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唐醒來的時候全身腰痠骨疼,彷彿被人蹂躪了百十次般,腦袋發脹,甚至出現了耳鳴現象。
除此之外,就是感覺餓,餓得胃發慌。
昨天本來就沒吃到什麼,消耗透支後,整個人都被抽空,當真是前胸貼後背那種,感覺相當不好。
天已大亮,寧弈與大鬍子都不在殿內,前面的一堆火炭,猶自散發出絲絲暖氣。
奮力坐起身,將當枕頭的劍匣拿在手上,輕輕拍一拍,苦笑道:“這大招,真不能隨便動用。”
昨夜那一劍,讓他對於劍匣有了一個全面深入的認識和了解。
陳唐以氣馭劍,激發出來的,只是一道劍氣,並非寶劍本體。
他現在的修爲,只能做到這一步。
當劍氣激發後,匣中劍便重歸於平淡,黯然了下來。
說白了,就是之前積攢的能量已經消耗一空,又得重新汲取,再度溫養。
似乎有點坑,但也能理解。畢竟劍匣本身,就是寶物;加上那道劍氣實在逆天,如果能無限循環使用,那陳唐立刻便天下無敵,高手寂寞了。
主要這是現階段的情況,不屬於完全狀態。如果蓄養充分,何止一道劍氣?能好幾道飛出,像拍電影般,多劍齊飛,那將厲害到什麼程度?
不過當下只能想想,畢竟光養一道,催發出來,都要了半條命。
把劍匣裝進書篋內,陳唐覺得,自己必須去找點吃,否則真會餓暈在這廟內。
“不矜,你醒了?”
寧弈走了進來,手裡抱着一大捆木柴。
陳唐沒好氣地道:“還燒什麼?趕緊下山找吃的。”
寧弈回答:“那位大鬍子前輩已經去狩獵了,吩咐我在此生火。”
原來如此。
陳唐重新坐到地上,大鬍子出手,絕無失手。想到很快便有肉食,更感到飢腸轆轆。
幸好沒有等太久,大鬍子便回來了,手中提着一頭已宰殺乾淨的馬鹿,看樣子,足有數十斤。
大鬍子顯然也收拾了一番,亂髮紮起,挽個道髻,用根樹枝插住。臉上經過清洗,似乎還修了鬍子,雖然依舊濃密,但起碼沒那麼雜亂了。
選根粗大的木料,把馬鹿穿好,然後放到火上烤。
大鬍子讓寧弈做這事,隨即招手叫陳唐出去外面說話。
陳唐眼巴巴看着火上的肉,說道:“大鬍子伯伯,我餓!”
大鬍子把眼一瞪,叫道:“沒那麼快好。”
陳唐只得與他出去,開始散步走起來。
今天天氣不錯,日出東方,陽光映照。但見寺廟蔽敗,光景淒涼,讓人爲之嘆息。
大鬍子目灼灼地盯着陳唐,看得陳唐有些不好意思。
“我沒想到,你來救我!”
大鬍子開口說道。
陳唐道:“我已經考中進士,而且是探花。”
大鬍子眨了眨眼睛,哈哈一笑:“老陳家居然能出探花,了不起。”
陳唐問道:“但昨夜之際,我發現進士功名,似乎沒用。”
大鬍子鼓起了眼睛:“傻孩子,上一次,我說先要考進士,只是一個前提條件。主要是讓你勤奮讀書,好去考個功名,沒想到你今科就考中了。也是怪我,當初沒說明白。”
當其時宋司命的真身眼看就爬出墳塋來,情況危急,很多話本就來不及分說。
但話說回來,如果陳唐沒有考上進士,就不能吞噬那道官氣。氣息不夠茁壯,也就無法催動劍氣。
冥冥中,還是存在着因果。
大鬍子嘆道:“老陳有子如此,足可含笑九泉了。”
陳唐笑笑,趕緊趁機問起當年的事來。
大鬍子倒也不隱瞞,說了個大概。
原來當年,其與陳唐之父陳平爲至交好友,兩人闖蕩江湖,快馬恩仇,頗爲飛揚。後來一次,因緣際遇之下,他們闖入了一處凶地,得了兩套玄奧寶物;一套名爲《道典真經》;一套爲《善養經》。不過在奪寶的過程中,陳平受了重傷。大鬍子將他送回家,並留下《善養經》以及劍匣,自己則學了《道典真經》。
那時候,大鬍子與陳平的本事,並未有多厲害了得。而是在修習了《道典真經》後,大鬍子才掌握飛劍神通,修爲境界突飛猛進。於是仗劍來找宋司命,要替好友陳平報仇。然而卻中了圈套,被困在陰陽幽冥樹上。
好在他練成了真經,以此護體,才能苦苦支撐下來;而宋司命也是看中了那《道典真經》的玄妙,要通過怪樹,將大鬍子整體煉化,化作養料……
上一次陳唐被捲進來,與大鬍子相遇,純屬偶然。而大鬍子亦未寄望於他。只是不忍見故人之子,喪身於陰司界域,所以不惜動用真元,施展飛劍,幫陳唐脫困。
實在沒想到,沒過一年的時間,陳唐就再度進入,並給予陰陽幽冥樹重創,投桃報李,讓大鬍子脫身出來。
被困在其間的十多年光陰,大鬍子並未虛度,修爲漸趨爐火純青。只是他動彈不得,日夜受陰氣侵蝕,被陰陽幽冥樹汲取元氣,實在是到了一個性命攸關的階段。若無法離開,最多兩年,便會徹底被陰陽幽冥樹給同化,成爲肥料養分,骨渣都不會剩下一點,完全消亡。
瞭解到這些,陳唐爲之恍然,明白了來龍去脈:“如此說來,那宋司命便是我的殺父仇人了?”
大鬍子道:“奪寶過程中,一番亂戰,其中錯對是非,難以分辯。不過宋司命,確實對你父親出了手。”
“我明白了。”
陳唐目光閃動,他雖然是雀佔鳩巢,但既得其身,便要承其因果。加上記憶情感,本就有所交融,很難割捨得開來了。
大鬍子道:“你不用想太多,你雖然練成了《善養經》,又考上了進士,但在宋司命面前,仍不夠看。”
陳唐點點頭:“我不會亂來的。”
看着他,大鬍子嘆道:“言必信,行必果,嘖嘖,你真是很像你父親。”
陳唐不好意思地一笑:“對了,大鬍子伯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開口閉口這般稱呼,頗爲不敬。”
大鬍子笑道:“我俗家“燕”姓,至於名字,早遺忘多年,不提也罷。不過在浸淫《道典真經》時,偶得兩字,覺得甚好,便以此作道號,名爲:還丹。”
陳唐點點頭:“那好,以後便叫你‘燕伯伯’了。你今日脫困,需要找個地方休養,便跟我回潘州吧。”
“去那養老嗎?”
燕還丹打趣道,目光熠熠:“我還有着許多事做,等吃完肉後,便要與你分別了。”
陳唐聞言,嘆息一聲,卻不好勉強。天大地大,像燕還丹這般的人物,註定不會偏居一隅,甘於寂寞的。
燕還丹一拍他肩膀:“陳家小子,男人大丈夫,頂天立地,當光明磊落,胸懷廣闊,何必做那兒女扭捏之態?這個世界,很大。當你修有所成,你也會出來好好看一看,走一走的。”
陳唐被他一拍,差點受不住,忙道:“燕伯伯以後有空閒,可一定要來看我。”
兩人說了好一陣,討論了不少問題。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回去殿內,果然聞到撲鼻的肉香。
鹿肉烤得差不多了。
雖然沒有油鹽等調料,寧弈的手藝也差點,但對於餓肚子的人來說,有熟肉吃,便是無上的山珍海味。
一頓饕餮,近三分之二的肉,都進了燕還丹的肚子,陳唐吃得也不少,起碼四、五斤。相比之下,寧弈啃了一塊,肚子便撐着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燕還丹與陳唐,實在想不到,一個人的胃口,會好到如此地步。
“惜乎無酒!”
燕還丹遺憾地說道。
吃飽了肉,渾身慢慢有了氣力,陳唐也變得精神了。
稍作休息,燕還丹便起身告別,走得瀟灑。陽光照在他襤褸不堪的衣衫上,隱隱有異光閃現,應非凡物。當下山時,又聽到他吟唱道:“天地見無極,吾生正當時;提劍走人間,誰有不平事?”
其聲粗獷,其詩有豪氣。
陳唐聽着,嘆息一聲:真任俠也!
寧弈也是不無羨慕地道:“這位前輩,一定是世外高人。”
陳唐糾正道:“我家燕伯伯,可是在凡俗間行走,哪裡世外了?”
寧弈連忙點頭:“對,是這樣。其實我還想拜師來着,但開不了口。”
陳唐不禁腹誹道:我都沒有拜師呢……
當即問:“寧兄,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寧弈想了想:“皇帝駕崩,舉國發喪,又有諸般變故。我想着,還是回家好了。閉門讀書,備考今年的舉子試,看能否高中。”
陳唐道:“如此甚好。世途兇惡,風霜如刀,遊學在外,實在不太平。”
寧弈說道:“不矜你也是要回潘州去。”
兩人離開法元寺,下了山,途徑信白鎮,來到官道上,便作揖分別。
目送寧弈離去,陳唐目光閃動,不知在想着什麼,最後終是化作一聲嘆息。
錢舉人已死,信白鎮的情況,不知又會有什麼變化。不過陳唐當下,也不想去多加理會。
離家太久,蘇菱一人在家裡,不知生活得如何。
此間事了,陳唐只想馬上返回潘州。
感謝書友“醉飲浮生”“貓貓愛吃魚”的慷慨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