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邈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那看着很講道理的青年壓根沒開過口就直接動真章拔劍相向,果然人不可貌相。
崑崙頗有仙門正道之風,不屑於以多欺少,全是一對一對陣,餘者在旁觀戰掠陣。不然勝負還真是難料。
下場的這三位崑崙弟子個個修爲不俗,劍法靈動,身姿飄逸,中看也中用。三人中屬那白衣青年靈力修爲與劍術造詣最高,大概與江洳渙在伯仲之間,謝邈不是對手。
眼見謝邈要敗下陣來,江洳渙即刻丟下被自己壓制得死死的對手,迎戰白衣青年。
被他丟下的崑崙弟子似受到了奇恥大辱,揚聲大呼:“宋嶠師弟,替我狠狠教訓他一頓!”
白衣青年充耳不聞,顯然對這位旁系師兄並不放在眼裡,只專心對付江洳渙。跟蕭意粲對戰的少年則鄙夷地剜了他一眼,顯是嫌棄他對自己大師兄指手畫腳瞎指揮。
蕭意粲哈哈大笑,謔道:“好名字!哪個喬?嬌柔去女的喬?果然很稱你啊小白臉!”
話音未落,就被敵方同時投來的四道眼刀殺了個渾身不自在,要是眼神能化爲實質殺人,他身上肯定留下了四個窟窿。
“敢開我師兄的玩笑,活膩歪了!今日非宰了你不可,看劍!”宋嶠的小迷弟怒不可遏,比他自己被埋汰火氣更大。
蕭意粲三不五時逗逗他,損人不帶髒字,惹得少年極爲惱火,偏偏短時間內又無法制服他,只能白白生氣。
原本三人肯定是不會落下風的,但是現在要僞裝,許多本門秘技不能用,以致制肘不小。雙方纏鬥已過一刻鐘,九幽派三人漸生力不從心之感。
江洳渙悄悄拔下三片龍鱗,冒險分出三分元神攜龍鱗飛入崑崙之巔玉清殿,縱火燒山。這元神出竅的法術他還是頭一回用,難免不熟練,幾乎九成的神識都集中在分出去的那幾分元神中,留在原地的軀殼變得遲鈍。
幾乎在同時,宋嶠的劍當胸刺來,眼瞅已經退避不及。
謝邈急得大叫了一聲“江師兄!”總算將他神魂喊了回來。既然避無可避了,江洳渙情急之下化出了真身——一條巨型墨青的蛟龍!
他一記掃尾打落了宋嶠手中寶劍。
回頭一張嘴,一條巨大的水柱噴薄而出,將宋嶠身後一衆立在半空猝不及防還來不及驚呼的崑崙弟子統統狼狽打落地上,個個從仙氣飄飄秒變成了落湯雞。宋嶠則眼疾手快瞬間縱身避過,總算沒中招。
“是……蛟龍!”短暫的懵逼過後,崑崙弟子中有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什麼蛟龍,是妖龍精!入魔道的怎麼可能是什麼正經八百的蛟龍?肯定是雜種龍妖!”
“……”江洳渙鼻子險些沒氣歪,居然污衊貶低他是龍妖!太沒眼力見了!忍不住又給他們兜頭噴了一頭一臉水。不過崑崙弟子已有了準備,築起防護結界。
“這不是龍妖,”有識貨的開口了,“就是蛟龍,修爲已經不低,不可小覷。”
“師兄,萬魔宗有蛟龍嗎?怎麼從沒聽說過?”有人發出了疑問。
龍族天生異稟,能騰雲駕霧,行雲布雨,掌管一方,向來不與人來往,更不屑於修仙。龍族在修真界混的數量很少,堪稱鳳毛麟角,且鮮少以真面目示人。往昔所見尊者的龍形坐騎,也多是降服的龍妖,真龍是不屑於被人馴服的。即便都是龍,也分三六九等。蛟龍嚴格來說不能算真龍,在龍族裡要低一等,天賦稍差,但畢竟還是屬於龍族。是以修真界突然冒出來一條蛟龍着實令人吃驚。
江洳渙之所以會踏上修仙之路,其實跟他的出身有關。他是浮黎山炎龍和東海之濱河蛟所生,套用人類的說法,他其實是個混血兒。炎龍會噴火,河蛟能御水,所以他天生兼具這兩門技能。
但由於河蛟地位低下,遠不能跟海蛟相比,跟東海龍宮一支是表了不知道多少表的遠親,疏遠得很。加上他血統不純,自身體內水火不容,從小瘋瘋癲癲有異於常龍,在東海備受欺凌歧視,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被逍遙子撿上了九幽山,教授功法,學會了平衡內息,便留在了山上。
其實江洳渙最開始修仙的目標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就是有朝一日能變身真龍羽化成神,給那些往昔欺負過他的那羣龜孫好好看看。幾百年過去,他心思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在修真界沒名頭,且一直是化作人形,哪怕是門派中人除了走的近的知道他真實身份,也鮮少有人知道他是蛟龍,外界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謝邈看着化作原身的江洳渙呆了一秒,腦子裡飛快想到了一件事,要壞!
上次中州衆修仙家族齊齊發難北冥道宗趁火打劫,掌門玉虛真人御龍天降,那是衆所周知了,所以九幽派有龍是鐵板釘釘的事。雖然江澤源是條金龍,而不是青墨色蛟龍,恐怕當時沒有親眼目睹的人卻不會買這個賬。
就這麼不經意間撕開了僞裝,自己給暴露了。
果然,宋嶠馬上就指出了這一點。
“這夥人是冒充的萬魔宗,實際是九幽派的!南宮師兄請你速速去請示師尊,其餘人隨我一通同前往通天峰馳援,咱們只怕是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已有人潛入了四象法陣。”
他剛說完,就聽到留守玉清殿的弟子傳訊“山上起火,速來救援!”擡頭一看,果然天幕濃煙滾滾。
崑崙弟子已無心再與他們纏鬥,拋了個破綻,便縱身離去。他們行動迅速,很快分出了兩撥人,一撥直奔山上救火,一撥則去往通天峰。
江謝蕭三人也不去阻撓,只悄悄跟着後面這撥人,待進了通天峰,兩廂又打了起來。
既已被識破,三人也不再僞裝,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領,但求速戰速決,以便以最快的速度與沈焱幾人會合。
支援通天峰的這撥人裡領頭的又是宋嶠,他已殺得紅了眼,這回不再是一對一的打法,崑崙弟子一擁而上將三人圍在中間,意欲關門打狗。
三人竭盡全力還是顯得左支右絀,畢竟人手太少,架不住對方人多勢衆。
江洳渙與謝邈蕭意粲亂中偷閒以密語傳音商議對策,敲定江洳渙主攻,謝蕭二人輔助。
三人詐敗,趁崑崙弟子御劍剛上峰頂,江洳渙即化出真身御水而攻,將崑崙弟子全凍在滴水成冰的峰頂,一個堅冰鑄就的牢籠困住了他們。致使他們渾身無法動彈,更別提揮劍斬冰囚。
只見宋嶠嘴脣翕動,默唸口訣召來三昧真火,冰囚籠頓時裂開一道口子。
謝邈蕭意粲雙手結印召來峰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冰刃飛雪,加固囚籠。做完這些他們就去尋沈焱等人,只留了江洳渙看着崑崙弟子,隨時加固法陣以防他們脫困。
其時司鳳正神神叨叨唸着“媽咪媽咪哄,司毋羅盤快出現”,曳羽尾巴上綁着塊從沈焱那裡討來的蒲扇大的磁石,她就拖着被凍得僵硬壓得死沉的軟鞭,百無聊賴地走啊走。
她採取的方法比較蠢,但也相對很細膩,有點地毯式搜索的意思。以軟鞭長度爲半徑,輔助御靈術,她已經搜索了方圓一公里的範圍,磁石連個鐵屑渣子都沒吸出來。
師父說司毋羅盤很大,司鳳想當然就弄了塊大磁石,想着吸附力會大一些,一次探索的範圍更廣。事實有點令人沮喪,大塊磁石除了死沉之外,別無他用。御靈術在這裡不太好使,主要是司鳳沒見過那個羅盤,施術時無法有個準確的指示性,更無參考,所以主要還得看磁石的反應,術法只能是輔助。
這鬼地方空氣稀薄,呼吸很困難,導致女漢子司鳳也很吃力。
正在司鳳猶豫要不要把磁石變小一點的時候,身後的磁石砸穿了一個覆着一層冰雪的深坑,然後在重力作用下,已經沒多少力氣的司鳳被死沉的磁石拖進了坑裡。
“臥槽!挖坑不填害死人啊!”司鳳破口罵道,正累得七死八活一肚子火,冷不丁就掉進了一個黑洞。
曳羽綁着的磁石拖着她墜落得飛快,由於她偷懶直接將鞭子綁在手上,而磁石又綁在鞭子上,導致她撒不開手。又因爲磁石的存在,她掉落下去時被巨大的重力拖着,正是大頭朝下倒栽蔥。
這洞也不知道有多深,司鳳的小心肝差點被撲面而來的黑暗和勁風揉碎,她心中連罵了無數個臥槽!
非摔死了不可!她腦子裡最明晰的就是這個念頭。爲什麼要把綁了磁石的鞭子綁在手上!作死啊!
悔,悔死了!
“師父,快來救我!”司鳳閉着眼哇哇大叫。
不見迴應。
“師父,你徒弟要摔死了!快來!”她又大叫。
除了她自己的回聲,還是沒有迴應。
司鳳不死心,繼續嚎:“有人嗎!救命啊!師父!救救我!”
喊了好幾遍,她嗓子都喊啞了,才住了嘴,同時發現了一個問題。
喊了半天她也沒腦袋磕着地啊!
居然這麼久都沒掉到底?見鬼了!
司鳳睜開眼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掉了個個兒,不再是大頭朝下的姿勢。身體跟僵硬繃直的曳羽基本保持了個平行,她那條綁着鞭子手柄的手還掛在手柄上,全身的重量都集在這條胳膊上。
剛剛是太怕死了,導致什麼時候自己換了姿勢都不知道。她趕緊像樹懶一樣渾身掛在鞭子上,嘿,多虧了這條凍僵了的鞭子,不然肯定腦袋摔開花。
慶幸了這麼一下,司鳳很快又覺察出不對勁,往下面一瞄,才發現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