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3 春假(5)

無論納迪亞和薇拉如何從旁規勸,耶昂先生也沒當面答應去國外放療,這是作爲父親尊嚴的最後的堅持。

雖然暫時沒能完成他在莫斯科的主要目的,林義龍來莫斯科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穫,困擾他很長時間林場工人的問題獲得瞭解決。

讓這些因項目被砍瀕臨失業的材料工程學準專家和被金融公司開除的幾個流體力學的畢業生拿着油鋸去砍樹似乎在人事上有些奢侈。

“準專家”這個頭銜一用來描述項目組中不上不下的專職研究者,既不是貨真價實的專家,學術水平也比來研究組鍍金的普通研究生要高。這些人完全符合林義龍要求的條件——都會用油鋸,都會用林業剪鉗,都說英語,都能使用原理相通的機械;此外,每個人都持有俄羅斯7年制大學的畢業文憑。

如果項目被砍或者由於其他原因事業,這一類人也是受影響最大的。

項目組被砍,來負責後備工作的研究生並不太吃虧,他們本來就是來項目組積累實踐經驗的;項目組帶頭人儘管受影響很大,但他們屬於成手,總是能從其他的金主那裡獲得一份跟之前待遇相當的工作;“準專家”們,一旦被裁撤,除非是那種即將晉升的專家,不然很難在其他地方找到一個類似待遇的工作。

林義龍要招聘的林場工人雖然在威爾士和愛爾蘭沒人願意光顧,但他提供的16000鎊年俸的固定待遇,恰好能夠得上這些人對自己身價的保底估計。林場工人這個職業性質來說,每天管吃管住,只要“開着全地形車在林子裡兜風”就能掙到跟原來職位差不多的錢,還能去資本主義的農村感受富足的西方世界,當然很願意來。

在這些人獲得第二類簽證申請上,並不存在任何問題:林義龍的廣告已經在網站上張貼了將近兩個半月的時間,但園丁的工作似乎比林業工人更可觀,要求招攬的10個普通工人和兩個工人組長的工作竟然沒人經手,甚至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的伐木工人對冬季“過於溼潤”的威爾士鄉下也不太感興趣,既然如此,林義龍就滿足了沒內部工人應聘的條件,只要每年能保證歐盟外的被僱傭者的收入超過兩萬英鎊,就可以成爲有真實需要的僱傭者,獲准從歐盟外引進工人的資格。

在莫斯科居住的一週,他忙着面試這些被生活逐漸磨去棱角的申請者。

週四晚上,林義龍又到了耶昂家,請耶昂一家人去了最貴的法式餐館吃飯。

耶昂先生這一週一直沒鬆口,可對耶昂姐妹的勸說多多少少地展現出了鬆動。

入座之後,耶昂先生驚奇的發現林義龍沒點酒精飲料,整個餐桌酒精含量最高的東西,竟然是他們盤子裡被伏特加酒醉死的鱘魚。

至於杯子裡,都是葡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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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你不喝酒?”耶昂先生問道。

“不喝。”林義龍回答道,“我對酒精飲料有些過敏,攝入酒精的極限就是格瓦斯飲料了。請務必嚐嚐這條魚,應該是挺不錯的。”

確實美味,但在法式餐館吃俄式菜餚風格上有些不太搭調,也算賓主盡歡。

最後,納迪亞拿着林義龍的銀行卡去付了賬,她對這頓飯的價錢咋舌不已。

吃完甜品,林義龍送耶昂一家回家,他又一次和老耶昂坐在書房中。

“你邀請我們來,有什麼事兒。”耶昂先生問道。

“明天,我將在晚上按計劃離開。”林義龍說明了來意,“就算爲了納迪亞和薇拉,也請你保重身體。”

“我不會去的。”耶昂先生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林義龍的老調重彈,一定是要他出國治療。

如果林義龍是他的女婿,耶昂先生會非常樂於接受,但是一想到林義龍卻是用強力逼迫耶昂姐妹交出貞潔的混蛋,就沒辦法歡喜的起來。

納迪亞和薇拉已經把跟林義龍如何相識的過程跟自己的父母和盤托出,耶昂太太問了兩個讓雙胞胎非常難堪的殺手鐗問題——“你愛他麼?”和“你覺得他愛你麼?”

這兩個問題絕對是“慫恿分手”時的絕佳表述,看似很主觀評述的問題,但如果被問這個問題,多多少少,在提問者的眼中,肯定是認爲你們出現了問題的。既然別人有這種疑慮,那麼當事人真的和戀人出了感情問題的時候,幾乎都會遵從第三者的語言中暗示,去找相處時戀人不夠愛自己的表現,而非回憶兩人在相愛時的甜蜜。如果這個時候沒能立即和戀人修補關係,幾乎保證分手。

納迪亞不知道,薇拉也不知道——她們現在只能記得林義龍對她們的幫助和堅定的預期保證。對自己的感情,幾乎是被她們在倫敦感受到的無助孤獨扭曲成的忠誠和感激——如果按照這個描述,那確實是愛。

這種扭曲形成之後,幾乎無法更改。耶昂先生的多次說教碰上了納迪亞和薇拉的執拗脾氣被擋了回去。

耶昂先生認爲林義龍對自己這對傻女兒的洗腦很成功,能跟林義龍心平氣和的談話,就已經是他的極限。

“我還是希望耶昂先生能再仔細慎重考慮一下,只是爲了你的女兒們。”林義龍非常誠懇地說道,“至少我不希望看到納迪亞和薇拉充滿憂慮樣子。”

林義龍的這句話把耶昂先生逼上了邏輯上的絕路——林義龍不想看到,難道身爲父親的耶昂先生就想看到?

“我,總有一天要離開她們的。”如同鬥敗的獵狗一樣,老耶昂癱倒在了沙發裡,用這句話舔舐傷口。

“但不是現在。”林義龍看到了成功的曙光,“請回想起聽到薇拉和納迪亞出生消息那一刻,您心中的那份驕傲和自豪吧。

耶昂先生沉默不語,他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憶19年前的那份激動,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你願意爲了這種無聊的自尊,拋去這份喜悅嗎?”見到耶昂先生這樣的表情,林義龍走到了書房門口,問道。

耶昂先生沒有回答。

林義龍靜靜地掩上門。

納迪亞和薇拉湊上去。

“睡得很香甜。”林義龍對耶昂太太致意,“等會在叫耶昂先生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