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城堡如湖水中的一朵白蓮,在月光中恬然入夢。
惚恍中好像是潘良將自己抱上牀的,這之後彩輝並不清楚。但這個夜晚還真是過得艱難。時光彷彿倒流重疊,彩輝感到自己的步履有些飄忽,然後她來到了葉瀾住院的那家醫院。
醫生說接連兩天,葉瀾都沒有醒來。雖然高燒已經褪去了,但他一直昏睡着。彩輝有點木訥地坐在葉瀾的牀邊,看着吊瓶裡的點滴一點一點的注入他的身體。他還能醒過來嗎?
她只能看到白色的繃帶,聽醫生說傷口在後背。應該是在毫不設防的情況下被人從背後偷襲的。是什麼人偷襲的呢?這樣她就想到那天在摩爾酒會上鬧事的員工。
爲什麼葉瀾會出現在摩爾,那絕不可能是偶然的。如果她的推斷沒有出錯,總部招聘的時候那個叫林少炎的人便是葉瀾。他居然化名混入梁氏,如此這般頗費周折的難道不是別有用意麼?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葉瀾是沒有惡意的。
如果他是抱着別的目的混入梁氏混入摩爾,那麼那天晚上根本不用出現在自己面前,大可讓那個暴徒襲擊梁氏的人好了。
只不過他想要做的事情雖然並不是與那個暴徒一樣,但也別有蹊蹺。即使彩輝相信他,又要如何說服那個姐姐呢?鳳玉可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正執着於這件事的真相呢。
彩輝不自覺的嘆息了一聲。
然後,她聽到一聲很輕的嘆息聲。
彩輝低頭看去時,葉瀾剛好睜開眼睛。
他蒼白的臉幾乎沒有血色,眼眶有些深陷下去,真真是形容枯槁。
葉瀾望着她,嘴脣微微的顫動着,似乎想說什麼。彩輝把頭湊過去,把耳朵貼近一些,終於聽到一點模糊的聲音,他是想喝水了?
這樣,彩輝輕輕地問道:“你是想要喝水麼?”
葉瀾沒有搖頭,怔怔地看着她。然後眨了眨眼,似乎在說她說對了。
彩輝立刻站起身去飲水機裡倒了半杯純淨水和半杯熱水,然後兌成一杯溫溫的可以立即喝下去的水,又在牀頭櫃那裡拿了一根吸管放進杯子裡,把吸管的另一端湊到葉瀾的嘴邊。
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自然,一點也不顯得生疏。
葉瀾慢慢
地喝着水,但他從吸管裡喝着水的時候,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彩輝的臉。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親切的舉動,如此曖昧的目光與氣氛。葉瀾似乎有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在夢裡。但他似乎感覺到喝到水之後的溫潤,於是無意識地吸了一口氣。因爲沒注意好分寸,一下子被水嗆到了,開始咳嗽。
彩輝嚇了一跳,然後把水拿開,用手背輕輕地拍他的後肩。她拍得很輕柔,因爲不知道後背上的刀傷到底在哪裡,究竟有多嚴重,所以並不敢用力。
“慢一點喝,不要急。”
彩輝的聲音平和。沒有惡意也不如以往的那般冷淡,甚至是帶着暖暖的關切。
葉瀾半睜着眼看着天花板,沒有再說話。
彩輝也一言不發地坐在他的牀邊,她知道葉瀾現在沒有辦法回答她的任何問題,所以也只能這樣默默地看着。
也不知道這樣靜坐了多久,彩輝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就在她站起來的時候,葉瀾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彩輝再次怔住了。
剛剛還一動不動的人,這個時候是從哪裡來的力氣?她低頭,分明是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那隻冰冷的手上傳來一種難以言說的觸感。彩輝的目光沿着這雙手往上看,最後落在葉瀾的臉上。
這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依然是那樣精緻的輪廓,這樣的重傷與病痛並沒有磨滅他的帥氣,相反讓這張臉顯得更加滄桑和深沉。從他幽深的眼眸深處,隱隱流露出懇求之色。
他是在懇求自己不要離開嗎?
他是在懇求自己陪着他嗎?
爲什麼?
他是如此無畏,甚至是不知恐懼爲何物的一個人。面對那樣多的暴徒也是鎮定自若,無論什麼情境下都不會驚慌失措的一個人,爲何會對她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彩輝靜靜地看着那雙帶着懇求的雙眼。
曾經她被這雙眼迷惑,那雙眼的背後暗流洶涌,彷彿有一個探不到底的深邃之淵。而這個時候,這雙眼裡的那扇門彷彿敞開了,只要再深入一步,那個背後的世界便盡收眼底。但彩輝卻不敢再往前邁這一步了。如果打開了這扇門,他背後的那個世界就全部敞開在她的眼前了吧。
打開一扇門是一個人一生中含義深厚的一個動作。每一扇門內,都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沒有人知道,那扇門打開之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在等着他。
一步之差,這扇門就將它背後的世界加以隱藏,給眼前的人造成懸念。
彩輝深刻的知道這扇門是隱秘和迴避的象徵,一旦進入,必然會令她的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本能地她止住了自己的步子。
可是,他那樣的眼神……
實在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憐憫和悸動。
不。也不是憐憫。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憐愛。
爲什麼他會有這樣的眼神?
爲什麼她會有這樣的心情?
彩輝最終還是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就在她移開視線的剎那,葉瀾眼裡的光瞬間暗淡下來。
就在葉瀾的眼光暗淡下來的時候,他的手也鬆開了一些,然後彩輝趁着這個時候收回了自己的手,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奇怪的是,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彩輝竟然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來到這的了。她茫然地望向天空。遠方開始傳來一陣一陣的悶雷。天空一點一點地變得昏暗。
要下雨了嗎?
該怎麼回去呢?我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很快,傾盆的大雨從天而降,夾雜着閃電和雷鳴。
狂風像帶着怨恨般地狠狠地撲向街道兩邊的樹木。黑暗開始像蝗蟲一樣,一點一點地把這個世界啃噬掉。
潘良是這個時候從沙發上醒來的。
時間還很早,他在彩輝的牀邊站了很久。黎明的曙光隔着薄薄的窗簾隱約照進房間,再過一會兒,天就會完全亮了。
彩輝的眼緊緊地閉着,但仔細看時眼珠子似乎在不停地轉動。據說分辨一個人是否在做夢,只要看他睡着的時候眼珠子是不是在轉動就可以。那麼,彩輝她正在一個怎樣的夢境中呢?昨天她爲什麼要喝那些酒,明明是不勝酒力的。
只是不願意清醒嗎?
潘良看見彩輝的表情充滿了迷茫。
在夢境裡,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竟露出這樣的表情。
還是說彩輝的內心深處,和他一樣,對明天的世界對他們的未來充滿了困惑和不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