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翻涌,猶如洪流與堤壩之間的碰撞轟響連天,一切的思緒在這一刻都沒有了絲毫的意義,腦袋裡一片空白,體內紫色的劍元力也隨着情緒的變化而變得暴亂起來,博大厚重而不失凌厲的劍元力這這一刻完全失去了引導,而陸雲此時也不想去引導什麼。
劍元力的衝撞讓所流過的經脈不斷的膨脹,劍師階的劍元力已經頗爲渾厚,如此的放任自流對於經脈的破壞無疑是巨大的,絲絲的血液從嘴角不斷的溢出,瞳孔渙散的程度更加的嚴重,右手抓住紫紅的劍柄,嗤——,熾熱的火焰將手掌瞬間烤焦,鮮紅的血水頓時佈滿了整個劍柄,而奇異的是除了被瞬間蒸發之外,整個劍柄眨眼間變成了熾烈的紅色,濃烈的紅芒幾乎將原本滿屋的金色煙氣擠去半邊。
彷彿沒有了絲毫的痛覺,就那樣聽任手掌的殘廢,森森的白骨幾乎在片刻後就裸露了出來,而後也被熾烈的溫度快速的變黑,目光定定地看着散發着濃烈紅芒的劍柄,陸雲的心彷彿被什麼挑動了一般,漢子渾身的肌肉慢慢的用力,手臂上的青筋暴漲,雙眼迅速變得通紅,禁不住仰天長嘯,嘯聲猶如江河狂浪一般衝破屋頂的束縛,就連陸家上空那金色的煙靄也在一瞬間顫了顫。
發生了什麼事?朝陽鎮的人們不禁面面相覷,爲什麼那嘯聲中夾帶了那樣的無奈,在這一刻沒有人去考慮那嘯聲中擁有着怎樣的深厚修爲,只感到心中彷彿被壓上了一塊沉重的大石,無比的抑鬱感讓許多人淚流滿面,整個朝陽鎮由原本的喧鬧在片刻間變得猶爲的寂靜,甚至很多多愁善感的婦人,擦拭眼淚的巾布已經用了不止一條。
紫霞峰山腰處,一名淡紫色長袍的清瘦老人緩步走着,衣袖被獵獵的山風吹得呼呼作響,而老人卻渾然沒有感覺一般神情自然,一步踏出,短短的七寸長短卻在落地時突兀地出現在前方的三丈之外,而又讓人感到十分的正常。
驀的,老人的腳步一頓,這一刻,正是陸雲長嘯聲響起的時刻,感受到那嘯聲中不同尋常的意味,老人平淡的神情第一次變了色,“陸小子,你究竟想幹什麼——”喃喃一句,老人毫不遲疑,渾身一陣強烈的紫光閃過,整個人立時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向着山下十數裡外的朝陽鎮急射而去,凌空虛渡。
石屋內,完好的左手併成劍指,緩緩地延伸出一道鋒銳的紫色劍氣,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百倍的笑容,陸雲回頭看了看門外那熟悉的事物,還有那依稀駐留的早已離開的身影,左手迴轉,紫色的劍氣沒有聲息,輕易地破入了左胸心房的位置,劍氣直貫而入,毫無聲息地從後背透出,低頭悶哼一聲,潺潺的鮮血止不住地從嘴裡流出,“一切都結束了——”
虛手一引,那被劍氣破開的左胸頓時激射出一道鮮紅的血流,那是破開的心頭熱血,血流在金色和被染成赤紅的煙氣中衝開一條出路,準確地擊打在紫紅色的劍身,並猶如跗骨之蛆一般迅速地蔓延了整柄神劍,而那原本氣焰無比囂張的紫紅光焰在這一刻卻像失去了所有的威能一般,任由濃厚的血漿將其完全地淹沒,彷彿受到了牽引一樣,長劍在一陣震顫中脫離了陸雲的掌控漂浮到半空之中。
“雲————”
“爹————”
在之前聽到嘯聲的那一刻,顏如玉和剛剛清醒過來的陸清就感到右眼一陣狂跳,心中更是好象壓上了萬斤巨石一樣難以呼吸,強烈的不詳預感讓顏如玉顧不得之前所說的氣話,兩人迅速從後廂房趕到中央的鑄劍室,而看到的,卻是那噴涌而出的鮮紅血流。
快速地扶起陸雲,手上淡紫色的劍元力急揮,奈何陸雲剛剛的一道劍氣已經將心脈完全破碎,取出了那維持生機的一道心頭熱血,沒有了周邊經脈的維繫,那噴涌的血漿又怎是顏如玉的區區幾道劍元力能夠封住的,見到沒有任何效果,顏如玉那溫婉的面龐也立時沒有了顏色,手忙腳亂地撕下一片衣襟將傷口堵住,而那雪白的衣襟也在快速地變成紅色,加深,化爲深紅。
“爹——,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剛剛還好好的嗎?”陸清的眼眶泛紅,語氣顫抖地說道,作爲陸家這代一脈單傳的後裔,對於陸雲如今的狀況還是有着清晰的瞭解的,那左胸上前後相通的血洞,分明代表着位於此處的心房已經被完全的貫通,怕是大陸上最頂級的藥師面對這樣的情況也要回天乏力,又怎是母親隨手的幾道劍元力能夠挽救的。
眼前的視線逐漸的模糊,臉上感受到往日熟悉的溫暖,“是,是如玉嗎——”漢子努力睜大不斷沉重的眼簾,卻怎麼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我在——,我在——”抽動着急促的鼻息,顏如玉抓緊了陸雲已然趨向冰涼的右手,指間觸及那讓人觸目驚心的黑色指骨,顏如玉不禁潸然淚下。
“本來我以爲——以爲可以改——改善這千年火金的淬鍊之法,鑄完劍,我就——我就金盆洗手,到時候——到時候——”
“不用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顏如玉哽咽着說道,嘴角緊咬着鬢角垂下的髮絲,在下脣留下一排排深深的齒印,婦人此時已經是花容失色。
嘴角艱難地露出一絲苦笑,“可惜,我還是失敗了——”
就在話音剛落的一刻,顏如玉和陸清只感到眼前紫光一閃,一個紫色的人影便出現在眼前,來人一習淡紫色長袍,瘦削的面龐眉頭緊鎖,卻正是聽聞陸雲嘯聲而疾速趕來的玄清,而顏如玉顯然與之熟識,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對着面前出現的玄清急聲道:“玄長老,我求你了,你救救雲吧——”
玄清眉頭緊皺,以他的目光當然看出了陸雲的生機已絕,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口鼻息,奈何看到顏如玉悲苦的神情和一旁陸清懇求的目光,不由的心中一軟,雖然知道沒有任何的希望,玄清還是揮手放出了一道紫色劍元力,劍元力劃破空氣,橫亙成一座橋樑連接到陸雲胸口,而顏如玉則與陸清兩人緊緊地盯着玄清的動作,此時此刻,玄清的出現已經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從來沒有哪一刻,陸清會感到如此的彷徨,在記憶中,爹永遠是一個癡迷於鑄劍的強壯漢子,從小他就是在陸雲嘴中喃喃不休的煉材,錘法,火候聲中長大,在他眼裡,爹是那麼的富有自信,特別是在他鑄劍的時候,那樣富有節奏的韻律讓他深深的沉迷,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爹,就要離他而去了。
感受到玄清精純的劍元力,陸雲彷彿一下子好了許多一般,原本近乎眯起的雙眼緩緩地睜開,“玄,玄長老——”
看到陸雲努力擡起的左手,玄清心下一痛,上前兩步伸手握住,“還有什麼要說的,我幫你完成。”
“幫我——幫我教導清兒,成人——”
鄭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將他像親孫子一樣看待,你,安心去吧——”嘆息一聲,玄清不再說話,而陸雲也在這短暫的迴光返照後最終閉上了雙眼。
呆呆地望着手中鬆開的手,顏如玉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而這一刻,陸清雖然還是眼角含着淚水,不過那瞳孔中,卻透露着一種異常的堅定,扶住暈了過去的顏如玉,陸清與玄清同時擡頭看頭頂漂浮着的神劍。
此時的神劍通體血紅,就好像鮮血鑄就的一樣,血紅色就好像流水一般來回的流動,好似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一聲清越的龍吟聲中,原本附在劍體的鮮血快速地滲透到神劍體內,而包裹在其中的神劍也裸露了出來。此時的神劍已然沒有了之前的鋒芒畢露,通體的紫紅色光焰已經消失不見,如此一柄散發這淡金色光暈的紫紅色長劍就這樣出現在兩人面前,最終淬鍊開鋒的金級神劍。
與此同時,在神劍擺脫鮮血,淬鍊完畢的那一剎那,朝陽鎮的人們駭然地發現天空驟然間暗了下來,處於陸府上空的千丈處,一朵大約覆蓋了百丈方圓的巨大烏雲瞬間凝結,只聞得一聲轟隆的巨響,一道紫色的雷霆在烏雲表面快速地流竄而過,磅礴的威勢鋪天蓋地直指下面的金色雲團。
陸府鑄劍室,玄清與陸清的神色幾乎同時變化,相比較玄清的凝重,陸清的臉上則浮現出一股明顯的痛楚,處於神劍之下,兩人所面臨的威壓僅次於神劍本身,以玄清的修爲當然是絲毫不放在眼裡,而陸清則不同,僅僅是劍道首境的劍侍階,他還無法面對這樣的天地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