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妖女(1)

江洳渙等人並沒有打草驚蛇,只是在外圍查探,待沈焱一行到了山上,去官府報官的謝邈也已趕到,人手齊全。九幽派諸人對此地不熟,自然是先讓阿兵在前引導。

沈焱命四個徒弟各守一方,江洳渙從旁策應,以防惡仙女逃竄。他自己則捏了個隱身訣跟着阿兵進了仙女廟。

仙女廟依山崖而建,背後十丈內即無底深淵,除了一排小柵欄,沒有別的遮擋物,極爲危險。這個選址頗爲詭異。

由於仙女廟香火旺盛,廟宇頗爲恢宏,建築簇新,顯然是近年修的。除正殿外,還有偏殿耳房數間,供人休息。正因規模不小,無人打理肯定是不行的,在此侍奉的凡人信徒組成了一個團體,成員上百,每七日一個輪值,二十人一組。

這些人肉眼凡胎,既無法看到阿兵,更不可能看到沈焱,自然也無法通風報信。

正殿內塑有一尊丈許高的仙女金身,雕工精細,眉目如畫,傳神生動。這仙女像不是人們理所當然想象的那樣慈眉善目,而是個脣畔含笑眉飛色舞的年輕美貌女子,細看眉梢眼角還頗有風情,彷彿隨時會風擺柳腰顧盼生姿離座而去。

沈焱揹着手瞄了一眼,心中頗爲不屑,遠遠就覺騷氣撲面。塑金身就塑金身吧,這位本尊品味奇差,恨不得讓人透過塑像就領略其狐媚低俗。好歹是打着“仙女”的名號,騙人也煩請專業點嘛,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風情萬種,這塑像沒半點仙氣就不說了,完全是騷氣外露。

真不知那些信衆如何看待的?當真不覺得自己尊奉的仙女不對勁嗎?

不過待了沒多大會功夫,沈焱很快就心領神會明白過來:在這裡值班侍奉來來往往的信衆——全是男的,一個女的都沒有。要說這裡頭沒點不可描述的東西,沈焱是不信的。

阿兵繞到金像之後,對了暗號。不多時原本空無一物的金像之後出現了一道挾裹着淡淡黑氣的地縫,阿兵緊接着就消失不見。沈焱趁地縫消失之前瞬行入內。

若非有人帶路,還真難找到惡仙女的巢穴,畢竟就算掘地三尺,找不準地方也白搭,除非打定主意剷平這座山,這樣動靜就太大了,會引來多方關注,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那樣的局面並不是沈焱所樂見的,要不是阿兵一家子所作所爲太令人髮指,沈焱根本不會管這閒事,畢竟對如今的他們而言,行事低調能不節外生枝是最好的,以免被各路對頭找上門。

地宮陰暗潮溼,除了微弱的燭火沒有一絲亮光。

阿兵似乎早就輕車熟路,飄飄忽忽行的飛快。

穿過一條勉強一人高的地道,過完第十九個岔道,眼前豁然開朗,亮如白晝,天幕碧藍如洗,白雲悠悠,太陽火紅。亭臺樓閣九曲遊廊,水池假山,應有盡有。底下竟是別有洞天,讓人分不清這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

遠處隱隱傳來人聲,女子的嬌笑聲如銀鈴,不絕於耳。

沈焱驚疑不定,他耳力極佳,當即凝神細聽,但聽一個女聲道:“阿阮既然這麼害羞,那奴家將白日變成黑夜就是了嘛。又不是頭回了,還總像第一次那麼害羞,阿阮你真是太可愛了。唔,又臉紅了呢,這麼熱呀,奴家幫你開解開解。”

沈焱聽得莫名其妙,女聲話音剛落就見朗朗晴空須臾間又恢復了昏黑,天上只剩一輪碩大的月亮和點點繁星。眼前的天空近得異乎尋常,彷彿伸手就能夠夠得到。

原來所謂的天空,不過是個受人操控的虛幕,根本不是真正的天空,這裡依然是陰潮的地下。

越是走近,陰邪氣越濃,聽到的聲音也越放肆。

有時候太過耳聰目明也不太好啊,容易無意中接觸到一些有污視聽的東西。

這不,沈焱並非刻意關注,偏偏還是避免不了被污染了耳目。都不用看,也知道那頭是什麼情形。

那廂似毫無察覺,更加肆無忌憚,嗯呀之聲不斷,夾雜着一陣陣曖昧不明的響動。

……

沈焱聽得真是一頭黑線,萬沒料到會遇到這一出,不由得暗暗慶幸沒讓弟子們跟來,不然得尷尬死。

那個叫什麼阿阮的傢伙根本不行嘛,纔多大會兒功夫啊,居然就繳械投降了,體力太差勁,完全不合格啊。沈焱默默吐了一嘈。

阿兵似早就習以爲常,接觸到沈焱疑惑的目光,轉頭滿臉豔羨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低聲解釋裡頭的女子不是仙女其人,而是仙女的姊妹。

都道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所謂的“仙女”的姐妹都如此放蕩,她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正應了沈焱先前的猜測。

這兩個狐媚男子的女人,肯定修的不是什麼正道,十有八九是採陽補陰的邪法。先前沈焱就頗納悶那些在此侍奉的男信徒爲何都瘦骨嶙峋精神不佳,原來是這個原因。

看阿兵神色,說不定他就是因此喪命的,結果到現在還執迷不悔,好好一個人非甘願做妖女的玩物,簡直無可救藥,果然是色迷心竅了麼。

沈焱小糾結了下是現在衝進去捉人,還是等他們辦完事再進去,還沒得出結論,就聽竹簾內女子嬌聲訓斥道:“滾遠點!死鬼!你都死了還陰魂不散纏着我阿姊不放?你算什麼東西?別糟污了這塊地方!滾出去!”

阿兵大氣也不敢出,只垂手低着頭不敢說話。

“誰準你進來的?敗壞老孃的興致!”竹簾一掀,一個只披一層紅色薄紗,胴體若隱若現的美豔女郎出現在眼前。

在她掀簾的一瞬間,沈焱一眼就瞥見了屋內臥榻上乾癟枯縮的人形物——剛剛還跟她行魚水之歡的男子頃刻間就已命喪黃泉,被吸乾了精氣。跟這種妖女在一起,生死往往只在對方一念之間,再小心翼翼討好也沒用。

在看到她真面目的第一時間,沈焱就認出這是個修煉八百年的元嬰初期妖修,修行時間比他還長。不過也沒用,修煉不是看時間,而是看成果。且,妖修元嬰初階的修爲,大體上只相當於人類修士的金丹中階修爲。

妖修天賦不如人類,修行比人類更艱難,在能化人形之前,修行主要靠自己參悟,無功法可循,進展緩慢。即便化形,受天賦所限,要想像正常修士一樣得道飛昇也是極爲困難的。所以妖修們修行的主要目標,其實並不是得道飛昇,而是提升法力保全自身,以免多年修行被他人剝奪,功虧一簣。因而一旦修到元嬰期足以化形,如何能夠迅速提升法力,它們就傾向於那種道路,投機取巧——這與魔道的生存法則有異曲同工之妙。

妖魔一詞,便是由此而來。妖修與魔修,基本是一家,雖然也有例外的,但畢竟只是小數目。

阿兵抖抖索索,下意識就往沈焱那方瞧。

沈焱不禁暗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早知道就不給他看見自己的權限了。

妖女非常警覺,立即意識到有異,還未張嘴呼嘯示警,沈焱便一扇子打落竹簾裹在妖女身上,上下各一道符咒清音鎖困,遮蔽掉所有聲響。

妖女試圖掙扎,卻發現越掙扎竹簾捆縛得越緊,一招未出就被對方製得毫無還手之力,心中不由大駭。

到現在她都還不清楚對她下手的是誰,長什麼模樣。她化形纔沒多久,見識有限,在這一片又是無法無天慣了的,導致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這回真是連自己是怎麼栽的跟頭都不知道。

她已經一動不敢動,到那竹簾還在不斷擠壓她,使她不得不一步步退讓,縮小,直到最後化出了原形。

沈焱收了法術,扇面一動竹簾原樣掛了回去,地上只有一隻縮成一團的黑色老鼠。

居然是個老鼠精,這麼風流縱慾的老鼠精,沈焱簡直無法直視。

原本他以爲是條狐狸精的,叫他猜錯了。

沈焱從乾坤袖中取出一條鎮惡袋將老鼠精收入其中,隨手揣回袖中。

阿兵目瞪口呆看着他做完這些,滿臉都是震驚。顯然,老鼠精本來在他眼裡也是翻手雲覆手雨的大人物,法力無邊的仙女,結果在他面前居然不堪一擊,他的世界觀被震得坍塌。沒準還爲大仙女暗暗捏了把汗。

爲何沈焱會有這樣的懷疑?因爲,阿兵他支支吾吾,不肯帶路了!

真是個色迷心竅的色鬼,名副其實的!他都已經這樣了,還這麼執着個什麼勁?都到地方了還放鴿子,這算什麼事!這麼不講信用的鬼,沈焱真是生平頭回遇見。

沈焱顯然不能放跑了他,萬一妖女跟他還有別的什麼暗號呢?再說,這地底下不知道還有些什麼東西,結構又摸不清,鬼知道妖女藏身何處?

打定了主意,沈焱也不管阿兵願不願意,暗暗用御靈術操縱了他,使他聽命於自己,同時又保持一定的自我意識。

兩人繼續向前,穿過一大片亭臺樓閣,沈焱打眼往窗戶裡一瞅,一連過了數個房間,不禁蹙緊眉頭。

每間房裡都有一個或幾個精壯健碩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這賊窩分明是個男後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