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座詭異的城市。
祝覺還有顧銀杏兩人在街道上跟着一團黑紫色的靈能奔跑。
頭頂的燈牌投射下來的彩色光圈混雜在雨水中墜落,分明是虛無縹緲的光波,卻總是給人以隨時會砸落在頭頂的真實感。
顧銀杏擡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將額前的碎髮捋到腦後,勉力維持着自己的視野清晰。
拐過街角。
不同於剛纔的冷清,這邊的街面上來往走着不少形體恐怖的“人”,正如祝覺所說的,診所外的肥男確實稱得上是這些“人”當中的正常存在。
渾身堆積着暗紅色肉塊,生着四條臂膀,面孔猙獰的高壯怪物就在身旁無聲咆哮;舌頭拉到脖頸的位置,深陷的空洞眼眶中淌着血淚的瘦削怪物靠着垃圾桶,手裡還虛握着什麼,不斷的湊近它不知道能否用嘴巴稱呼的口器邊。
顧銀杏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宛如百鬼夜行般的畫面,默然準備收回視線。
忽而滿是鉚釘的鋼筋在街道的兩側以能把某位偉人的棺材板震開的方式蜿蜒爬升,多少有些像是牽牛花的藤蔓,只是後者總歸需要纏繞着某些支柱,而這些鋼筋卻是以令人作嘔的姿態憑空扭動着。
漫天的雨水彷彿成了澆灌它們的營養液,使其糾纏的越發緊密,直至連本就單薄的路燈光也要吞噬進去。
正常的光源不斷的受到影響,僅剩下那些粘稠的霓虹彩光散步周圍。
顧銀杏可以忍受這些怪物,畢竟它們的模樣雖然噁心,卻也僅限於恐怖片的程度,然而周圍的這些超出了常理的景象,令她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儘管在來時就得到祝覺提醒,但她依舊能感覺到不適,並非是身體的原因,而是精神層面涌起的晦澀感,溼透了的衣衫傳來的粘膩更是加重了這種特殊的感覺。
顧銀杏的精神變化也在不斷地影響着這個世界,前邊正要經過的清潔機器人似乎也生出些變化,滿是鏽跡和白痕的外殼上生出些黑色的粘液,那雙由兩個探測攝像頭裝飾成的眼睛在某個瞬間開合,上半部分的半圓形頭顱突然轉向她,落在上邊的雨水泛着血色......
“別去看周圍的東西,那隻會加劇精神狀態的惡化,跟着我,把你的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
祝覺注意到周圍幻境的變化,立刻意識到顧銀杏的精神狀態正在惡化,趕忙緩下腳步,回頭說道。
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因爲他知道,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承受這種東西實在是極爲辛苦的事情。
“我知道,我會看着你!”
視線透過雨幕落在祝覺寬厚的背影上,強迫自己忘掉周圍的一切,就這麼往前跑下去。
正當她逐漸習慣於在這種狀態時,祝覺卻又突然停下腳步,回身擡手攬住她的肩膀,往停靠在旁邊的汽車後邊的一縮。
“別出聲,看車頭的方向。”
祝覺的右手搭在顧銀杏的後頸,靈能團已然被他驅散,低聲說道。
順着祝覺的指點望過去,顧銀杏瞪大了眼睛,在那處的街道上,竟是有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的人類在行動!
他們披着樣式古怪的黑色長袍,肩膀位置掛着只到手肘位置的斗篷,除開這些裝束,顧銀杏能夠看到的就是他們手裡好像還那這些器具。
有些扎眼的銀製長劍,散發着黃色燈光的提燈,靠的最近的那人手裡好像還有本厚實的書籍。
這三人在街道上行走,全然無視了周圍的景象。
“他們是誰?”
“周圍的這些怪物,在現實世界都是正常人,那麼你覺得出現在這裡的正常人是誰?”
祝覺的視線始終鎖定在那三人身上,手掌落到在顧銀杏的脊背,輕輕推了推,
“往前走,跟上這些人!”
“銜尾蛇組織的成員?”
邊挪動着腳步躬起身子往前移動邊回答道。
“當然,看那副騷包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是救世主呢,看來剛纔靈能探知到的就是他們。”
能夠在伽達蒙製造出來的幻境中自由活動,除開他們兩個靠特殊手段進來的“偷渡者”之外,只有銜尾蛇組織的人以及米·戈。
答案不言而喻。
依靠着周圍的環境,跟蹤進行的極爲順利。
當然,這也不排除那些人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的緣故,他們可不認爲會有人能夠進入到這裡追蹤他們的行動。
大約跟了幾百米的距離,三人組便在一處房屋的門口停下來,聚在一起像是在等着什麼。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祝覺左右張望兩眼,湊到顧銀杏耳邊問道。
“這裡?”
“我是指現實世界,你得明白,周圍的環境雖然因爲你的精神狀態而發生改變,但這個幻境內的基本場景仍舊是千帆城,也就是說,這條街就在咱們的私人診所所處的社區內,這些人如果是在等屋內的人,不管他是誰,我得知道這裡的位置,待會兒出去後可以來調查......看來不用了,他出來了!”
正當祝覺說話的時候,那邊的屋門打開,一個佝僂着的人從中出現。
不像是外邊的銜尾蛇組織成員那樣身材挺拔,他的形體不僅沒有周圍的怪物模樣,甚至連常人都比不上,就像個油盡燈枯的老人,僅有片縷遮掩他的身體,顫顫巍巍的模樣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消散而去。
三人組看到他出來後便圍上去,祝覺和顧銀杏在他們的側面,勉強能看到他們的動作,有人拿着燈在那人頭頂晃悠,有人翻開書,垂眼,大概是在念誦上邊的文字。
“懺悔,傳道!”
顧銀杏對這一幕倒是很熟悉,低聲說道,
“他們的行爲很像是荊棘教派內部的這兩個過程,先是罪人的懺悔,然後是神的悲憫......他們爲什麼要在這裡傳道?”
“說不定是在現實世界裡不敢,所以到這過癮。”
嘴上這麼說着,祝覺的視線卻是鎖定在三人中間正不斷顫抖着的人身上。
經過那三人的一番所謂的“傳道”,原本還跪服在地上的人像是真的有所覺悟一般擡起頭,不一會兒又顫抖着起身,瘦骨嶙峋的身軀隨着已經轉身的三人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