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很久,完全是靠身體在自己走,依靠“我”回家的慾望在指引着自己的身體自己走。
我居然看見了漢字?
我居然在這個世界看見了漢字?
我居然在這個世界看見了剛剛被我歸類爲無用的漢字?
我昏昏沉沉,趔趔趄趄,磕磕絆絆,剛剛從大戰後的心神震盪中勉強恢復,心中太多的不明白和驚訝又把我推向暴躁的邊緣。
到底是發現這個世界與地球的聯繫並非如我所想的,那麼不緊密罷了,說不定還可以找到幾個地球老鄉。
我呼了幾口氣,回過神來,左右四顧發現,我離“家門口”已經不遠了。
可是不對勁,這裡風比我記憶的,和想象的要冷得多,而且腥臭,有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我剛停下的腳步重新開始,卻不是往隱隱可見的家門口而去,而是直接往左邊一座火山而去。這火山並不高,一百米高矮,也是活火山,不過它噴發的岩漿剛好全部在另一側,面向我這邊的山體也不斜,我便走向了它的斜坡。
身體極其自然地進入了緊張狀態,雖然走上了斜坡,依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但是我非常相信自己身體的感知和決定。要知道,之前在謝克多連的“寂滅空間”,要不是身體對我的輔助變弱了,我也不會直接傻乎乎地問“這裡是什麼地方”這種話,沒有問這句的話,好好裝裝逼,再和暗中配合我的石明治好好拉扯一下,三人在空間裡扯皮半天都是可能的,我也不需要爲了爭取一秒時間,讓彼得施展他那我沒有感受到也不懂的“最接近神明的力量”,而受那十個魔法沙漏掉轉,足足三十個小時的致命的苦!
既然如此,在吸取足夠的經驗教訓之前,聽任這具身體行使它“不死”的功能,自動規避致命危險,當然是極好的——我這簡直就是開了掛嘛,這時候我纔有了那麼點做了玄幻小說主角的感受。
開了掛的我站在半斜坡,在附近有些辛苦地收集了一些碎石,放在腳下,然後我開始站着,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地等着。
我的時間真心不是很充裕,我除了回趟家,還得想辦法回去地面呢,可別信誓旦旦地朝夏普吹了牛又放鴿子,太損人品了。
損人品也比賠了命要好——突然冒出的想法。我眯了眯眼,發現自己一旦有危險,進入類似戰鬥的緊張狀態,就會有不知道哪裡蹦出來的既是自己的想法,又不像自己的想法——類似寫作的靈感,和戰鬥的本能——這副身體本錢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啊。
不過一想到那另一個偷懶的我,一接觸這幅神軀就展現了半神的力量,我這開的掛就好似二流程序猿給的破解版,那個偷懶耍滑的我用的纔是充值後的至尊版。
自言自語嘀嘀咕咕了老半天,身體還是一動不敢動,好在這邊的斜坡並不太燙,甚至只是暖暖的,站着還有些舒服。而且地面的輕微餘震在刺激着我的腳底,還是有點爽的。
在我這麼想着的時候,非常突然地,那種火山爆發後的餘震消失了,空氣中的嗡鳴聲也戛然而止——我投下的雪種,扇動的蝴蝶翅膀,已經失效了。
現在突然起了更加強烈的危險預判,幾乎讓我無法站穩。剛纔只是緩緩流動的風突然加快了,更冷了,身後本來隨着火山爆發噴涌過來的熱氣迅速被家門口那邊過來的風帶走——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微微蹲下身抓了兩塊碎石,眯起眼睛不讓愈發強烈的陰風迷了我的眼,腳下十趾牢牢抓着地面,正要擺起太極起勢,突然覺得腳下有異樣的感覺,趕緊飛速地往後跳了一步,剛剛落定,不,我還在半空中的時候,我就已經驚呆了——
好多的,好多的,遍地都是青幽幽輕飄飄的霧氣。從石頭縫裡,從泥土裡,慢慢浮了上來,被陰風一攪,居然發出了令人牙酸牙冷的厲嚎,慢慢聚起了一個,又一個,再一個,殘缺不全,模糊不清的人形!
密密麻麻地佔據了我剛纔差點踏上的那片土地!好險都要出現到我所處的斜坡之下了!
我呼了一口氣,壓下咚咚巨響的心跳,執着一顆碎石,拉開架勢,使盡全力,丟了過去。
碎石呼嘯,擊中了一個、再一個的模糊青色人形,穿透而過,打散了他們的形體,可是他們轉眼之間又被陰風吹得更散,與那周圍破碎的人形互相糾結,慢慢又成了新的,怪異的人形,要麼三手四足,要麼無腰無腹,要麼雙頭三頭,等等等等,千奇百怪。
我仔細四望,發現在其他地方,還是有一些這樣怪異的人形的,看來我以蘭波的身份行走的數百年間,的確曾經有過來客——
佛教所說大地獄,可是如此?
我依然不太肯信邪,又使了個指間風,可是這種我作爲壓箱底的魔法,總是擠牙膏式地,不到萬不得已不使用的魔法,碰到了第一個人形,卻是泥牛入海,瞬間消亡。
我還想再試探,可是似乎我的兩次挑釁意義不小,這些傢伙本來大多還在成形,偶爾幾個看見了我也只是怪叫幾聲,這下好,全部成形的沒成形的,正常的怪異的,全部都怪叫着,往我這邊衝過來了。
我暗暗叫苦,我不試探心裡又沒底啊,試探了又好似在惹事了。話說我剛纔試探身體怎麼沒阻止我呢?這不致命?難道這些人形沒有攻擊力的?
剛這樣猜測一下,一片未成人形的青幽幽的霧氣已經靠近了我的腳踝,只是碰了我一下,一股極寒冷的、極陰溼的觸覺霎時間從被碰到的那一點蔓延到了我的全身,直達頭頂!
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的我,身體終於還是自衛一般地一個我根本沒想過要做出來沒想過可以做出來的後空翻,離開了那霧氣的攻擊範圍——
我擦,這是誰開了掛啊?召喚亡靈軍團?你們有沒有走錯劇組啊?
我真是曰了狗了,物理無義,魔法免疫,聚散隨意,攻擊還挺犀利的東西,這種疑似精神體的人形霧氣,難道是傳說中的亡靈?我是不是最好抓一個上去給赤子先生做研究?
我的內心戲豐富,可是這些東西倒是單純,烏泱泱地怪叫着一直往我衝過來,我自己跳了個後空翻,結果摔了個狗啃泥,倒是手臂再次被追上來的霧氣“凍”了一下的時候,我摔得姿勢極其彆扭的身體居然一個平滑的貼地滑動,硬是再次離開了那霧氣的攻擊範圍。
這次我學乖了,也不指望自己能控制這具身體完美閃避,爬起身來就跑。
跑是跑得過的,我回頭看了看,這些東西成形的越來越多,可是速度和我魂穿初來的時候差不多,但是那些霧氣卻非常迅速——不對,仔細觀察,其實這霧氣不是在追我,而是我原本站立的地面也開始涌出霧氣——要命了啊,該不會這些霧氣會佈滿整個深淵底部吧?在下落的時候,並未發現這裡有太多這種青色啊。
我心裡發苦,但還是得跑,這種東西太過怪異,不知道可以怎麼應對。我慶幸自己的步速也在不斷提升,剛這樣想,身體就罷工了似的,刷一下站住了。
我對自己身體的自作主張都習慣了,雖然腳後跟馬上纏上來了讓我非常不適的觸覺,但是頂多讓我涼了半截的心臟涼個透而已——我身前不遠,燃起了一堆黑色的火焰——是黑暗系的光芒,不是黑暗系魔獸,就是黑暗系魔法師,要麼——哎喲我去,真的是最後的可能!
在我忍着揪扯我腳踝的冰冷和疼痛排內心戲的時候,這黑色霧氣已經凝結起來,變成了穿着盔甲執着長刀的高大人形——這是小怪裡冒尖兒,boss啊!
照我打遊戲的經驗教訓,這時候是應該是開場音樂和對白了,只是這邊的估計還沒跟上時代需求,沒有進行市場調查,沒有更新遊戲機制,所以這個boss吭都沒坑一聲,剛一成型,直接掄起武器就朝我砸來。
我嘆了口氣,以我多年的遊戲經驗來看,這要麼是這開發遊戲的是個坑貨,要麼,這隻攻勢呼嘯的只是個小boss——
我放鬆身體,只是伸出右手往上,左手往下。往上的右手貼着那劈砍下來的刀的刀面輕輕一拭,用掌面的辣痛,憑藉積勃那憑藉血腥堆積起來的肉身把握能力,我知道這傢伙的劈砍力量大概有個十級武者的樣子,小boss的可能性的確更大的,雖然我只是個可憐的二級魔法師。同時,看見了刀的樣式,很熟悉,因爲曾經打造過,以地精的身份——浩劫時的刀——刀身重,刀背厚,刀弧彎,利劈砍,正是浩劫時人類精靈聯盟精英級武力的制式刀!
死去了數百年的英靈,被一位,或者一羣已經觸及靈魂,並且莫名其妙掌握了機械技術的人利用了,非常可能是貴族——製造的亡靈!
褻瀆英靈,渣滓!
想了這些的時候,我動作絲毫沒停,往下的左手已經摸到了自己的左膝,然後開始下蹲。
軟綿綿的身體借到刀下劈的一點點力,以及膝蓋的下蹲力,終於還是比刀快了一絲斜向了左側,再借了右腿的蹬力,我險險地滾出了刀劈範圍——
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魔法師了!
是免了刀劈,可是這一滾卻是把身體在青色霧氣裡滾了個遍,那種全身的冰冷刺痛非常難受,傷口,尤其是最新的被神器“妮露”刺穿了的左手手掌,以及耳眼口鼻等等脆弱些的地方,更是好像被什麼細小的活物鑽了進去撕咬了一遍。如果我不是身體自主行動,我可能就要在碰到霧氣的時候就倒地抽搐,更別說滾出那黑色亡靈的攻擊範圍了。
“靠!”我剛站起來,就大聲怒吼了一句,讓自己可以抓緊時間發泄一下——我看見了,隨着黑色亡靈的劈砍,他刀刃所向的霧氣裂開了數米長的錐形——這把武器有用?奪武器?
我迅速設定了一個方案,同時觀察到黑色亡靈的動作並沒有正常武者的迅捷。明白這個情況之後,我往它的方向一撲,先一步踏出的右腳卻是大跨步在前方地面用力一頓,不顧大腿筋的裂痛,死命把自己的身體帶到了左邊,再次避開了它的一次豎劈,同時也確認了,這把刀起碼對這些霧氣有抑制作用——它的劈砍力,造成的破壞,讓霧氣裂開的錐形更大了,有它在逐漸成形的原因,也有武器的加成原因。
此時我面對的方向,正好是向着火山口,而我也開始連滾帶爬地,死命地往山上跑去。
我還要再印證一個想法,如果這個想法也可以得到證實,那麼,還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