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師,在劍神大陸擁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在這個幾乎人人學劍的世界,一柄好的劍器無疑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這也導致了一段時間裡,鑄劍師的數量急劇的上升,不過真正能讓人重視的,還是那些入了品級的鑄劍師。
真正的鑄劍大師,是按照能夠鑄造的神劍等級來劃分品階的,除了那些不入階的劍器,真正能當得起神兵利器的還是那些最低入了青凡級的神劍,其上還有着金天、白靈、紫皇三個等階,雖然每個時期都不缺乏人才,不過真正能夠入了品級的鑄劍師還是非常稀少的,在劍神大陸十萬大山的諸多宗門中,怕是也不及百數。
鑄劍,是一門十分嚴格的手藝,不但有着極其嚴謹乃至到吹毛求疵的手法要求,對於材料的需求也是無比刁鑽的,不同的材料搭配,所能產生的效果也不盡相同,一旦出錯,就可能成爲一場切磋乃至廝殺最終人命歸天的罪魁禍首。
而相對於那些沒有品級的劍器,每一柄入了品級的劍器所需要的手法,材料和各種冶煉器具都是十分苛刻的,甚至有些特殊材料的鑄造還需要鑄劍師本身有着一定的劍道修爲,才能勝任鑄劍所要經歷的嚴酷環境,而每一柄出爐的神劍,也都會有它特殊的強大功用。
這所有的一切,使得每一柄擁有品級的神劍都顯得珍貴異常,與神劍的身份所相配的,每一柄神劍的出爐都伴隨着一定的異象,是以劍神大陸有云:青凡神劍出,青煙成玉蛟龍現。
金天神劍出,金玉滿堂天雷鳴。
白靈神劍出,天之天外神雷殛。
紫皇神劍出,九霄龍吟驚天變。
此時的陸家大宅上空,如絲如縷的金色煙氣漂浮羣集,逐漸匯聚成一團遮掩了方圓十數丈的金色雲霧,在夕陽已落的傍晚,就好像初升的朝陽一樣明亮,片刻後,朝陽鎮的街道上就已經匯聚了許多被異象所吸引的鎮民,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多,對於平靜了許久的朝陽鎮來說,此次的陸家家主鑄劍無疑是一年當中最大的盛事。
黑色石屋內,原本被火光映照得猶如白晝的四壁,此時更是被披上了一層耀眼的金紗,連原本青金色的鑄造爐和藍色的烈焰也受到了感染一般,失去了原本的色澤,而依舊揮舞着大錘的漢子,也就是當代陸家家主陸雲,那古銅色的肌肉也如同被撒上了一層金粉,合着外面一層浮着的汗液,整個人金光燦燦,猶如天神一般。
此時石屋內的溫度已經堪比最炎熱的夏日正午,滴下的汗珠被已經發燙的地面瞬間蒸發,擡頭看,那蹲在鑄造爐進火口的少年陸清腳步已經有些虛浮,手上的動作也比之前慢了不少,不是嗎?前後近乎半天三個時辰地不停地扇風鼓火,就算是有已經習練了三年的劍元功支持,那點微薄的劍元氣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下也是經不起消耗的。
目光緊緊地注視着熊熊的爐火,那正中的一柄散發着紫紅色光芒的四尺長劍,周圍還包裹着一層淡淡的金芒,陸雲感到自己的心已經許久沒有如此地跳動過了,那樣急促地跳動,代表的是一種無法言明的強烈興奮,多少年了,幾代人的希望終於將在自己的手中誕生,而陸家,也將重現五百年前的輝煌。
五百年前,那是他鑄劍陸家的一代鼎盛時期,那代陸家家主,也是千年一見的鑄劍奇才,一生所鑄的青凡級神劍不下五柄,更是在晚年退隱之時,以天外隕鐵混合烈火精金鑄造了紫霞宗傳承至今的宗主佩劍,金天級神劍:烈陽。當初烈陽出世之日,天雷七響,傳遍了方圓千餘里土地,金天級以下,羣劍朝宗,威勢一時無二,也讓紫霞宗藉此奠定了方圓千里,青凡級宗門魁首的領袖位置。
可惜這個世上是沒有永恆的,在那代陸家家主後,最多就是青凡級神劍,再沒有哪代家主鑄造出金天級神劍過,一來是天資所限,自那代家主後,再沒有哪代家主能將家傳的大衍三十六錘練到十八錘以上,二來這鑄劍的材料也難以尋得,特別是鑄造入品神劍的材料,多是萬金難尋之物,當年的那代家主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那烈火精金的,加之家族收藏的天外隕鐵,纔出世了一柄金天級神劍。
而直到陸雲這代,三年前,紫霞五峰之一的落日峰一名護法外出遊歷,無意中追殺一隻兇獸時,在其巢穴發現了一塊熾熱的金紅色礦物,後來經過陸雲的辨認,正是極其罕見稀有的千年火金,而千年火金,卻正是能夠鑄造金天級神劍的材料之一。這讓陸雲欣喜若狂,當即立下死誓,放下手頭的一切,乃至深愛的妻兒,閉關鑽研大衍三十六錘,直到最近偶然頓悟,領悟了第十八錘後才終於開爐鑄劍。想到這三年來的閉關,握着火玉錘的虎口一次次的開裂,冰冷的閉關地洞,有的只是瀰漫的沆瀣,清冷的讓人無法忍受,還有那參悟錘法時無言的寂寞,都是言語所不能形容的,而所有的一切,在今天——
就在陸雲思緒電閃間,目光不經意地一瞥,“不好——”只見目光及處,原本站在鑄造爐後方進火口的少年已經面如金紙,眉頭深鎖,嘴角甚至溢出了一道深紅色依然凝固的血漿,只是他的雙手依舊在不停地揮舞着,哪怕揮動間已經幾乎沒有了風聲,掌上的隱透的紫光也不知在何時不再出現。
左手的鉗器不敢放鬆,身形一晃,腳底紫光閃爍,橫移數尺來到少年面前,握着火玉錘的右手將少年攔肩扶起,語帶責備道:“清兒你怎能如此強撐,快出去,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神志似乎也有了一絲模糊,少年絲毫不爲所動,只是嘴角喃喃道:“我要幫爹把劍鑄完,我要看着爹鑄劍——”
臉上露出一抹深深的痛惜,目光深處還有一絲無言的慚愧,用手肘抹去兒子嘴角的血漬,握錘的右手並指成劍,反手向後連揮三下,頓時三道凌厲的紫色劍氣流光般射出,轟隆一聲,背後丈外的青木大門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攔腰摟住陸清,轉身大力向門外甩去:“如玉,接住清兒——”
門外的婦人聞言一震,既而便見到一道人影從炸裂的石屋大門內飛出,“清兒——”婦人驚呼一聲,左腳在地上急點一下,身子立時騰起丈餘,準確地將人影摟入懷中,低頭看懷中神志不清的兒子,雙脣乾燥得近乎開裂,再念及這三年來片面未見的點點滴滴,婦人心中瞬間涌起了一種深藏已久的悲憤,酸楚的淚水止不住地充盈了眼眶,一句早已堵在心裡的話張口喊出:“陸雲,爲了鑄劍,你真的不顧我們孃兒倆的死活了嗎?”
石屋內,漢子聞言渾身一顫,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大錘再次舞起,石屋外,聽着再次響起的錘聲,婦人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垂着眼簾流下,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抱着已然昏迷的兒子離去。
短暫地停頓後,朝陽鎮的人們便再次聽到了連綿的錘聲,而陸家上空的金色雲團也翻涌地愈加的厲害,顏色也從原來的金色逐漸變化爲亮金色,道道金色的氣流在雲團表面猶如羣蛟出海一般交錯穿梭,隱隱的龍吟聲不斷,震人心魄。
此時路上觀看的鎮民幾乎將所有的道路阻塞,一些外地過往的車輛也只能被迫地停留在鎮外的驛站,不過沒有任何人有任何怨言,甚至連車上的人也在趕車小廝的引導下下車觀看,相比於普通的鎮民,這些能坐得起馬車的也都有着不凡的眼光,那金色的煙霧所代表的是什麼他們更加的清楚,在心裡,他們甚至慶幸今天能夠在這一刻趕到朝陽鎮,哪怕誤了行程,回去也有了吹噓的資本。
陸家大宅,鑄劍石屋內,青金色鑄造爐所包裹的藍色爐焰中,一柄通體紫紅色的長劍已然成型,劍身修長,足有四尺三寸,狀如燃燒烈焰般的劍鐔左右參半,緊緊地連接着劍柄與劍身,除了尚未開鋒外,整柄劍上下銜接,渾然一體。從鑄造爐上空往下看,劍身盈盈得透着一股金色的光暈,光暈外,一層紫紅色的烈焰虛浮,就連原本煅燒的藍色烈焰也破不開這護體的氣焰,被死死地阻隔在外。
錘聲在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終於嘎然而止,望着面前成型的紫紅色神劍,亮金色的煙氣近乎充滿了整間石屋,而隨着錘聲的停止,一股清越的劍鳴聲響起,藍色的爐焰中,被鉗器夾着的神劍開始了出世前的啼鳴,極具靈性的劍身顫抖,就連握着鉗器的另一端的陸雲也無法抑止,就算運轉了全身的劍元力仍舊阻止不了劍身的震顫。這是劍,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