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家庭聚會

林場住宅的餐廳,除了林義龍和耶昂姐妹在剛剛搬進來的時候用過一次、歡迎林父林母來英國的歡迎晚餐以外並沒有使用過,餐廳的使用頻率甚至比客廳還要小。這是因爲敞開式廚房也有小桌子,一般都在那裡就餐。

剛開始設計這個餐廳的初衷,林義龍也不懂,在考慮方案的時候,他參考的所有的四居室以上的英國房屋佈局,都有這麼個地方。餐廳的這個設置跟他以私密區分活動室、客廳、起居室的初衷都不一樣,是唯一一個“隨大流”設置的房間。

餐廳終於開始顯現了那麼點用處,然而卻坑了林義龍。

以往,林義龍赴宴的時候,一般的設置都是圍在寫了名字的圓桌前進餐,所有的座次都由宴會的組織方或者酒店司儀來幫助完成,在布萊肯林場,桌子是可以容納14人長方形的,這就涉及到一個非常缺德的餐桌座次問題,參加人都是至親,只有他這個布萊肯林場的主人才能決定座次。

他的座位要是按照正常的西方習慣,應該要作爲主人要被固定在餐桌頂點的,可接下來就難佈置了。

倘若要延續這個習慣,座位嚴格地按照家庭來區分,耶昂姐妹就得分坐在餐桌另外一邊的頂角,不利於交流;倘若按照通常的男女區分,讓耶昂先生和林父一邊,兩人如果交流不良,會加劇他們這一邊的“地區緊張”。就算不遵守排位習慣,林義龍也不可能與林父林母坐到一邊並讓姐妹倆和她們自己父母坐在另一邊去的——要不然會顯得兩家十分對立。

“所以.......”林義龍說道,“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們暫時迴避一下吧。”

“我們今天可以吃韓式烤肉。”納迪亞這樣建議道,“那邊可以有包間,我父母對烤肉也很有興趣。”

“這樣會不會有些問題。”林義龍提出了他的疑問,“父母剛剛來你們這兒,爲了吃飯再回趟卡迪夫有點不太好吧。”

“你不知道斯旺西也開了一家烤肉店麼?”納迪亞說道,“只需要開25公里,也就是半個小時就能到了。”

“是麼?我怎麼不知道?”這並不符合常理,納迪亞和薇拉都在卡迪夫上學,很少去斯旺西。

“你去倫敦那幾天,林阿姨和林叔叔要回家,那天通勤車出了點問題。”納迪亞眼神躲躲閃閃地,“他給我們打了電話,等我和薇拉到那裡之後,叔叔阿姨就招待我和薇拉去了那家烤肉店吃晚飯。”

“既然如此,那就去吃烤肉吧。”林義龍並未對耶昂姐妹和自己父母不帶他慶祝而繼續追問,“還好,我們那輛車的歸還時間是明天,還可以繼續用。”

林母不愧是在信貸業務浸淫了幾十年的老手,帶着林父跟耶昂夫婦在車上噓寒問暖,一點沒有透露自己的想法。可正因爲此,林義龍的心提得越來越高,當林母跟你商量完立場後,對目標對象越熱絡,如果沒按她設想的劇本那樣進行,她的反制手段會越厲害——林義龍就是被這樣一個母親在家庭生活中鎮壓了20來年,才選擇出國的。

在餐桌上,林父林母和耶昂夫婦重新見禮認識。

林義龍和耶昂姐妹間的關係,所有人都不想提,結果餐桌上的氛圍就“凍住了”。

解決冰冷氣氛的,是稍稍有些書生意氣的兩家男人,像是爲了證明自己的酒量最高那樣拼了命的喝啤酒,英國的啤酒度數本來就不低,嚐起來卻沒什麼味道,又向店家要了米酒和威士忌,最後,喝到朗姆酒和杜松子酒的兩人開始回憶在圖拉實習時有趣的過往。

“我知道,那時候你們看不起我們。”林父有些喝多了,把三十多年前種種過往說了出來,“是不是你們還給我們任務要監視我們?”

“怎麼會呢,我又不是給К......ГБ工作的,也沒人願意相信。”耶昂先生也喝了不少酒,藉着酒勁把話說了出來,“遠東那邊的.......包括阿穆爾州和濱海邊疆區那些人......本來就不受我們待見,可就是這樣.....那邊也比你們要強,我們怎麼可能看得上你們?”

“你看不上我們,我們現在也算扯平了。”林父說話已經語無倫次,“都是孽緣啊,孽緣”

耶昂先生又重新給自己的杯子和林父的杯子斟滿。

“是孽緣。”耶昂先生也有些支持不住了,“要不是因爲我,你們家還討不到這麼好的兒媳們呢。”

說到最後,耶昂先生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哭什麼?”林父把自己面前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應該高興,應該高興。你怎麼不說,你討到了這麼好的女婿呢?”

“連婚姻都說不上的女婿?”耶昂先生收攏了自己的哽噎。

“這樣反而更好......你有信仰麼?”林父問道。

“沒有。”耶昂先生說道。

“這有什麼看不開的,什麼樣的婚姻纔是婚姻?一個裝飾精巧的外殼罷了......”林父醉醺醺地爲自己的“老友”解惑,“現代人都這麼自由......隨時也都可以離婚。”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句話說歸說,我不想讓我的女兒們受到傷害。”耶昂先生雖然臉還是很紅,說出了他的心意。

“我會看着他的。”林父斜眼看着一旁不關己事高高掛起的林義龍,“你來表個態吧。”

“話說到這個地步,那我就來表表態。”林義龍說道,“我不可能拋下納迪亞和薇拉中的任何一個,無論怎麼樣,無論發生了何事。”

林義龍一家在這個事情中的議價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了,說還是不說僅僅是態度問題而已,並不涉及到實質的東西。當代的中產階層除了因爲各種壓力而不願意結婚外,還有一個非常值得重視的原因就是結婚的意義和價值——因爲某些司法實踐的引導,婚姻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法律枷鎖而不是夫妻關係的黏合劑,加上個人利己主義的盛行,一紙結婚證明變得毫無意義。婚姻的神聖和祝福的外表被脫去後,毫無意義的實質已經被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這個強調自由平權的時代下。而且很有可能,林義龍的承諾甚至會高於婚姻證書的作用。

“那我和瑪利亞,只能祝福他們了。”耶昂先生“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