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的蕭瑟又想起了那個黑衣男,好奇地跟曹旺打聽道:“曹百戶,你對齊州這一片熟悉嗎……”
嘴裡碎碎唸的曹旺突然被打斷,趕忙應答道:“啊……六殿下,俺是賀老將軍推薦來的,這輩子除了關內和晉地,也是第一次來齊州咧……”
斟酌了一陣,蕭瑟又重新問道:“那……曹百戶,如果我想要打聽一個住在泰山的人……該找誰呢?”
“住在泰山……”曹旺轉着眼珠子想了想又說道:“六殿下,這泰山之前山匪橫行,是齊州乃至整個大梁出了名的亂,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讓江湖人聞風膽寒的金刀二十四寨,坤平五年,齊公到此地任州牧,僅在三年之間就清光了亂匪,那金刀寨也被一舉覆滅,從這以後,在泰上居住的每一個居民,都是登陸在冊的……今晚咱們得在泰山鎮暫住,那裡的泰山駐防兵處,就能查探到。”
“泰山駐防兵……”蕭瑟嘴中默唸着。
走在前頭的曹旺好奇地轉過頭,問道:“六殿下,是要找什麼人嗎?”
“嗯,今天要不是這個人,我和小妹還有阿姐,都要命喪於此,他是我們救命之人……”
聽次,曹旺也激動的說道:“唉!那得趕緊找到他咧,他也算俺老曹的救命恩人咧!”
蕭瑟也陡然精神抖擻,大聲說道:“對!得趕緊找到他,曹百戶,我們得加快步伐,趕在天黑前到泰山鎮!”
玉皇頂——
高瑜肩膀上扛着大老虎,快速跑進院子裡,正坐在院內讀書的趙天龍也被嚇了一跳,四米多長的大老虎啊。
“嚯……你居然逮到它了,怎麼抓到的,這老虎不是一聞見你就跑嗎?”
把老虎扔在地上,高瑜這才發現,自己上半身的衣服,一半都是血已經穿不了,不過接着又想到,一會還得去廚房解剖老虎,還是先湊活穿着吧。
“師傅,今天這傻老虎正在那圍住幾個上山的人,沒注意到我,等我突然衝出去,它纔將將反應過來,徒兒幾個亂拳就給它打死了……”
“上山的人…”趙天龍突然皺了皺眉,接着又說道:“……那個阿瑜,你跟那些,那些上山的人說話了嗎?”
高瑜趕緊搖了搖頭:“沒有,我怕惹上麻煩,就趕緊回來了,一句話都沒說。”
趙天龍這才眉頭舒展,接着說道:“人家肯定要追着感謝你的,你也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其實說上兩句也無妨,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泰山上居住的人,八九不離十,都認識你……”
高瑜趕緊點點頭,然後撓着後腦勺:“呃……是師傅,徒兒明白了……”他不好再告訴師傅,其實救得好像是狗皇帝的兒子,不然師傅非得炸鍋了不可。
“我……徒兒先去處理這老虎了,師傅,這老虎身上全都是寶,徒兒晚上給你做一頓好吃的老虎宴。”
趙天龍嘴角翹起,笑着說道:“嗯,去吧。”
搬着老虎來到廚房,這山上伙房裡的菜刀都是鋒利無比,高瑜手拿菜刀上下飛舞,沒一會,就把一整隻老虎分解成一塊塊放在案板上。
從衣櫃裡掏出《千錘疊浪》按照上面的文字,高瑜查找着老虎哪部分有助於修煉,虎腎燉湯……虎鞭泡藥酒喝之……虎血煮沸……不對勁啊,他把書合上,反覆翻看封面和背面,這配方怎麼看着根本不像是什麼幫助外功修煉,像是壯陽的一般。
懷着疑惑的心情,他還是找來大缸子,照着書中所寫,
該泡酒泡酒,該收藏的收藏,該煮湯的煮湯,然後就是剩下的虎骨還有其他器官和大塊動物肉。
天色變暗時,高瑜才擦拭着頭頂上的汗珠,把做好的一道道美食擺在餐桌上,他反正是照着燉牛肉,燉羊肉的方法烹飪的,好不好吃就不知道了。
“師傅!飯好了!”
喊完之後,高瑜規矩的站在一旁,等待師傅先入座。
“嗯……”趙天龍慢悠悠的從房間走出,看着菜色還有味道應是不錯的,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喉頭動了動,說道:“你也開吃吧。”
“好嘞。”高瑜這才坐下,師徒二人同時開始,狼吞虎嚥的啃食着桌上的肉骨。
只是沒吃幾口,趙天龍突然停下了,起身就要走回房間,正啃着骨頭的高瑜奇怪的擡起頭問道:“唔……唉,師傅,你怎麼不吃了,徒兒做的不好吃嗎?”
趙天龍摸着肚子搖了搖頭,笑着說道:“非常好吃,但是虎肉屬陽,對於我這種修身養性之人,吃一點點尚可,不然晚上就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聽着師傅的回答,高瑜也漸漸停下了嘴上的動作,尷尬的說道:“那師傅徒兒……徒兒是不是也應該……”
“你不必,你修煉的內功至剛至陽,吃了虎肉,晚上打坐都能轉化爲內力,對你來說大有益處,放心吃吧。”說完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得到肯定的高瑜張開嘴大口啃食,風捲殘雲般消滅掉了桌上一半的食物,實在是太多,他也無法一晚吃完,打了個飽嗝,收拾餐桌,洗碗,然後回到自己房間。
坐在牀邊,看着面前那一大碗虎血,高瑜捏着鼻子,端起碗幹了下去,入口之後,腥,澀之味直衝鼻腔,實在難喝。
“嘔~”
強忍着吐出來衝動,把一整碗全都嚥進肚子裡,高瑜立馬翻身坐到牀上,開始打坐修行。
今天運行大周天後,體內的氣海確實與往日不同,源源不斷衝擊着各穴位,他的身體就像一座火爐,全身上下汗流不止,室內的溫度都如桑拿房一般。
同樣的時間,泰山鎮——
天色已經全黑,蕭瑟一行人才遲遲進入到鎮內,雖然是晚上,但街邊隨處可見的攤位,都點着小燈,夜市,好不熱鬧。
隨着官兵的護送走進鎮內,街上的行人紛紛規矩的避讓,但絲毫不影響,兩邊傳來的陣陣叫賣聲。
街道上乾淨衛生,兩邊的商戶井然有序,一直走過主幹街,來到泰山鎮最大的酒樓門口,依然沒見到有人打鬧滋事。
“大梁有齊公,真乃我大梁之福啊………”看着這幅井然的景象,蕭瑟不得不感慨到。
從關內一路走到齊州最西的泰山鎮,蕭瑟一行人在這期間去過汴州,去過冀州,雖然都是一副繁華景象,但是秩序,還有官與民的關係都不如這泰山鎮,不用說他都能想到東陽城又是怎樣一番。
蕭瑟帶頭下馬走進酒樓,其他人皆跟在身後,酒樓的老闆是個中年婦女,熱情的招呼着衆人,她收到的消息只知道這是來自關內的貴公子,做生意的都留着一份分心眼,她也不過多去問。
走近後院的大包間內,這一整個院落,就是單獨留出來給蕭瑟四人住的,正中間的飯桌上,擺着一桌上好的酒菜,全是齊州特色。
忙了一下午,還差點走過一次鬼門關,四人紛紛落座,蕭瑟這個皇子,要說最大的特點,那就是親民,再普通的飯菜,儘管是農家菜,他也能吃的來。
柔幻公主對於飯菜略感不滿,不過她是女子吃的少,只是小口小口吃,偶爾微微蹙眉但也是吃下了。
寧樂就大不相同,她在宮內嬌生慣養,父皇寵着她,母后寵着她,所以一直皺着眉在幾個盤子裡挑三揀四。
老闆娘站在一旁,也只能是尷尬的笑着,不斷擦汗。
正在吃着飯菜,喝着酒的蕭瑟突然想到要打聽消息,看向老闆娘,整個泰山鎮最大的酒樓,感覺她應該可能知道,抱着試探的心理,蕭瑟開口問道:
“老闆娘,你對這整個泰山上的住戶都有了解嗎?”
聽到話的老闆娘快步走到蕭瑟身邊,恭敬的笑着回答道:“公子,您要問我可是問對人咧,這整個泰山上是沒有多少野戶的,其中幾乎全部都要打些山貨來我這賣錢的,我是最瞭解不過的。”
還真問對人了,蕭瑟點了點頭,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我跟你打聽一個人,如果你知道,這錠銀子就歸你了。”
誰能不愛錢呢,老闆娘眉開眼笑的看着銀子,樂呵呵地說道:“哎呦,公子你只管說咧,你說的人我肯定知道的。”
“好,我要打聽的這個人,身材高大,帶着一個黑色皮質的面罩,呃……身穿黑衣,還有……身手非常好。”說罷,轉過頭望向老闆娘。
一聽帶着面罩,老闆娘立馬就知道了:“哎呀,我還以爲要打聽誰呢,今天是我運氣好咧,公子,這個人你出去隨便打聽一個,只要是泰山本地的,沒有人不知道的呀。”
桌上四人都停下了筷子,注意力全被老闆娘吸引,蕭瑟繼續開口問道:“這個人很出名?”
他還一直以爲是一個山林隱士呢,沒想到這麼好找,隨便問一個酒館老闆就找到了。
老闆娘搖了搖頭,又說道:“也不是出名啊,他就住在那玉皇觀上咧,是個道士,所以每個上山祭祀的人都見過的。”
“玉皇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蕭瑟原本明天正好要去玉皇觀,沒想到此人就住在那。
“他爲什麼一直帶着面具?”嬌媚的聲音響起,蕭瑟還沒問呢,沒想到是柔幻公主先開了口。坐在柔幻身邊的王華文看着自己夫人,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煩躁。
“呃……”老闆娘措了措辭又重新說道:“這個事情說來話長咧,你們是外地人所以不瞭解,這個道士啊,他叫高瑜………”
“高瑜……”柔幻公主心中不斷默唸着名字,寓意很好,瑜是美玉的意思,應該是他生下來的時候,長得很好看,父母才起這個名字。
“這個高瑜……不對,我不該這麼叫的,這個道士啊,他還我們齊州牧的公子咧……”
“齊公的兒子?!”王華文突然不可思議的大喊,拍桌站起身。
確實不可思議,蕭瑟細細想來,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朝中討論齊公的公子入仕,或者婚事之類的,而且年年各公侯聚會時,也沒聽齊公說起過,沒人主動問過……
王華文大喊一聲,把老闆娘嚇了一大跳:“啊……確實是我們齊州的小公子咧。”
居然是齊公的兒子,柔幻公主嬌媚的聲音又響起,疑惑的問道:“那他……他爲什麼一直住在道館裡?”
老闆娘又轉過來頭,面朝着柔幻公主,突然眉頭皺起,看上去有些失落的說道:“這位姑娘您問的,和之前問什麼戴面罩都是一個原因咧,我們齊州的小公子,是個可憐人的……”
“可憐人……”柔幻公主緊接着又追問:“他是經歷過什麼不好的事嗎?”
蕭瑟感到奇怪,今天他每每剛準備開口,阿姐就先一步說出他想問的。
“唉………”老闆娘先是長嘆氣,後接着說道:“小公子四歲的時候,屋裡頭起了大火,後來雖然救出來了,但是……但是臉部被燒壞掉了,小公子從此以後就有點瘋掉,沒發大火之前,他是齊州內長相俊俏的咧,所以自那以後……就被送到玉皇觀那個道館之上,好像不修煉就會發瘋症……”
“啊……他好可憐啊。”寧樂心思單純,聽完整個故事以後心情都不好了,放下筷子,眉毛耷拉着, 只感覺高瑜的身世特別可憐。
不知道爲什麼,聽完這個故事,柔幻再想起高瑜的身影,心裡有種莫名的心疼:“瑜是美玉之意,他小時候大概知道吧,四歲火災,那麼小的年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一定嚇瘋了,然後只能待在道館裡,從小雖是名門貴公子,但沒有享受過那樣的生活……難怪不喜歡說話,拒人千里之外,是因爲害怕嚇到別人?”
王華文沒什麼感想,除了有點好奇,但是看着他夫人一直在打聽別的男人,比蕭瑟還着急,心裡煩悶的不行。
蕭瑟又問了一個自己好奇的問題:“老闆娘,這個,小公子今年多大啊?”
老闆娘一時還想不起來,擡頭望着天空,眼珠滴溜溜的轉着,手裡還掰着手指頭數着:“有些年頭了,小公子四歲那年上的山,我們去祭祀都見過,然後吧,從那以後一直到今年,一,二……十九歲了,對,沒錯的,就是十九歲了。”
同齡人,蕭瑟沒想到這個高瑜,居然還和自己是同一年生,介於他的身世,心裡又多出了幾分親近感。
只是……爲什麼是全臉毀容呢……蕭瑟同那些士族一樣,從小培養起來的觀念,對外貌有些看重,即便是傷疤他也能勉強接收,燒傷實在是……
見識過高瑜的身手,蕭瑟招攬之意溢於言表,但是面部全毀,猶如一盆冷水,很難入仕了,這種面容除非去戍邊……
“好了,這定銀子歸你了,你回答的我很滿意……”
“謝謝公子咧,謝謝公子咧。”老闆娘高興的拿起桌上的銀子,放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