身段卻是上佳,打架都跟跳舞似的。”
高手相爭,豈容半點分神,呂知玄本已落了下風,見應飛揚突得心不在焉,隨即反擊,手捻劍訣往蛟劍上一抹,便聞一聲嘶吼震懾雲霄——
口吐惡焰,張牙舞爪,長劍化作一尾惡蛟,攜無匹兇威直襲應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