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邈蕭意粲江洳渙也發愣地看着沈焱,放走魔道妖邪,這不符合沈焱的一貫作風。
現場氣氛頗爲怪異,司鳳心裡實在疑惑得很,索性問了出來:“師父,爲何要放他們走?剛剛那招看着頗爲厲害的是什麼招數?那小孩有兩把刷子啊。他們是什麼來頭?”
沈焱被他們看得頗爲尷尬,乾咳一聲,作勢拾掇無極,避重就輕道:“萬魔宗的,大衍術。”
謝邈握劍的手不自覺用力攥着,看不見的地方關節已發白,好一會才放開。蕭意粲和江洳渙司鳳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沒說話。
沈焱直接無視了幾個小輩奇怪的神色,若無其事舉頭看看天色,道:“時候已不早,回去歇着吧,折騰一天了,還不累?”
諸人都搖頭,可不嘛,這麼一折騰,人給折騰精神了。
沈焱將無極收回袖中,偏頭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問道:“還有何事?”
謝邈道:“魔道妖人追蹤至此,似是發現了邪祟的蛛絲馬跡,看他們對對面那座土地廟頗有懷疑,我們要不要追查下去?”
沈焱道:“先前他們進屋時,我便已探過了,來的那些人裡頭都沒問題。還有一個沒來的,沒多少活頭了。可能是不想將晦氣帶到別人家,所以迴避了。”
蕭意粲問道:“師父如何知曉有個將死之人?”
沈焱道:“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點將死之人的氣息,就是那種微微帶點腐朽敗壞的味道,反正很不好聞就是了。之所以說只有一個,是因爲那味道不算太濃郁,沾染到他們每人身上的就沒多少。但再少也瞞不過爲師,離老遠就能聞見,你們就一點感知都沒有嗎?你們啊,要學的東西還太多。”
司鳳突然就想到了阿花,師父這鼻子簡直跟阿花有得一拼啊!難怪有潔癖,肯定稍微弄得不乾淨他都聞得到異味。司鳳似乎有點理解師父這個蛇精病了,肯定平時感官受到的刺激太多,久而久之呢,精神上多少有點毛病。
謝邈還是不大放心,道:“要不還是去看看吧?反正這麼近。”
沈焱擺擺手:“不必了,今日肯定是查不到什麼了。魔道妖人追到這裡失了線索,必然是叫那邪煞逃了。起碼今夜是不會再回來了。”
蕭意粲又問:“又沒了頭緒,接下來可如何是好?師父可有主意?”
沈焱淡淡道:“不急,我們纔來了一天,橫豎妖蛋的線索已是斷了,專心此事便可,不怕查不出個水落石出。”
一直沒開口的江洳渙神色黯然,紅着臉低聲問道:“不是已尋到了賈老三麼?找回他的魂魄再問妖蛋下落不就可以了嗎?”
沈焱搖頭道:“此法已不可行。賈老三那段記憶被人抹去了,我與四師兄亦是無計可施。妖蛋失竊已有幾年,也不急在這一時了。只能先了卻此間事,待尋回賈老三的魂魄,便將他帶回山門,從長計議。但願掌門師兄還有其他法子能幫他恢復那段記憶。”
江洳渙一臉歉然,喃喃道:“都怪我,當初我要是看好了妖蛋,便不會有如今這許多麻煩。門派興許也不會遭那麼大的難……”
沈焱靜靜注視着他,正色道:“我知你已盡力,不必這麼自責。常笑再世爲人功力大增,還將別州的邪術練得爐火純青,沒個十載二十載的功夫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他籌謀這個陰謀已有幾十年,咱們沒防住中了陰招也是……天意。註定我九幽有此一劫。”
說罷輕輕拍了拍江洳渙肩膀,轉身便要回屋。
江洳渙死死咬着下脣,絲絲血跡從齒際滲出,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總有一天我要活剮了他!剛剛就該讓那羣妖人引信將他召來,可恨!”
沈焱忽地頓住腳步,回過頭奇道:“此話怎講?”
“那惡賊已投身萬魔宗,如今便是萬魔宗副宗主。師叔不知?”江洳渙很吃驚。
“???!!!……”沈焱臉色劇變,驚怒交加,身子幾乎晃了一下。他心中狠狠地着惱了一番,拂袖快步返回金屋。
若叫他知道剛剛那羣魔修打算求援的是常笑,他必不會袖手而觀,定要設法逼他們馬上召常笑過來,然後新賬舊賬一起清算。悔之晚矣!
沈焱的確不知,因當時向他道明閉關之後門派發生之事的人,乃是司鳳。當時江洳渙專心致志啃豬蹄,蕭意粲全神貫注對付韭菜炒蛋,連她說了些什麼都沒注意到。沈焱對常笑的厭惡司鳳在郾城時便已知曉,是以並未提及常笑這個令人深惡痛絕的名字,門派散夥只是大概說了緣由,一語帶過,未加細說。
司鳳默默揪着衣袖,暗道神TM的機緣巧合!只怪她沒有未卜先知的功能,不然早和盤托出不藏不掖了,哎!千金難買早知道。
折騰了大半夜,最後都神色不佳地各自回屋,將留在屋裡等着他們的鐘鳴春嚇了一跳,還以爲他們遇到了了不得的惡煞。
明明很累,司鳳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在牀上輾轉了半個時辰也沒睡着。她其實很少有失眠的時候,在青冥峰時修煉刻苦,經常是頭一沾枕頭就入眠,也沒什麼心事。這黔城發生的事再波詭雲譎,她其實也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由於她的原因,使得師父剛剛惱恨得幾乎失了常態。這點讓她很自責。
她也很疑惑,常笑跟師父究竟有怎樣的深仇大恨,常笑跟九幽派又有多深的羈絆淵源,爲何要費盡心機整垮九幽派。
司鳳躺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腦子裡一團亂麻,索性翻身而起,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出了金屋。
深夜的天幕上還出來了稀稀落落幾點星子,天與地的盡頭是一片看不透的濃墨漆黑。四周很安靜,唯有夜風輕撫樹葉的沙沙聲,間或幾聲不知從哪傳來的鳥啼,黑暗中格外滲人。
吹了陣風,她腦子清醒了不少,橫豎也睡不着,乾脆去土地廟探一探。
這土地廟雖破敗了,但佔地不算大也不算小,本沒有大門,想是乞丐流浪漢們爲防寒擋風,自己用參差不齊的木頭紮了個簡陋的門掩着。司鳳輕手輕腳挪開那門,收斂氣息,將靈力聚於雙目,以便更清楚地視物。幸虧她進門前看了看,不然差點就踩到門口躺着的人。
土地廟內有一長條形供桌,佔地頗大,供奉着一尊神像,神像身上的彩漆已掉得七零八落,看不出本色。神像兩旁還有兩個牌位,不知供的是誰,字跡十分模糊。案桌上還有三個香爐,每個香爐裡都插有爲數不少的香根。仔細看顏色有新有舊,舊的居多,想必從前也有香火鼎盛的時候,只是後來衰敗了。供桌上沒有貢品,估計是叫乞丐們吃了。
打量完土地廟,司鳳開始打量挨挨擠擠躺在稻草上的人。那些已經見過的,都被她一掃而過,重點要找的是那個沒露面的。
土地廟內就這麼大點地方,怎麼沒找見?
司鳳不死心。
但目光所及,本就是一目瞭然,沒有就是沒有。
土地廟內躺的人,全都是之前來過金屋的。
難道說,是師父弄錯了?也不可能啊,她師父絕沒那麼菜。
司鳳尋了個剛好能放下一隻腳的地方,雙臂貼着牆面,另一隻腳則懸空提着,提了一會覺得不爽,便用腳後跟一下一下磕着牆。
土地廟比外頭更涼快,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陰冷。司鳳倚牆而立,後背總覺涼颼颼的。熟睡中的乞丐突然上下牙磕着打了個冷戰,將身子縮成一團。
幾乎是他打冷戰的同一時間,司鳳突然察覺到踢的這面牆發出的聲音非常詭異,不像是敲擊牆面的悶響,而像是指甲撓黑板發出的讓人難以忍受的尖銳噪音。
那噪音聽得司鳳心都一揪,頓時毛骨悚然。她又用手敲了敲,發出的聲音卻又是很正常的篤篤聲。
現代時看過的恐怖靈異電影種種逼真畫面一股腦地涌上司鳳腦海,她被自己嚇了個手腳發冷,一刻也不敢多待,飛快掠了出去,連將門挪回去都忘了。
她倒不是怕鬼,連行屍都打過,但是她怕欲鬼不鬼突如其來的恐怖氣氛,以及背後遭偷襲的擔憂。看恐怖片時是覺得刺激,自己真遇上那就不是刺激了,而是實打實的驚嚇。
司鳳有種直覺,黔城裡的邪物絕對比行屍走肉可怕得多,短短數日間讓那麼多人失魂瘋癲,作惡如此頻繁,絕對不是一般的邪物。她有自知之明,憑她繡花枕頭一包草的修爲,且無兵器符篆在手,根本就毫無勝算,所以走是上策。
也不是她關鍵時刻掉鏈子,實在是還沒練到不掉鏈子的段數。
這土地廟絕對有問題!
也許,真想已經呼之欲出了!也許,明天,明天就能弄個水落石出了!
大半夜司鳳還睜着眼,毫無睡意,神經特別興奮。快天亮時纔有些睏乏,入睡後卻不踏實,不斷地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