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不是在找他?”小男孩仰起臉,將掏了半天的成果獻寶似的託在掌中,小臉上很是雀躍。
司鳳看清躺在他手心成人中指大小的小人,頓時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這小人還裹着那身看起來非常笨重的防護服,碩大的頭盔下襯得那個小腦袋格外袖珍,從特製玻璃罩露出的那雙眼睛也是縮小版的單眼皮眯縫眼。
小則小矣,各種比例跟正常人卻是一模一樣的。
司鳳在看到他的瞬間,恍惚有種身處二維動畫世界的錯覺,一切都顯得那麼奇幻不真實。
“司鳳?!”從頭盔裡傳出略顯憋悶的驚喜聲音,“真的是你!”
“你是?”司鳳略有些尷尬,她沒能單憑一雙眼認出對方,她在藍星認識的眯眯眼不少,面前這人的眼睛不具備獨特的辨識度。
“我知道你,他們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我們之前沒見過,你不認識我很正常。”那人滿腔的興奮簡直要衝破眯眯眼洶涌地撲出來,他伸着細短的胳膊似想解開頭盔,看動作有點吃力。
司鳳從懷裡取出一包用紙包着的牛肉乾遞給小男孩,面帶微笑柔聲道:“小朋友怎麼稱呼啊?這個給你。”
“徐啓明,不用。”小男孩簡短地回答,“我孃親說過,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可這個是我送你的呀,不算隨便拿人東西。”司鳳仍是笑着,姓徐,十有八九是北冥道宗的人。這徐啓明小朋友倒挺有意思,家教不錯。
徐啓明還是搖頭:“謝謝,但是不用。託我的事已做完,先告辭了。”說着跟個小大人似的拱了拱手,將小人遞到了司鳳手裡。
真是個有禮貌招人喜歡的孩子,司鳳打心裡喜歡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傢伙。
“小朋友謝謝啊!”小白鼠二號在司鳳掌上跳着腳揮手,福大命大,多虧了遇到的這個小男孩肯幫忙,近乎於救命再造之恩。
司鳳追上去,將一個外觀優美但製作稍嫌粗糙的金屬哨子塞進他手裡:“這個你拿着,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可以驅蚊除邪的,聲音也不同於一般的哨子,清脆悅耳,希望你喜歡。”
確實不是什麼值錢的,這是司鳳自己照着書搗鼓出來的。一共做了兩個,一個給了喬雲,一個她本來打算留着玩的,跟這孩子順眼緣總想給他點東西做謝禮。
徐啓明看到這哨子眼睛一亮,抿着嘴靦腆地笑了:“謝謝姐姐。”
待他走後,司鳳也沒顧上跟幾位師兄打個招呼,徑直施展凌虛步飛快離開了紫臺。
到了空無一人的護城河邊才停下,將小白鼠二號從袖中拎了出來。
“現在可以變回來了。”司鳳對手裡的小人道。
“我試過了,好像變不回去。”小白鼠二號耷拉着囧字眉,停了停,他自我介紹,“我叫高彬,是你的同事。”
“……”
司鳳瀑布汗,果然還是坑爹不成熟的技術。
“你修仙啦?會法術?你剛剛動作好快啊,比賽車還快!風馳電掣一樣!”高彬的兩條囧字眉戲很足,明明是一對眯縫眼卻照樣眉飛色舞。
司鳳有點無語,這麼個毫無警惕的傢伙派來做什麼?一點也不專業嘛,剛剛要不是她岔開話題,他都要摘頭盔以真面目示人了。這就算了,居然還是個說話沒重點驚驚乍乍有話嘮傾向的毛頭小子,業務素質不行啊!
“你這樣的穿着打扮太扎眼了,得換掉。”
“是啊。”小白鼠高彬低頭瞅瞅自己身上這與修真世界格格不入的奇裝異服,十分認同司鳳所言。“可是我上哪去弄衣服?我現在這樣走路都困難,太慢。”
悲了一催,原本在司鳳的預想中,人變小了之後便是身輕如燕,動作該是迅捷無比猶似飛鳥。聽他這麼一說,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啊,原來縮小了也就真只是縮小了而已,就算縮成了螞蟻也還是不帶翅膀的那種,飛個雞毛。
“而且,我才發現這防護服脫不掉啊!連頭盔都摘不下來。”高彬愁眉苦臉補充道。
“?!!”
司鳳胸中激涌着問候樑博士祖宗八代的衝動,這還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腳邊那顆小石子被她當做樑博士的替身狠狠踢飛了去,在護城河裡還滾了幾個水漂才沉下去。
這一發無名怒火既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眼前這個還沒摸清狀況的小白高彬。
真特麼被坑的死死的。
本來她都死了心了,這會兒又特麼來勾引她!又讓她那斷了兩年的念頭活絡起來。結果還沒活絡透,又被炸個穿心涼。
“他們送你過來做什麼?”司鳳語帶急躁。
“不知道呀,就是讓我來找你唄!”高彬笑得傻兮兮。
司鳳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目的絕不可能這麼簡單!肯定有別的事兒,就算要找她,也只是順便而已。
“在這個世界便只有我們兩個是那邊過來的,勢單力孤,你可知這個世界有多險惡?到處是仙魔大觸,一個不小心就丟了小命。你也說了咱們是同事,自然是要互相幫扶通力合作,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可怎麼幫你呢?”這番話司鳳說的儘量心平氣和,隱隱還流露出不被信任的失望之情。
高彬猶豫了一下,瞟了司鳳一眼,斟酌了一斟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們讓我跟一個人會面,但是我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從沒見過。說是對方會來找我。”
司鳳真是大吃一驚!
有內幕,絕對有內幕!
竟然早就跟這個世界的人勾搭上了!了不得!
見面?肯定是要商議什麼事或者傳遞什麼消息吧?
短短數秒之間,高彬留給司鳳的第一印象已經被顛覆。
他們到底是想做什麼?!
她心中抑制不住地沸騰,連她自己都不知是喜是憂?一時間司鳳立場有些混亂。
只是高彬既然說了不知道,要想從他嘴裡再套出點情況,怕是不行的。
自己是置身事外,還是努力去弄清整個情況?她心裡有點搖擺不定。
“你餓不餓?我這裡有城裡最好的幹牛肉。”司鳳轉移了話題。
“有點。”高彬不客氣地將護嘴往上推了推。
司鳳輕輕一掰,不費吹灰之力撕下小半片牛肉遞了過去,想了想,道:“我再試試,看能不能幫你把這累贅脫了,說不定脫掉就能復原。”說着司鳳就兩根手指一夾,並不理會高彬正兩手捧着牛肉乾跟老鼠啃乾果似的進食,直接將他翻轉來提到眼前。
這時她才發現這身防護服跟當初她那件只是外形相似,結構和細節已全然不同,她竟沒找着下手的地方。一來她不熟這玩意,二來太過袖珍,真的看不清楚。偏偏手頭又沒個放大鏡,真是奈何不得。
司鳳只得泄氣道:“我得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以免被人發現。晚上我會回來找你。”
說完司鳳便不再停留,將高彬的小身子藏入袖中拔腿就走。
路上她尋思藏哪裡最安全,樹林裡找個鳥窩藏着?不行!就怕遇到愛掏鳥蛋的混小子。放到草叢裡?也不行,聽說本地人愛吃蛇,有那專門捉蛇的就喜歡在草叢裡摸摸索索找財路。
思來想去,最後將他藏在內河上一座橋的橋洞縫隙中,這個地方絕對隱蔽,就算有人去河裡洗澡抓魚,也決計看不到橋洞裡還藏了個小人。
回到客棧,師父和幾個師兄都還沒回來。
司鳳無所事事,索性合衣躺在牀上,雙手墊在腦後,翹着一條腿踩在牀沿上。
當初她來的時候,可謂是被坑得最慘的,也沒交代任何任務,敢情就是把她當個炮灰唄。沒成想,她命硬,雷劈火燒都沒死,算是成功開闢了一條穿越通道。於是乎,就有了這第二位被坑的。
但是,雖說都是被坑了,但不是在一個級別上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她琢磨着,她跟高彬,根本是充話費送的傻孩子跟重點栽培寄予厚望的親兒子的差別待遇啊。
想當初她甫一穿越過來是什麼情形?
完全是聽天由命,叫天不靈叫地不應。要不是恰好遇上了沈焱,指不定她是被洪水淹死還是被野獸叼走吃掉。
哪像高彬這麼幸福,好歹還有個先行者接應,還承擔了重要任務呢!
司鳳倒不是眼紅別個被委以重任,自己則被視作純炮灰,她身無負擔其實樂得自在。只是事實擺在這兒,人家連具體有什麼計劃都不願或者說上頭有令不能透露給她!完全是把她當外人的節奏?
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早該明白,她的任務就是開道,沒有其他。
那時候如果死了,那些獎金就是買命錢;沒死,自然皆大歡喜。
其實她的存在並不是那麼重要,對國家來說,可有可無,個人是很渺小的,甚至連性命也不過如此。說不定本來也沒指望她就能成功,所以纔沒附帶要她做什麼任務。她只是恰好是被選中,拋出去充當了第一枚投石問路的棋子。沒有她,也會有其他人當第一個小白鼠。
本來也沒什麼好怨的,路是自己選的麼,跪着也得走完。
幹嘛非給她刺激一下,哎,害得她又要庸人自擾。
司鳳狠狠踢了踢腿,踹在空氣裡毫無迴應,反倒是後腳跟磕的疼。換個姿勢,繼續,被子被她蹬得亂七八糟。
算了,想也白想!
睡覺,睡覺!
還是老老實實好好修仙比較有前途,起碼跟着師父餓不死。
好吧,既然是外人,那就幫這一回!就一回!
恩,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司鳳長嘆了口氣。
司鳳的鴕鳥勁兒犯了,擡頭,一手將硬邦邦的枕頭掃到了牀裡邊,眉頭緊鎖地閉上了眼。
不多會果然沉沉入眠了。
在心情鬱結的時候,依然能倒頭就睡,司鳳的確是心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