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鎮,位於天羅大陸東南邊陲的一個不知名小鎮,地處偏遠,客商稀少。鎮子不大,只有東西方向的一條石板街,稀稀落落地分佈着一些店鋪。
此時正值初春,午後的陽光雖不甚強烈,卻曬得人昏昏欲睡。
趙半仙,青山鎮唯一自稱精通風水堪輿、麻衣面相,前知五百年,後算一千年的“大仙”,此刻正坐在算命攤前,流着口水,打着瞌睡。
一陣怪風吹來,上書“趙半仙”三字的大旗,被扯得呼啦啦直響。趙半仙睜開朦朧的睡眼,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睡眼惺忪的趙半仙突然發現,一貫清淨,常常三四天都見不到一個陌生人的青山鎮,不知何時竟然變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就連算命攤對面,平時門可羅雀的天福客棧,也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客人,幾個橫眉豎眼的大漢正揪着客棧汪老闆,索要客房。
“咳嗯”趙半仙低咳一聲,頓時來了勁,不禁捋着山羊鬍,眯起眼,仔細打量起往來的客商,好找幾個有錢的主,做幾筆大買賣。
趙半仙這一看,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比哭還難看。
只見整個青山鎮來來往往的人,無論是奇裝異服的塞外大漢、還是文質彬彬的青衫書生,無論男女老幼,富貴貧窮,個個印堂發黑,面露死色,沒有一個例外,全部都是行將入土之人。
趙半仙頓時六神無主,癱坐在算命攤前,豆大的汗珠頓時遍佈爬滿皺紋的老臉。
趙半仙勉強稍作鎮定,伸出顫抖的手,閉上雙目,掐指一算,面上不禁閃過一絲希望之色。伸手掏出掛在胸前的一塊青綠色玉佩,緊緊握在手中,站起身,急切地朝青山鎮大街東頭,入鎮的方向看去。
半盞茶功夫,一個矯健的白影從鎮東頭疾馳而來,路上行人紛紛向兩側讓開。
趙半仙一瘸一拐,踉蹌着走入街中,緊閉雙眼,張開雙臂攔在大街中央,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嘶~~”隨着馬的一聲長嘶,白影在趙半仙面前停住了身影。
趙半仙睜開雙眼,發現站在眼前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多歲,一身白色勁裝的年輕男子。男子雖無甚出衆的地方,但胯下的白馬卻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千里良駒。
趙半仙見此,像抓救命稻草一般,一把身手抓住了白馬的繮繩。一臉誠懇說道:“這位大俠,能不能將此良駒割愛與我。”
白衣男子此刻正坐在馬上,頗爲疑惑地看着不要命一般攔路的算命老頭,見其如此說,不禁笑道:“這位老丈,我這白馬乃是千里良駒,好歹也值白銀二百兩以上,你不會認爲在下會白送於你吧?”
“不白送,不白送,小老身上有五百文銅錢,這還有一塊祖傳玉佩,避兇化吉,祛病保平安,可謂無價之寶。與大俠交換如何?”趙半仙說着,顫抖着遞上了緊握手中的碎銀子和青色玉佩。
白衣男子眉頭稍皺,見趙半仙一身灰色破舊道服,上面還打着補丁,人已年過六旬,面色蒼老,雙鬢全白,此刻正滿臉悲苦之色,誠惶誠恐地懇求自己,不禁有些於心不忍。
“這匹白馬雖然是不可多得的良駒,但自己也是奪自一惡霸,送於這位老丈就當是劫富濟貧了。”
白衣男子心中想定,下馬扶起趙半仙,輕聲說道:“老丈定是有什麼急事趕路吧,白馬我就交易於你了,玉佩我收下,銅錢老丈留作趕路盤纏吧。”
趙半仙見白衣男子願意交換,頓時喜極而泣,說道:“大俠救命之恩,小老兒無以回報,天機不可泄露,贈大俠八個字‘先人一步,引蛇出洞’。”
說完,騎上白馬,頭也不回,一溜煙的跑了。留下白衣男子一個人在原地發呆,口中喃喃重複着“先人一步,引蛇出洞”。
“這位兄臺。”一聲粗獷的口音把白衣男子從思緒中拉回。
“兄臺有話請說。”白衣男子見面前三個彪形大漢盯着自己腰間的寶劍,個個一臉的貪婪之色,心中不禁有些不快。
“哈哈,在下看閣下文質彬彬,實在不適合舞刀弄劍,不如將閣下的佩劍交易與我,我正好有個一祖傳的玉石和閣下作交換如何?”大漢說完,三人就將白衣男子圍了個嚴嚴實實。
周圍衆江湖人物,見白衣男子被算命老頭騙走千里良駒,以爲遇到了哪個豪門望族的敗家公子哥,均想上前試試運氣。
但見到三名大漢個個身高一丈開外,虎背熊腰,太陽穴高高突起,一看就是將外家功夫練到極致的高手,腰間的青鐵雙斧,少說也有二百來斤,只好遠遠圍觀起來。
此時,三名大漢見白衣男子不說話,其中一人掏出一塊普通的鵝卵石就往白衣男子手上塞。另一個大漢直接就伸手想取白衣男子腰間的寶劍。
“謝謝,在下沒興趣交換。”白衣男子見大漢動手,直接一個側身避開了三名大漢,身體一個飄移就閃出去數丈,徑直向前走去。
白衣男子施展絕頂移形換步的輕功,就是想讓對方知難而退。
誰知三個大漢卻是而莽夫二貨,見白衣男子閃開欲走,認爲是看穿了自己算計。頓時一股齷齪的想法被發現的怒火爆發了出來,凶神惡煞地揮舞着大斧大錘,砍了上來。
“找死!”白衣男子一聲低喝,周圍江湖之人,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殺氣瀰漫開來,路旁小販販賣的家禽走獸,也紛紛羽毛倒豎起來,低聲作鳴,如臨大敵一般。
“阿彌陀佛!”一聲蒼老的佛號響起,只見一名白眉老僧,雙手持禪杖,擋住在了三個大漢之前,硬生生接下了只離三名大漢只有咫尺的寶劍,不過,老僧擋下此劍後,連退數步,吐出一口鮮血。而三名大漢,被隨後襲來的劍氣,傷得發斷皮破,嚇得屁滾尿流。
“這位大師,在下魯莽,傷勢還好吧。”白衣男子似乎對白眉老僧頗爲敬重。
“不礙事,小傷而已。”老和尚笑笑說道,“老衲法號白雲,見過施主。施主好武功,不過大家都是受清風教主之邀而來,還是不要傷了和氣的好啊。”老僧見白衣男子氣還未消,顧不得自己傷勢,連忙說道。
“白雲大師慈悲爲懷。在下就聽大師一言,告辭。”白衣男子說完,嗖得一聲,人就飛出數十丈開外,一會人就消失不見。
老僧看着白衣男子離去的身影大呼道:“施主,此地不可久留,應儘早離開啊。。。”
“哎,他也來了,看來此事真是非同小可了。”看着白衣男子頭也不回的消失了,老僧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江湖衆豪傑見白衣男子武功非同一般高強,連忙上前問白雲大師,他是什麼人。
白雲大師雙手合十,閉目說道:“諸位施主可曾聽過‘四門三派遍九江’。”
白雲大師雖然聲音不高,卻暗含內力,即使離得很遠的人也聽得很清楚。
衆人紛紛點頭,說道:“大師所說的可是當今如日中天,遍佈天羅九江七十一山的天劍門、地刀門、霹靂門、無影門和武當劍派,崆峒劍派,崑崙劍派七大門派?”
不少來自四門三派的武林中人,聽其提到自己的門派,不禁面露傲然之色,得意洋洋。
“所言不差,正是這七大門派,那老衲再問諸位施主可曾聽過‘清風明月天下荒’。”白雲大師又緩緩說道。
衆人有人點頭,有人搖頭。只聽一個高個子黑衣男子高聲說道:“大師所說“明月”可是指曾經盛極一時的日月神教,而“清風”可是指如今的武林盟主清風教。”
“日月神教?不是幾十年前被清風神教和七大門派聯手給滅了嗎?”
“難到剛纔那人是日月神教遺留的孽種?”
“‘天下荒’是什麼意思,難道日月神教要和清風神教打起來嗎?”
不少江湖小蝦米,什麼也不知道,紛紛開始胡亂猜測,議論紛紛。
“那有沒有人知道什麼‘震八方’呢。”白雲大師並不理睬這些小蝦米,頓了一下,又緩緩說道。
江湖衆豪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表示沒有聽過。也有不少人默不作聲,暗暗思考起來。
“啊?”突然人羣中有一人失聲叫道。
衆人目光頓時都被吸引過去,一看,不禁大跌眼鏡。說話的竟然是街邊賣菜的一位老嫗。
白雲大師走過去,扶起賣菜老嫗,和聲說道:“女施主可曾想起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老嫗抹了抹昏黃的眼珠,慢慢說道:“我出身在沒落武林世家,南宮世家。”
此話一出,衆人並不去計較老嫗所說之話的真僞,反而全都驚訝不已,想不到百餘年前縱橫江湖的武林第一世家,南宮世家的後人如今竟會淪落到在路邊賣菜,不禁紛紛感嘆世事無常。
老嫗斷斷續續接着說道:“小時候曾聽爺爺說起過一首武林中流傳的歌謠,好像是這麼說的:
‘四門三派遍九江,
清風明月天下荒,
試問天下誰英雄?
無名一劍震八方。’。”
老嫗雖然帶着濃重的方言發音,衆人還是聽得真真切切。
聽到此,衆豪傑中不少上了年紀的,紛紛驚訝的說道:“什麼?難道剛纔那人是傳說中無名劍客?”
“無名劍客如果在世應該超過百歲了,可那人明明才三十歲不到啊。”
“難道天下又要大亂了嗎?每次無名劍客出現就是天下浩劫開始之時。”衆人不禁議論紛紛。
白雲大師見效果已經達到,提高音量,震得不少功力低下之人耳鼓作響,說道:“不錯,那把玄影寶劍老衲絕不會看錯,剛纔那白衣男子不是無名劍客本人,也是其傳人。剛纔那一劍要不是他手下留情,老衲也將身首異處。”
躲在一旁的三名大漢黑山三虎,聽到自己搶劫的竟然是天下第一劍客,頓時變成了黑山三鼠,暗中吞了一口口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白雲大師接着說道:“諸位想必聽說過,老衲所在白雲禪寺,有一口古鐘,上有青銅鏽跡像極天羅地圖,天羅每有大難大災發生之時,均有異象出現。”
見衆人聽得入神,白雲大師接着說道:“近日老衲發現此青銅古鐘的青銅鏽跡,在青山國東南位置,竟然變成如同鐵鏽一般的紅鏽。據本寺已經圓寂的道悲大師記載,當年,也就是清風教和日月神教大戰,死傷數千人之時,也曾出現類似鏽斑。故此,清風教主雖然沒有邀請老衲,老衲還是趕來青山鎮,奉勸諸位英雄豪傑,儘快離開此地,此地將有巨大浩劫發生。”
聽白雲大師說完,衆豪傑反映不一。
不少不怕死,不相信白雲老僧話的人,直接叫囂:“老禿驢自己沒被邀請,覺得丟人就編此謊話來誑人,破壞武林大會。剛纔救人估計也是演的苦肉計!大家不要上當啊。”
有不少相信此類傳聞的人,或自恃武功高強,或怕得罪清風教主,或種種其他原因不願離去。
還有不少雖然武功也不怎麼樣,也很怕死的人,卻想渾水摸魚,也不願離去。
結果,白雲禪師一番苦口婆心勸導後,衆豪傑竟沒有一人願意離開。白雲禪師搖搖頭,長嘆一口氣,默默獨自離去,只有賣菜的老嫗和黑山三虎相信了白雲大師,離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