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敏到底年輕,身體底子好,恢復速度挺快,三日後已能下地行走。
由於多了個傷號,沈焱也不得不從車廂裡出來,給周懷敏騰位子,以便司鳳喬雲照顧她。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車上多出個陌生姑娘令沈焱頗不自在,且,換藥是要脫衣服的,他在那裡就不太方便。
加上心裡有點彆扭,索性就讓出來,外頭還空氣清新舒暢呢,車子裡頭只能聞藥味,還是在外頭好。
沈焱其實有點發愁,這一路下來,已經撿了個小石頭,現在又撿了個傷號,以後不會他們這兒就變成無家可歸者集中地吧?想想這個可能性,他就頭大,還能不能好好修仙了吧。
他得想個對策才成,比如撿人可以,但是對方一旦恢復行動能力足以自保,便不能再跟着他們,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畢竟他們是有任務的,凡人也要結婚生子有自己的歸屬宿命,不可能一直在一塊。
最主要的是,沈焱自認是個感情比較淡漠的人,而凡人往往感情比較充沛豐富,容易偏執,就像那個百里少爺,腦子一熱就敢來提親。甭管撿的人是男是女,自己這一行可是男女都有,男帥女靚,對凡人的吸引力都是足夠的。所以幹嘛要給自己找麻煩呢?哪怕是潛在的麻煩也不行。
反正時機一到,就明確劃分界限,趕人走得了,落個耳根清淨。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仨女的湊在一處何止一臺戲,幾臺都不止了,臺柱子要飛上天,馬車裡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吵的他耳朵要起繭子。太耽誤他修行了。
還沒等他開口趕人呢,到了一個小鎮,周懷敏便主動請辭。
她身上的傷其實還沒好全,卻急着回營覆命,說是剛巧附近駐紮了一隊人馬,她還是要歸隊報到。
臨別前,司鳳道:“反正你原先的部隊也全軍覆沒了,你要是不想回營,不回便是了。你本就是被抓了壯丁,如此一來也不能算是逃兵吧,應該不會被追究,正是個難得的機會。”
周懷敏輕咳了一聲,目光鋒銳道:“我身無長物,也無一技傍身,在軍中尚有一份軍餉,也管飯,這年頭已是難得。再說這幾年,也習慣了軍旅生涯,離開軍營,反倒是不慣了。”
司鳳便輕笑道:“也罷,那你萬事小心,還請珍重。”
周懷敏拱手行了個男子禮,躬身鄭重一揖:“多謝。也請諸位保重,後會有期。”
司鳳喬雲也還了一禮,口中道:“後會有期。”
少了周懷敏隨行,馬車裡又安靜了下來。
一行人遊山玩水走走停停,如此漫無目的又走了許久。
錢花光了,便去掙,沈焱摸骨,江洳渙蕭意粲賣藝,謝邈賣字鐘鳴春賣畫,司鳳喬雲沿街賣餛飩麪條。他們這叫體驗生活,一個個的還挺投入,玩得不亦樂乎。
然而這事也不好持續太久,時間一長,新鮮勁兒過了,大家對身體力行去掙錢也沒了最初的興趣盎然。
某日賣藝回來,蕭意粲一扔花槍,滿腹牢騷:“師父,上次百里家不是給了很多銀錢嗎,不會這麼快就花光了吧?”
沈焱在乾坤袖中摸了摸,撫着下巴道:“好像是花完了。上次不是給你們制了不少衣服?還有之前給眷靈村村民的錢也不少吧?至於其他的花到哪裡去了嘛,爲師也不清楚。”
蕭意粲拔高了聲調:“那可是幾萬金啊!一個子兒也沒剩了?師父,你是不是不識數啊?”
沈焱尷尬地乾咳了聲,顧左右而言他:“今晚吃什麼呀?”
司鳳直眉楞眼毫不識趣地道:“師父,你這理財觀不行啊,對金錢都沒概念,有錢也給你揮霍了。我看你們這幾個人啊,都是出身不凡,沒沾手過金錢俗物,不知生活艱辛,哪能管錢呢?”
沈焱以扇掩面,道:“那你倒是說說,誰適合管錢?你嗎?”
司鳳嘿嘿一笑:“怎麼可能是我?我這麼粗心大意的人,怎麼可能適合管錢?我覺得阿雲肯定能管好錢,她生活經驗豐富,善持家。”
蕭意粲問道:“小師妹,你說的理財是什麼意思啊?好像沒聽過這詞兒,又是你自創的?”
司鳳撓頭,一個不留神又把藍星的話說出來了,便胡謅了幾句:“嘿嘿,不是的,這可不是我原創。所謂理財,就是經營打理好自己的財務,我就是躲個懶少說了幾個字,這便不懂了嗎?照字面意思也很好理解的嘛。”
沈焱道:“小鳳兒說的也有理,喬雲持家有道,以後你們掙了錢就交給她吧,由她打理生活起居一應事務。她若需要你們協助,你們應竭盡全力幫助她,明白了嗎?”
衆後輩弟子都點頭應是。
沈焱說到做到,吃完飯,在大家的見證下將今日所得全交給了喬雲,又交代了相關事宜。喬雲受寵若驚頗受感動,雖然這些年她一直在九幽派生活,到底她不是九幽派弟子,從身份上來說,是個外人。
鄭重接過沈焱遞來的銅板,喬雲正色道:“承蒙仙君看重賞識,小女子自當盡力而爲。屆時我會做一個賬本,每月選個日子通報開銷情況,歡迎大家監督。”
司鳳鼓掌道:“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告訴我們。”
自打財務大權交到喬雲手頭後,所有賬目便都清楚明白了,沒有一筆糊塗賬。每一筆錢的來路去向,都記錄在案。月末時,她會選個時候公佈賬目。
如此操作了兩個月,江洳渙蕭意粲兩個便受不了了,覺得太麻煩了,而且公佈賬目的過程實在枯燥無味,讓人提不起興致。沈焱倒是無感,因爲聽着聽着,他就入定了。
倒不是他沒將喬雲放在眼裡,輕慢她,而是自打他上回跟封婺上君交手過程中突然渡劫,突破瓶頸提升了境界,他就一改常態喜歡入定打坐了,一旦久坐,就忍不住入定閉關,脫離凡俗進入忘我之境。
說起來也是怪,修爲提升居然會影響他的修行方式。之前在馬車上,沒說話時,他也是閒來無事就閉關。這閉關跟時間長短沒關係,短則半個時辰,長則三兩個時辰,都是有的。
沈焱之所以會突然變成修煉狂人,最主要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爲修真界對九幽派太不友好了,六合仙盟到處通緝他們。導致他們現在行走的路線,幾乎都有意避開了十大門派勢力範圍內的城市村鎮。
上次被圍,要不是玉虛真人來得及時,後果不堪設想,沒準沈焱就交代在那了。剩下的這幾個弟子後輩,自然也討不了好,要麼被抓去北冥道宗紫臺接受公開審問,要麼直接隕落在仙客來。
若想自保,必須自身足夠強大。弟子們沒心沒肺,不思進取,他這個做師父的卻不能放任自流。他是被現實推着前進,不敢鬆懈,更不敢輕敵。哪怕他面上是一派風輕雲淡,內心深處卻是有些焦慮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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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在外,修煉所需之物如丹藥靈引等,全要靠自己去獲取,已沒有門派資源可得。由於修煉的物資沒跟上來,徒弟們這半年多修爲長進都不大,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劍術有所進步。
既然弟子後輩在高手大觸面前一時尚難以保全自己,他做師父長輩的,就理應庇護他們不受傷害。正是爲着這個單純而又充滿責任心的念頭,敦促着他不懈努力勤懇修煉。
他的苦心只有謝邈有所察覺,其他幾個都馬大哈似的。只知道師父現在是個閉關狂人,背後的緣由,卻不願費神細想,該吃吃該喝喝,沒心沒肺活得不累。
現在的沈焱隨時隨地都能入定閉關,只要維持着坐姿,喝着酒可能突然就入定了,手裡還握着杯子;也可能洗着澡就入定了……各種情況都有。
某次他洗澡時就突然毫無徵兆閉關了半個時辰,蕭意粲等人都以爲他洗個澡自己給淹死了。
爲何會有這樣的猜測?
自然是因爲沈焱怕水,又不會水。
有關沈焱怕水這點,仙女廟外跌落懸崖那次司鳳就已經知道了。沈焱平素都會帶避水珠,可就算有這東西護身,他也是不願意下水的,除非迫不得已。也不知他怕個什麼勁,司鳳本以爲師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怎麼都沒想到他是個旱鴨子,還怕水怕得一塌糊塗。
也正因此,那次謝邈等幾名男弟子破門而入,意欲解救師父。進去一看才發現師父坐在浴桶中入定閉關了。
由於大家都都覺得喬雲沒必要把賬目做的那麼細緻,更不用每月強迫他們聽她報賬,喬雲也從善如流,記賬方式改爲了每日收入和開銷以及當日最大一筆款項分別來自誰,用在什麼地方。
她還是會把賬目簡化貼出來,不再集合他們一個一個地報數字,而是貼在馬車車身,若關心當月開銷,便可親自查看,也可做到了然於胸,堪稱賬目透明。
幾個月過去了,毋司羅盤沒有半點動靜。一行人的生活也趨於平淡,走過的地方也沒聽說有鬧兇的。要是沒有兵禍,一切就堪稱完美了。
這些年九州大大小小的國家一直在發生兼併戰爭,天下紛亂已經持續了上百年,頗類似藍星華夏曆史上的春秋戰國時期。總體來說,就是大環境不安定,局部小環境尚算小民安樂。
如此背景下,百姓生活艱難,難以看到生活的希望,現實太過苦痛,人便容易產生逃避心理,轉而去追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以豐富的精神填補肉體的貧乏。
雖大小朝廷都嚴禁修仙,但當老百姓生存艱難之時,如有人故意引誘,是極容易上鉤的。
邪教聚衆作惡,大行其道。
如今的九州世界便是野雞門派林立,多如牛毛,打着各色旗號招搖撞騙,甚至比正兒八經的玄門教派還多,且流派無窮多。他們要發展生存,自然先得招攬信徒。野雞門派之所以叫野雞門派,自然是因爲他們招攬弟子的方式不太正當,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
九幽派一行行至北齊業陽城時,就遇見了這麼個膽大包天的野雞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