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打完電話,龍小樂告訴張怕:“文員,試工期工資兩千八,算不錯了。”
張怕說謝謝。
龍小樂說:“那個女的也挺不錯,少說話多幹活,天天主動收拾衛生,李經理挺喜歡她。”
“喜歡她?”張怕說道。
“你就是頭豬,李經理是女的,四十來歲。”龍小樂說:“轉正後三千五,給上三險。”
“三險也行。”張怕說道。
“三險也行?”龍小樂說:“你知道有多少家企業根本不給員工上保險麼?尤其服務性行業,員工自己都不在乎。”
張怕說:“你要向國企看齊。”
“看個腦袋齊。”龍小樂說:“說句你不懂的,就現在的企業,如果真的按照要求繳納齊所有稅費,能保本都算牛的。”不等張怕接話,他又說道:“中央黨校一領導說的,如果不偷稅,有九成中小企業會倒閉,我們家就是一小本買賣,經不起折騰。”
張怕嘆口氣,表情很不爽。
龍小樂說:“你什麼表情,我說的是真事。”
張怕說:“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憑什麼說我不懂?”
敢情是因爲這句話在鬱悶?龍小樂怔了一下,跟着笑道:“你是一個有大本事的人。”
倆人又聊上一會兒,無非是胡說八道加胡說九道,然後結帳回家。來到外面街上,張怕說走了,把自行車推到路上。
剛準備騎上去,卻被龍小樂一把抓住,指着剛開過去的一輛紅色超跑說道:“就是那輛車,追上它。”
張怕用一副特別無辜的表情看着龍小樂不說話。
龍小樂說:“看什麼看,追啊。”
張怕問:“你喝了多少?”
龍小樂被說愣了,跟着反應過來,便是哈哈大笑,笑的那叫一個開心,把自己笑累了,最後蹲着笑。
張怕說:“你這人酒品不行,一個是說胡話,一個是發瘋,以後記住了,處女朋友千萬別喝酒,否則肯定黃。”
“黃你個腦袋。”龍小樂還在笑,好不容易站起來指着張怕的自行車說:“忘了,忘了。”
“沒事,其實我能追上跑車,就害怕開車那人想不開,撞我。”張怕說的特像真事。
龍小樂又是輕笑一下,慢慢斂去笑容:“那車是我以前那朋友的,睡別人女人的那個人。”
張怕哦了一聲問道:“還追麼?”
龍小樂搖搖頭:“回家,眼不見心不煩,再見。”伸手攔出租車,臨上車時分張怕說:“明天等我電話。”
看着出租車開遠,張怕騎自行車回家。
家裡面,五個猴子沒睡,聚在一臺電腦前面看……京劇。
張怕進門說:“你們瘋了麼?”
“挺好看的。”雲爭說:“晚上去買飯,街口有倆老頭唱戲,我去,巨好聽。”
張怕說:“京劇確實好聽,不過呢,就算你能欣賞得了,他們四個是怎麼回事?”
“他們也覺得好聽,是不是老皮?”雲爭問道。
張怕扒拉開幾個猴子,拿鼠標亂點,經過番檢查,發現五個猴子竟然真的在看京戲。這下是想不佩服都不行了。
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該怎麼說,搖頭回自己房間。
老皮追出來說:“哥,傍晚那會兒,樓下房東的男人又來了,又是好通鬧。”
張怕問:“報警沒?”
“報了,警察給帶走了。”老皮回道。
張怕點點頭:“早點睡。”
他的房間是滿的,非常滿的異常滿,看着一堆女人衣物,想了想把雲爭喊過來:“我這堆衣服是隔壁那倆小姐的,瞅着挺新,扔了浪費,你問問你媽,她要是不嫌棄,挑幾件能穿的拿回去,好不好?”
“不好。”雲爭說:“我不讓我媽穿小姐穿過的衣服。”
張怕撓撓頭:“還有十好幾雙鞋,你問問吧,她要是不要,你明天跟老皮幾個抱去街口賣了,十塊二十塊的,能賣出就行。”
“我媽肯定不要。”雲爭說道。
“好吧,那就不要吧。”張怕看着雲爭笑了一下:“你也知道羞恥,你也知道雲姐生活不易,作爲唯一的兒子,你是不是有責任讓雲姐過上好日子?”
雲爭沉默片刻才說聲是。
張怕說:“我問你啊,你是不是想孝順母親,想好好照顧她?”
雲爭又說是。
張怕指着屋子裡一堆東西說道:“想照顧一個人,不是用嘴說的,想照顧好母親,就得做該做的事情,現階段,雲姐才三十多歲,還用不到你賺錢養家,那麼,做爲一個學生,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
“學習。”雲爭小聲回道。
張怕點點頭,在一堆鞋盒裡找出雙紅色高跟鞋,拿在手裡給雲爭看:“我想把這雙鞋給雲姐,她穿不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時時刻刻看到,我希望有個什麼東西能夠提醒你,一直提醒你,提醒你要做個好孩子,而不是一一九中的五個搗亂鬼之一。”
雲爭說:“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
張怕放下高跟鞋:“好,這句話是你說的,我沒逼過你,對吧?”
“對。”雲爭回道。
“那麼,你是個男人,就要像男人一樣去拼,缺錢了可以跟我說,但是請記住,如果做錯了事情,傷的是雲姐的心,而不是我的。”張怕說:“明天下午把這些東西搬去街口,能賣多少錢賣多少錢,先體會一下賺錢的辛苦。”
“知道了。”雲爭多站一會兒,忽然轉身出門。
張怕癟下嘴巴,心裡話是:還以爲你要鞠躬致謝呢。
他沒想把這些東西給云云,就是想逼雲爭自己表態,逼出學習動力,做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
躺牀上稍微發會兒呆,漸漸睡去。
隔天起牀,換上一身帥氣衣服出門。臨走前給老皮留下五十塊錢:“一天的伙食費,看着花。”
老皮當然喊不夠。張怕只當沒聽見,開門下樓。
在路口買個煎餅,邊吃邊去公車站。七點半多一點就出現在劉小美家樓下。
快八點的時候,劉小美打電話問他在哪。張怕說在樓下。劉小美趕緊掛電話跑下樓,一見面就是埋怨:“來了怎麼不上樓?也不打電話。”
張怕說:“有點早,萬一你家人在睡覺怎麼辦?”
“就你會做好人。”劉小美挽住張怕胳膊:“你要是能一輩子都對我這麼好,我就考慮暫時做你女朋友。”
張怕說:“這還考慮啥,直接領證得了。”
劉小美笑道:“我敢領,你敢麼?”
張怕琢磨琢磨:“再忍幾天,再忍幾天。”
劉小美又笑:“咱倆要是現在領證,我媽能摧殘死你。”
張怕說:“這正是我的擔心。”
劉小美笑着說真好,說週日一大早就這麼開心,真好真好。
張怕說:“咱倆要是同居的話……買什麼禮物比較好?”
前半句話是無意識的順嘴佔便宜,話說半句猛然想起人家一直要求跟自己同居,是自己不敢……
這句話被劉小美抓住語病,笑問:“你說什麼?要和我同居?”
張怕決定先下手爲強,混淆概念說道:“我說的是睡一張牀。”
劉小美笑壞了:“不領證就想洞房?我會彙報給母上大人的。”
“別,千萬別。”張怕趕忙攔道:“我一直努力在母上大人面前留好印象,你這句話一說,我直接掉進十八層地獄,母上大人興許就不同意咱倆在一起了。”
劉小美說:“又不是我說的,都是你在說。”
張怕趕忙換話題:“去哪買?”
劉小美問:“騎車了?”
“沒有。”張怕回道。
“打車去?”劉小美問道。
“必須的!”張怕說道。
如果是他自己,多半坐公共汽車。可多個劉小美,寧肯多花錢也不讓劉小美遭罪。萬一再遇到個色男揩油,張怕能氣死。
“太早了。”劉小美說:“沒想到你來這麼早……吃了沒?”
“吃了。”張怕說道。
劉小美湊近聞了下:“煎餅味兒。”
張怕問:“你沒吃?”
“恩,剛起來沒一會兒。”劉小美回道。
“那你回家吃,我在樓下等你。”
“在樓下做什麼?跟我上去。”
張怕搖頭:“說實話,我害怕審查。”
劉小美就又笑了:“你咋就這可愛呢,可愛的不行不行的,喜歡死我了。”
張怕說:“別笑了,我說的是真事兒。”
“好拉,知道了,你去外面轉轉,我一會兒下來。”劉小美抱了張怕一下,轉身上樓。
張怕溜達到小區門口,看見幾個老人在晨練,有拿劍的,有練拳的,都是太極。
站着看上一會兒,老人們解散,互相說幾句話,各自回家。張怕去找下一個熱鬧瞧。
八點四十多的時候,劉小美下樓,穿一身輕便服裝,背個小雙肩包,顯得青春活潑。
張怕蹲在小區門口逗兩隻小狗玩。小狗都有主人,坐在邊上說話,眼睛時不時看看自己小狗。
張怕衝兩隻小狗拍手,小狗就圍着他轉,聞聞手,聞聞腿,還繞到後面聞屁股。
劉小美走過來說:“你幹嘛呢?”
“我在跟你們小區的住戶套關係,就是它們不怎麼理我。”張怕直起身回道。
劉小美說:“你說的是外語,要用它們的語言才行,現在試一下。”
張怕搖頭:“我只會漢語,別的語言一概不會,不如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