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會,就看向地面上那些小傢伙,它們一部分撲上了大傢伙身上似乎要幫忙“滅火”,一部分卻要麼兩個要麼三個地散亂地扎着堆。這一會時間裡,一些不明顯的黑光已經從它們身上發散,也許是見到了這種場景,那些乳白色的光團也開始“照顧”它們,可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那些黑色光線雖然不明顯,但是卻出奇地柔韌,而且隨着數量的增加,它們生成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在轉眼之間,它們就兩兩連接了起來,於萬千光明之中逐漸凝結成了一個我似乎有些眼熟的,應該是黑暗系的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成長得也極快,尤其是初期作爲誘餌的大傢伙們開始拖着有些被燒裂了的身軀踏入了魔法陣,這種成長速度更是爆炸性增長。那些組成了魔法陣的黑色光線也迅速地蔓延到了整個地面,已經看不出魔法陣的原型。還有更多的黑光還攀附在了大傢伙們的身上,熄滅或者說是吞噬了那些光團的同時,也藉着大傢伙們的身高,往天空之上衝擊而去。
我驚歎不已地看着這種光景,我們的身邊也迅速地蒙上了這種黑光。但這種黑光沒有一點觸感,也不含任何魔法波動,似乎真的只是鍊金技術達成的效果。在天上降下的無限光明對面,還能做到這種事情的魔偶,真的是無法想象其創造者的妖孽智慧。而且這種黑光並不是完全的黑,我看了看天空之上漸漸形成了平衡的光暗交界,離地已經起碼千米,可那裡的光明還是可以透入一些到地面這裡來——這是自然的黑暗,是夜的黑暗,這種場景,就像有人已經能夠如同神一般地製造黑夜一樣——甚至剛纔猛烈的強風也變成了輕柔的夜風!
我看了眼手掌中重新聚起了那團名爲偶偶的黑色疙瘩的赤子先生,心中五味陳雜,這樣的人,才能算是了不起的老法師啊。
“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只是遠古地精們留下的精華整合起來,弄的一種玩具。喲,小姑娘,你的身體有問題啊,我們還是好好談談吧。”布妮小姐突然說話了,讓我心中一突,差點忘記身邊還有一位可以讀心的強者了。
“哦,的確,魔偶的確是基於遠古地精族強大的科技製造的。”赤子先生把偶偶放進外兜裡,抽空說了一聲,“如此強大的科技借鑑而來,或者說直白一點,抄襲瞭如此強大的科技形成的工具,如果連對方集體的威壓都扛不住,我就糟蹋了自己這個頭腦和遠古地精們的智慧了。”
“也許您還有些迷糊,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我來說說吧。”赤子先生終於開始動了,他的左手往旁邊一伸,似乎很隨意地撕下了一條血淋淋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無辜路過的一個黑色影子噴着紅色的血滾了幾步,在一個花花綠綠的影子伸出的劍下險險避過,兩個影子轉眼又消失了,只有赤子先生隨手丟掉的斷臂之前一帶血跡,證明剛纔的驚心動魄。
福米爾不是和夏普對陣彼得嗎,這無辜斷了臂的又是誰?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天上的一些老不死集體的威壓,我沒有辦法打斷他們,因爲那樣的對撞,會產生足以殺傷太多普通人的衝擊波。起碼在子民們安全避入教堂之前,我不會動手。”赤子先生鬆了鬆他的褲腰繩,很隨意地取出了他那根傳奇的桃木杖,“如果他們還有血祭神明的法子,不,他們應該從魔族那裡學到了,現在只是在用威壓爭取時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我們稍後就會見到真正的神明降臨。”
“在神明降臨之前,我們只能混戰。現在的情勢是夏普已經逼彼得拿出了巨劍一之護,怎麼會這樣這把劍和一之護不相伯仲,但是最多三分鐘後夏普就會被殺。”赤子先生往左邊走了一步,身前不知道是他發明的哪一系的無形的魔法盾爆出了好幾點火星,也不知道是哪個被坑了。
“赤子先生高看我了。”現在如同皓月當空的夜晚景象之中,大劍士彼得的話語聲顯得尤其空靈,看起來相當地閒散和勝券在握。
“福米爾可能穿得太招搖了,之前也得罪了太多人,現在正被一羣武者纏着。”赤子先生如同石明治大爺一樣隨手使了個指間風,速度卻慢很多,也只是擊碎了腳邊的一株青草,不過會流紫色血液的青草連我都不認識就是了。
“誰說我招搖了!哦是赤子先生!對對,我不但穿得招搖,就是性格也是如此招搖。赤子先生別插手,您已經殺了三個了,哦現在是四個了,您別費神了,我就是招搖到要一個人全部砍死這些礙事的。現在已經砍了七個了,還有三十七個半,給我兩分半鐘,馬上支援夏普隊長。”福米爾真是死鴨子嘴硬,這剛纔將近十分鐘過去了才砍了七個,還三十七個半又是什麼鬼?
“福米爾砍了的七個是都是準大刺客,其他武者都已沒有太多阻擋他勢頭的資本。再給他兩分半鐘的確可能結束這樣的纏鬥,如果普羅賢者不是被現任安明社的社長先生邀去天上了,可能會更快。如果那半個敗儡堂的刺客沒有其他幫手的話。”赤子先生似乎沒有聽福米爾的話,退了一步卻從頭上三尺揪下來了一個皮肉破爛露出了裡面的金屬的傀儡,問道,“你是幫手嗎?爲什麼來偷襲我?我會害怕的,我一害怕就手抖。”
於是赤子先生手就真的很無規律地抖了幾下,那傀儡就隨着這抖動散落了一地的零碎部件,最後赤子先生手裡只剩下一個瑟瑟發抖的地精。
“地精曾經很輝煌,有過幾位打造神器的工匠,再次的也是傳世經典,最次的也是精品,你操弄這種破爛不是技術活,不要一臉嘚瑟地來偷襲我,我噁心。”赤子先生手上騰起了一團純粹的魔法火焰,把那個地精轉眼燒得飛灰湮滅。
“還有很多地精自主,或者說被迫地響應了敗儡堂的徵召,成了傀儡操縱者。這有很多原因,人類自身的貪婪和控制慾是一個原因,地精本身的貪婪和缺乏信仰也是一個。”赤子先生甩了甩手,隨意指着一團明顯比較黑暗的地方說,“那地方就很多這種可憐的地精,被那個敗儡堂的謝莉控制着……如果地精族最強大的積勃在的話,就不會這樣了,真是令人嗟嘆。”
我儘量讓自己的心中不作自己身份的聯想,專心聽着赤子先生繼續說道:“本來雷的武器很適合這種敵人量多的混戰,但是太過精密的武器遇到太多破爛,也是很辛苦的,畢竟傀儡太多也太廉價了,最多再七分鐘,拿穩別掉了就會陷入疲勞,就看雷這段時間能不能找到謝莉的本體了,不過我倒是覺得,小孩子的頭髮都比較黃嫩。”
那邊的黑暗裡同時傳來雷的一句:“謝先生指點。”以及那個謝莉尖細的聲音:“老不修,一直偷看人家呢?”
然後赤子先生突然沉默了,我等了一會,他已經靜止下來,擡頭專心看天,我忍不住奇怪地問道:“那布妮小姐呢?”
“哦,她被那個魔蠍堂的茲史白浩拖去那個宿舍那邊了,估計在進行深入交流。”赤子先生一臉的無所謂地說。
這什麼啊!自己老婆被心理變態的人妖拉走了,怎麼能保持那麼淡定的啊?
想是這麼吐槽地想了一下,其實我也知道,布妮小姐對這個“姿勢擺好”很和善,她深入交流的方式,必定會勝過這個心理走了歪路的女人所謂的深入交流。
“我閒散地在這裡幫你們抓點小蝨子的時間不多了,天上已經有了魔法陣,他們的確是在血祭——只是又可憐那些地精了。”我心中也沉悶,擡頭看天,卻沒有看出一片白茫茫中有什麼魔法陣。
“您不要太迷信我,也不要看輕了自己。我一直沒有機會和您好好地深入交流一次,這次礙於時間也只能簡要點講了。其實您已經足夠強了,只是沒有找到您開啓自己智慧財富的鑰匙。”赤子先生俯下身子,翻開了又被風吹亂了的書頁,輕輕撫了一下我的那個腳印,指着那句話念道,“混亂之始,因積而來;混戰之末,有勃會來——混戰之王,積勃。”
“混戰的起由,都是一步步的積累,無論是勢的積累,還是所有陷入混戰的人的實力積累,還是他們的所有供給自己憤怒戰鬥的動力,這就是積字的真義。而這個勃字,是勃發蓬勃的旺盛、興起之義,也是違背事理、惑亂糊塗之義。混戰的尾聲,會有蓬勃的到來,也會有混亂隨之而來。”赤子先生輕輕按壓了一下那後面果不殤的簽名,“這是大賢積勃曾經的好友書蟲果不殤,對深諳混戰之理的積勃的戰鬥理念的總結。另外積勃大賢有過很多名字,據說每一個名字都是概述了他的戰鬥智慧,只是我知道的,就有奪赤奪彌積勃和索多梭奪積勃兩個,只是積勃大賢並未允許果不殤記載而已。”
赤子先生把多惱書收好,放進了我袍子的內袋裡,若有深意地看了汗都流到了睫毛上了的我一眼,說了句:“真是可惜。”
赤子先生沒有再壓迫我,而是站了起來,拿桃木杖撓了撓自己的腋窩,然後他擡頭看天,說道:“地面已經不安全,您還是去地下吧,那裡的魔法封印尚還完整,而且暗哨馬上就要在那裡集合完畢,算是最安全的了。去吧,直往魔獸飼養場去,那裡的孩子們需要您的安撫,它們也會盡力護你周全。”
“我要上天去了。”赤子先生再次看了我一眼說,“回來如果有空,我們再深談。”
赤子先生突然消失了,四周一下變得好空曠,我也能夠感覺到天上的氣息讓人越來越壓抑,於是我手忙腳亂地爬去了那個石明治大爺打出來的地洞,坡道夠傾斜,於是我打橫着躺好就直接往下翻滾。翻滾一圈我念一句:“我是積勃。”再翻滾一圈,我又念一句:“我不是積勃。”
下坡十分坎坷,我一邊做着無聊的“她愛我她不愛我”這一類的遊戲,一邊儘量收緊雙臂,也讓自己順利地往下滾動。吃了很多塵土,也不知道翻滾了多少圈之後,我已經有些頭暈,嘴裡也似乎有些跟不上地一直唸叨着:“我是積勃……我是積勃……我是積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