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睜開眼睛,視力有些模糊,四肢很沉重的感覺。
這是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覺。
幾百年前他還是肉體凡胎時,每天伴隨他的都是這種感覺。這麼多年過去了,往昔熟悉的感覺再度回來時,帶給他的,卻不是喜悅。他的第一反應恰恰相反,是驚愕恐慌。
難道我法力盡失,重又變成凡人了?!沈焱簡直大吃一驚。
下一刻,還不待視力恢復清明,他奮力四顧,小鳳兒在哪裡?怎麼不見了!
這個發現令他越發難受,腦子裡渾渾噩噩直犯疼。他艱難爬起身,打了個趔趄,險些又栽回去,未及檢查自己傷勢,立即去周圍找司鳳。
起身後他發現這裡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淺灘,他自己大半個身子就卡在石壁間。
現在是晚上,天上掛着一輪明月,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海天相接的緣故,那輪圓月顯得很大,又大又亮。稍帶腥鹹味兒還很潮溼的風,令他嗅出了大海的味道。
大海十分安靜,輕風撫浪,海面微漾,是一派祥和安逸的輕鬆怡人。
沈焱打量了一眼周圍環境,立即意識到不對勁,這根本不是碧波潭啊!不光環境截然不同,連氣候都不一樣了喂!碧波潭現在霜寒地凍的,非常之冷,這裡卻絲毫不讓人感覺到寒冷,哪怕海邊風大,也不覺得冷,反而令人覺得風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好奇怪,之前不是在碧波潭麼,怎麼突然到了海邊,他全無印象。
他記得在緊要關頭,他不惜被天雷擊打閃身抱住了司鳳,替她捱了靈隱聖君一記玄天霹靂掌。因爲他個子比較高,兼有意迴護的緣故,本來劈司鳳天靈蓋的那一掌拍在他背上。他被靈隱聖君那傾注了十成力的一掌拍得狂噴了一口鮮血,怎麼壓制都壓制不住。
這口靈氣泄了,他也失去了知覺,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
再醒過來,就到了海邊,顯然不是他自己瞬行過來的。難道是靈隱聖君和玄風長老搞的鬼?他無暇追究,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尋找司鳳。
好不容易徒弟開了竅,兩人捅開了那層窗戶紙,知道彼此互相喜歡,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們招手。要是司鳳不見了,他非急瘋了不可。
可是,等他找到了司鳳,他還是急得要吐血。
因爲,司鳳突然又變成了孩童模樣!又不認識他了!真是崩潰!
他沿着海岸邊找了半個時辰,來回走了起碼不下十里,天邊翻出魚肚白時,纔在一處不易察覺的尖石罅縫中找到了年齡身影都是縮水版的徒弟。要不是小孩司鳳身上還穿着原先的衣服,他都不敢認。
不知道她是怎麼鑽到這麼危險的石縫裡的?
沈焱把她抱出來時她還昏迷不醒,他仔細給她驗了傷,卻發現她除了臉頰處還保留着一點礁石擦傷臉的痕跡,其他沒有任何一點傷處。本來司鳳應該是臉上有劍氣灼傷的長條形傷口,身上有天雷電閃劈出的重傷,她本該是傷的不輕,現在看着居然毫無大礙,沈焱一時不知是該驚喜還是該疑慮。
他仔細打量着昏迷中的徒弟,她看起來也就五六歲的模樣,跟他初領她進門那會兒的某個時刻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顯得太過寬大了,更襯得人只有小小的一團。
看着又重新變成小人兒的徒弟,沈焱真是愁腸百結抑鬱不已。上次變小人也比現在這個年齡長一些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反倒越變越小了?他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面對變成小孩的司鳳,他滿腔的熱血和柔情都沒地兒放,實在不能對着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癡纏膩歪啊。他覺得心裡真是苦的很,就像剛嚐了點蜜味,冷不丁又被硬塞了一嘴黃蓮,老天,這是在玩他嗎?
等小司鳳醒過來時,開口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熟悉得很,又是疑問句:你是誰?
果然發生了沈焱擔心的事:她又不記得他了。之前不是見過一次嗎,她怎麼會對自己毫無印象呢?自己這一張臉有那麼沒記憶點嗎?
“我是你師父。”沈焱如是回答。
小孩司鳳眨了眨眼睛,裹了裹身上寬大的過分的衣衫,往後縮了縮,說道:“我沒有師父啊。我們老師不長你這樣。你到底是誰?”
沈焱心累:“我就是你師父。”
小孩司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不是很確定地問道:“你在演戲?我報了演戲班嗎?”
沈焱懵逼:“什麼演戲?”
小孩司鳳頗爲興奮:“這你都不知道啊,看你長得不醜,也很機靈的樣子,原來是個土老帽,連電視都沒看過?”
沈焱更加雲裡霧裡搞不清楚:“你這說的都是什麼啊?胡說八道什麼呢?”
小孩司鳳看怪物一樣看着他,撇了撇嘴角,這年頭怎麼還有這種沒見識的土包子,明明看着長得挺聰明的,問的卻都是些白癡問題,還穿得這麼怪。
她低頭瞅瞅自己身上你衣服,問道:“你給我換的衣服?現在到底是不是在拍戲?爲什麼我會穿着這麼奇怪的衣服?”
沈焱莫名:這衣服很奇怪嗎?不覺得啊。
“這兒是哪裡啊?”
沈焱搖頭,他現在還暈乎着呢,好多事情還沒弄清,他哪能知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這個小孩司鳳比之前那個話多一些,也不怯生,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顯得格外有神。她注意到了沈焱身上的傷,她問:“你怎麼受傷了?嚴重嗎?”這孩子看着小,說話卻跟個大人似的,令沈焱頗有違和感。
看他發愣了半晌沒說話,小蘿莉再度開腔:“你需要去醫院。”
沈焱張了張嘴:“?”醫院?什麼鬼?
小蘿莉司鳳道:“你該不是這兒受了刺激,傻了吧?”說着她還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腦袋。她實在想不出這個又好看,看起來也很機靈的大人怎麼會這麼沒常識。
面對她看智障的眼神,沈焱也很無奈啊,他真的不知道啊!
過了一會,他才試探着道:“要不,你帶我去?”
小蘿莉司鳳嚴肅認真地想了想,目光又在沈焱身上溜了幾圈,似在判斷他是好人還是壞人。看在他長得好的份上,她最後決定幫他一把,於是鄭重地點了點頭:“行。”
兩人剛走了沒多遠,沈焱就看到大寶馱着一個小人迎面過來。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個熟人,那熟人不是別人,正是高彬。
高彬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在碧波潭的時候,他可沒在場啊,沈焱滿肚子狐疑。
沈焱將他翻過來仔細檢查了一番,沒看到任何傷處。
怪了,不光司鳳變成了個小小人,連高彬也變成了小小人,這是怎麼回事?不過雖然兩個都成了小小人,司鳳卻是變成了小孩模樣,而高彬卻是成年人縮小比例的模樣。
跟在九州時略顯滄桑的模樣相比,縮小版的高彬看起來年輕得多,滿頭黑髮,還是青年模樣,有點瘦削,臉色有點蒼白。
他身上穿着他熟悉的白色護具,他曾仔細研究過,材質古怪,極爲結實。在碧波潭時也再次見證了這種類似這種護具的厲害,捱了修真界幾位大佬的輪番攻擊,也絲毫不見損毀,這是很難想象的。
小蘿莉司鳳見他蹲身檢查,乜了他們一眼,噘嘴催促道:“還走不走啦,去不去醫院?”
沈焱扭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有點複雜:“這人你也不認識了?”上次司鳳跟章淮的談話其實他都聽到了,雖然當時他並不在場,可是但凡是他關注的人,萬里之外做了什麼他也能弄得一清二楚。所以沈焱是知道的,高彬也是穿越者。
他沒想到,司鳳連同是穿越者的高彬也不認識了。他曾經仔細向溫夫人請教過,包括他們穿越的程序,危險性,隱藏的後遺症等,尤其是那次司鳳短暫地變回孩童模樣的事。結果溫夫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告訴他,她可能身上攜帶了什麼什麼高柯基東西,那頭的人就通過那個東西可以控制她。
由於沈焱從未接觸過這些新奇的東西,聽着就像天方夜譚,雲裡霧裡不知所以然,自然也無法確切理解溫夫人說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只隱隱約約意識到可能有什麼東西能夠控制他的徒弟。
這是件恐怖的事,他假設過她是一身兩魂,但是因爲司鳳那次變小並未持續多久,加上後頭又被好多事岔着,他也就淡忘了那事。現在想想,真是大意了,當初就該追根究底弄個水落石出的。
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可以從高彬入手,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將真正的司鳳給救回來。他打定了主意,這次不能輕易放走高彬,司鳳既然跟他是一個系統同時差不多又是一個時代出來的,穿越前的準備工作應該都是差不多,如果能從高彬身上找到突破口,司鳳的問題應該也好解決。
且用高彬做實驗顯然比用司鳳直接做實驗來的穩妥,起碼不會傷害到他徒弟。至於高彬的安危,沈焱可不會給他考慮那麼多,保證他不必這會兒這個死樣子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