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他抱劍盤膝而坐,閉着雙目,雖然只是看見個側臉,但那俊秀挺拔的輪廓在火光的烘托下已經動人心絃了。

大約是察覺到璃鏡醒來,他微微側了側臉,璃鏡看得出了神。

冰雪爲神,青山爲骨,眉目耀星辰,身姿憾四海,大約也就是這般模樣了。

那人伸出手將一方白帕遞給璃鏡,璃鏡愣愣地接過來,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狼狽,將帕子往臉上一擦,整塊都浸透了紅色,腥臭無比。

璃鏡懊惱地低呼一聲,好容易遇到個超級大帥哥,她居然如此模樣,真是失敗。

“剛纔謝謝你救我,我叫璃鏡。”

“林驚涯。”他表情不變,轉過頭繼續閉目盤膝抱劍,顯然是不想多話。

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璃鏡是絕不願意用面癱來形容的,只當他是喜怒不形於色,做好人不驕傲自滿的大英雄,“手帕我洗乾淨了還你,我去洗一洗。”璃鏡站起身,有一些躊躇,怕自己轉個身,這個人就消失了。

“我不走。”半晌,林驚涯輕輕吐出三字,讓璃鏡心下一鬆,沒來由地雀躍着往林子裡的小溪去。

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在水裡一照,璃鏡纔看見自己究竟狼狽到了什麼模樣,衣裙上全是血,嫩綠的顏色早看不出來了,就是她那張臉也佈滿了血污,小洗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

璃鏡想想火堆邊的林驚涯,再看看自己,心一橫,將衣衫全部脫掉跳入小溪,雖然凍得瑟瑟發抖,但是不妨礙她那顆火熱的愛美之心。

洗得又白又淨,璃鏡這才走上岸,換了花顏送她的一直捨不得穿的粉白紗裙,戴上那兩枚蝴蝶髮夾,還格外灑了一滴從蜜蘭花上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收集來的花露。

蜜蘭花是昔日森林的特產,此花吸引蜜蜂給它傳粉的方法不是提供花蜜,而是散發一種性引誘劑——蜜蘭花露來迷惑蜜蜂。

蜜蘭花露的氣味走的是小清新流派,璃鏡初次聞見就很喜歡,並不是爲它的特殊功能而採集。

等璃鏡再出現在林驚涯的面前時,林驚涯表情淡淡,並未露出驚豔的神色。

璃鏡好歹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何況前一刻還是血污小泥人,這一刻就仙女下凡,如此強烈對比都沒讓林驚涯詫然,璃鏡失望得相當強烈。

不過也許片面說明了林驚涯見慣了大美人。

林驚涯,林驚涯,璃鏡越琢磨越熟悉,彷彿哪裡聽過,見過,片刻後才恍然大悟,林驚涯不正是雄霸天諭學院學分榜,甩了第二名不知道多少條長江的大神級人物林驚涯師兄麼。

“林……”璃鏡驚呼了半截林驚涯的名字。

林驚涯看了看璃鏡,彷彿瞭然一般,這樣一直被人當神一樣崇拜的人,大約早就習慣了被人吃驚地呼喚。這莫名讓璃鏡有些自卑。

明明看着可親,但實際上是最漠然的疏離,高手都是這個範兒,木木師姐身上也有,璃鏡心想。

璃鏡轉轉頭,當看見地上盤着的那具蟒蛇屍身時,眼中光芒大放,“是龍蟒。”

當時情形太過危險,龍蟒又在暗中,璃鏡完全沒看出那是什麼蟒蛇,此刻看見巨蟒身子下兩對利爪時,纔想起她從神聖動物名錄中看到過一條名詞。

蟒身龍型,腹有利爪兩對,皮硬而韌,刀槍不入,火燒不裂,乃做護甲之絕品材料。

居然看見了傳說中七階上品魔獸,這等運氣也太過驚人了,但林驚涯能一劍殺死龍蟒,豈不是成了傳說中的傳說,這是什麼等級的差別啊?璃鏡正要爲自己的廢材絕望的時候,才聽見林驚涯道:“不是,是金瓜蟒。”

金瓜蟒是四品魔獸,是中階的存在,比起龍蟒又大大不如,但素性喜歡模仿龍蟒達到欺騙威嚇天敵的效果。

璃鏡的心稍微平靜了點兒,看那金瓜蟒的蛇紋狀如一枚一枚的金瓜,果然是書中描繪的金瓜蟒。再看蛇身雖然一剖爲二但還完整,顯然林驚涯沒翻動過金瓜蟒的屍體,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林師兄,這金瓜蟒你……”

林驚涯看了看璃鏡,起身走到金瓜蟒屍體旁,將劍直刺入金瓜蟒的腦海,挑出一塊金黃色魔核來,光芒流轉,能量非凡,璃鏡看得流口水。

林驚涯將魔核擦乾淨遞給璃鏡。

璃鏡趕緊搖頭。

“給你吧,反正我也不需要。”林驚涯大手筆地道,璃鏡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天諭學院任務牌上的任務,一顆四階魔核等於兩百學分呢。

璃鏡心裡大呼,我要抵住誘惑,抵住誘惑,絕不能讓林師兄以爲我是拜金女。

“其實能獵得這枚金瓜蟒也是你的功勞。金瓜蟒素性膽小,輕易不出,我在黃昏森林裡待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二次見到金瓜蟒,你運氣倒是好。”

林驚涯哪裡知道璃鏡這是引怪體質,純靈體就好比唐僧肉,魔獸吃了可以瞬間轉化璃鏡的戰氣爲己用,而其他體質的人,魔獸即使吃了也不能轉化其戰氣。

既然林驚涯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璃鏡當然不能暴殄天物,但心底着實感激林驚涯,覺得這纔是高手範兒啊。

林驚涯做了這些,又回到火堆邊閉目盤膝,璃鏡哪裡捨得這金瓜蟒寶貝,啓動密盾,將金瓜蟒的屍體上下都翻了個遍,收穫了一枚完整的金瓜蛇膽並兩對金瓜蟒的爪子,還不甘心地把蛇皮剝了這才作罷。

天明時,林驚涯熄滅了火堆起身,轉頭問璃鏡:“我還往深處去,你呢?”

這話聽起來像邀請又不像,璃鏡是絕不願意自作多情鬧笑話的,雖然跟着這樣的高手混,各種天材地寶簡直是手到擒來,非親非故的,別人憑什麼給你當免費保鏢,璃鏡已經下定決心,今後絕不靠人,所以強掐着自己心底那株萌發的小秧苗道:“不了,林師兄,我就在這附近采采藥。”

林驚涯點點頭,飄然而去,把璃鏡心中的雲彩也帶了一朵去。

“我不要做藤蘿,一定要做配得起林師兄的木棉。”璃鏡爲自己做了個加油的姿勢,不想染指優質美男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初次的暗戀這般輕易就付了出去。

璃鏡特地挑了一條同林驚涯相背的路去,要顯得高風亮節不那麼花癡一點兒。

只是有緣相遇的兩個人再怎麼背道而馳都會相遇,誰讓地球是圓的呢。黃昏時璃鏡聽得不遠處有打鬥聲,忍不住好奇地順着聲音尋去,就看見林驚涯腳尖點在大樹的枝葉上,白衫染血,有些狼狽。

山谷裡有刀刮山壁一般的怒吼聲,璃鏡在這聲音裡嚇得動彈不得,但見林驚涯身子一彈,射入半空,一道金色的巨影也騰空而起向林驚涯猛撲,一白一金兩道影子的速度都極快,璃鏡根本看不清楚,就再次見到兩道影子分開,林驚涯跌跌撞撞地落地。

璃鏡心裡一急,牽起裙子往林驚涯跑去,春風化雨的技能毫不吝惜靈氣地往林驚涯身上招呼,林驚涯聽得腳步,回頭見是璃鏡,皺了皺眉,想要阻止她靠近,就感到了春風化雨的治療,心下明白璃鏡是知道有危險纔過來的。

落在地上已經氣喘吁吁的金色巨影也察覺了璃鏡的靠近,知道如果再不行動,讓兩人聯手,它就更沒有活路,所以在璃鏡還沒跑到之前,再次向林驚涯撲過去,璃鏡看着它的利牙咬上林驚涯的脖子。

林驚涯一個就地滾身,閃了開去,手中劍發出一道懾人的光芒。

“三千影。”

林驚涯的身子幻化出無窮道,那金色巨影分不清誰真誰假,被林驚涯一劍刺入背脊,狂嚎一聲,山谷頓時飛沙走石,久久才平息。

等一切平靜下來,璃鏡纔看清楚那金色巨影是一頭碩大的熊,“日尨(mang)熊。”這可是貨真價實的七階魔獸,而且還是成熟大熊。

林驚涯此時一劍撐地,站立都有些困難。想必那三千影極爲耗費靈力,所以就是他也不能輕易使出,如果不是命在旦夕,也絕不肯用。

“林師兄。”璃鏡顧不上日尨熊,以春回大地恢復林驚涯的戰氣,雖然只是百分之一,但已經足夠緩解林驚涯的窘境了。

“你是修行治療武技的?”林驚涯轉頭問璃鏡。

璃鏡點點頭。

“還可以。”能得到林驚涯的讚揚實在不容易,他既然這般說,璃鏡對修行治療又多了絲信心。

林驚涯持劍往日尨熊走去,想要徹底結果這頭七階魔獸。

璃鏡見那日尨熊四肢都護在腹部,那腹部鼓鼓,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流露出悲傷來,璃鏡出聲道:“林師兄,這頭日尨熊好像懷孕了。”

“嗯。每十年日尨熊懷孕一次,都會遠離居地,到黃昏森林邊緣來。”日尨熊平日是林中霸王,但一旦懷孕,攻擊力迅速降低,如果不離開它的居地,就很容易被其他高階魔獸攻擊而亡,而黃昏森林邊緣處高階魔獸不多,對日尨熊來說反而安全,哪知道卻遇上了逆天的林驚涯而遭受重創。

林驚涯語音剛落,就聽得日尨熊哀嚎起來,滿地打滾,那眼睛裡彷彿滴出了淚水,璃鏡實在不忍心,但也知道林驚涯同日尨熊打鬥,身負重傷,絕不可能爲了她的一絲同情就放過日尨熊。

“它是不是動了胎氣要生了?”璃鏡也是混亂猜測此時日尨熊的舉措的。

“有可能。”誰也沒見過日尨熊生產。

“林師兄,能不能等這頭日尨熊生下幼子再……”好歹也是爲了生態平衡嘛,這種高階魔獸本來就不多,這兒再滅一個,今後黃昏森林還會不會有日尨熊還真說不定了。

林驚涯看了看璃鏡,慢慢點點頭。

等兩人走近,雖然日尨熊極端警惕,收攏四肢護衛自己,但它自己也知道不過是垂死掙扎。

傳說高階魔獸都有靈智,璃鏡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蹲下身,很是溫柔地說:“別怕,別怕,讓我們幫你。”語氣輕柔得就像給雞拜年的黃鼠狼。璃鏡看着日尨熊身下開始流出血水,知道再耽誤不得,所以大着膽子把手放到日尨熊的背上輕輕撫摸,慢慢地放鬆下來。

“它自己好像生不出來。”璃鏡觀察了片刻,用神識去探察日尨熊的腹部,“是不是要剖開它的腹部?”

“日尨熊皮堅硬如鐵,我先才刺傷它是用了全部的戰氣,且還多虧我手中這把劍。”林驚涯如今氣竭力弱,璃鏡又幾乎沒戰鬥值,都不可能爲日尨熊進行剖腹產。

說來也怪,日尨熊彷彿聽懂了璃鏡和林驚涯的話,只見它身子開始扭動,頭部緩緩長出一支利錐來,這是純金屬性日尨熊的至寶,也是林驚涯不惜拼命獵殺日尨熊的原因。

等那利錐長出一尺長後,日尨熊前爪前伸,從頭上摘下利錐,遞給璃鏡。

“我以爲只有日尨熊死才能剖到這東西。”林驚涯也很吃驚,“日尨金鋒利無比,用來爲它剖腹最好不過。”

這等粗壯的活 兒,璃鏡是幹不了的,林驚涯蹲下身,握住日尨金在日尨熊下體開出一道口子,將裡面困久了的小日尨熊捧了出來。

日尨熊剛出生時是白色,毛絨絨的,像極了新出生的小貓小狗,可愛無比。璃鏡從林驚涯手裡接過小熊捧到日尨熊的眼睛前,它滿足地看了看,璃鏡再將小熊放到母熊的懷裡。

最後璃鏡運氣春風化雨爲母熊治療傷口,雖然效果不大,但只要時間足夠長,也能複合母熊的傷口。

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母熊的血總算止住了,它伸出舌頭舔了舔璃鏡的手,這是友好的表示。

林驚涯既然得到了日尨金便也不打算再殺死母熊,好歹是自己親手接生的小熊的母親。

日尨熊起身將小熊擱到自己後勁的絨毛裡掩住,起身打算離開。

在離開前,它不捨地舔了舔璃鏡的額頭,一舔再舔,璃鏡被它舔得直樂,心下一動,將五蘊通天蓮召喚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