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道飛出洞口,發現自己正在青陽山山腰處,整個青陽山五顏六色的旗幟飄揚,人頭攢動,原來都是各門各派前來助陣的低級弟子,正在吶喊擂鼓助威,此起彼伏,氣勢頗爲壯觀。
張玄道卻沒有心思關注這一切,因爲身後還緊跟着一個追命鬼般的道士。
只見張玄道一個縱身躍上樹梢,腳踏樹葉,如履平地一般,在樹林中急速穿梭。
離張玄道身後百丈,黃衣小道士不再浮空,身形落地,拍出一張黃白色符籙,口中唸唸有詞,頓時腳下泛起淡淡白光,朝張玄道逃走的方向,一路狂奔起來,速度竟然絲毫不遜色於張玄道。
張玄道原本以爲,只要逃出古堡,甩掉這小道士,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卻不料,此小道士神通頗爲廣泛,不知使用何妖術,自己全力施展出絕世輕功臨風虛步,也拉不開與之的距離。’
靠速度甩不掉對方,張玄道只好另想他法。
只見張玄道停下腳步,閃身吸附在一棵大樹半腰處,從背後的包袱中,取出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往自己身上一披,頓時輕紗上顯露出和樹皮一摸一樣保護色。即使站在樹下,也很難看出張玄道藏身於樹上。
說起這一張薄如蟬翼的輕紗,在江湖上可是鼎鼎大名,名叫靈翼蟾衣,相傳是異獸紫瞳毒蟾,蛻皮時所退下的蟾衣。
衆所周知,蟾類蛻皮脫下的蟾衣,都會立刻吃掉。紫瞳毒蟾原本就極其稀有,而其蟾衣自然更是稀罕異常。使用此蟾衣,只需將其往身上一披,頓時蟾衣會顯現和周圍景物一模一樣的影像,衣下之人頓時如同隱形一般,任你眼力再好,也難以辨別出來,是隱藏逃匿絕好寶物。
張玄道披上蟾衣還不放心,同時使出龜息大法,完全閉住了自己的呼吸,靜待小道士的到來。
不一會兒,小道士腳踏白光,呼嘯而來。在張玄道藏身大樹的附近停住了腳步。環顧四周,似乎是失去了張玄道的蹤跡。
自言自語說道:“小兔崽子,跑得還真快,竟然不見了。”說完,似乎欲掉頭離去。
張玄道在樹上不禁暗喜,剛欲送一口氣,只見小道士突然轉身,手一揚,一個碩大的火球,伴隨着炙熱的藍綠色火焰,朝張玄道藏身之處,飛馳而來。
張玄道急忙全力彈開,但由於措不及防,還是被火球掃中,頓時眉發全焦,左臂被嚴重燒傷。要不是有靈翼蟾衣阻擋去一些火勢,恐怕就這紫色火球一下,張玄道就徹底失去了戰鬥能力。
張玄道顧不得身上傷勢的疼痛,一咬牙,再次使出臨風虛步,朝山下疾奔而去。身後傳來小道士的狂笑:“想和你道爺我玩躲貓貓?爺爺我把你變烤豬,哈哈哈哈。。。。”
張玄道狼狽不堪,奪命狂奔的同時,心中卻在想,這妖道定是有什麼跟蹤之法,憑其肉眼不可能看出自己的僞裝,應儘快想出擺脫之法,這樣逃下去,內力耗盡之時,就是自己斃命之時。
心中主意一定,張玄道一轉頭,朝青陽山西南腳狂奔而去。
桃花鎮,位於青陽山西南腳下,由於北方的寒氣被大山所阻,桃花鎮四季如春,雨水充足,樹木常青,氣候宜人。加之地處通往西南的咽喉要道,商賈衆多,繁華非凡。儼然成爲青山國僅次於首都元一和東都永寧城的第三大城鎮。
果然不出張玄道所料,進入桃花鎮之後,小道士雖緊盯着張玄道不放,卻沒有在衆多凡人面前施展驚世駭俗的妖法,只遠遠跟着。
在進入人流最爲擁擠的一條街道,施展出移形幻影的身法後,張玄道一會功夫就消失在擁擠的人潮之中。只剩小道士被夾在人羣之中乾着急。
張玄道躲藏於人潮之後不久,便遠遠望見,前方一個巨大招牌,上書三個金色大字“回春堂”。此回春堂雖帶個春字,卻既不是藥鋪藥館,也不是客棧酒樓,更不是煙花之地,而是一個澡堂。
張玄道略一猶豫,便閃身進入澡堂。
首先,自己的燒傷,火辣辣疼痛,亟待處理,其次,更是因爲張玄道料想,小道士之所以能如此精準的跟隨自己,定是在自己身上動了什麼手腳。進入澡堂正好自己仔仔細細沖洗了一遍,換上新衣物,除去小道士給自己身上坐下的追蹤標記。
燒焦後的衣物和靈翼蟾衣,混合着汗水黏在自己身上,張玄道顧不得痛失靈翼蟾衣,小心翼翼的取來清水,清除掉皮膚上的焦污,發現自己整個胸口和上腹部被火球燒傷了,皮膚雖然沒有脫落,但是已經皺起,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產生密密麻麻的一個個水泡。
還好,不太嚴重。
看到自己皮膚沒有被燒焦,只是燙傷了,張玄道心中稍安。
腦中卻始終盤旋着一個念頭:修真者!
這世界上真的有修真者!
如果修真者是存在的,那肯定是可以修煉成仙,長生不老了?
那神話中的神仙,佛陀,妖魔,鬼怪等等是不是也都是存在的?
張玄道如同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滿腦子胡思亂想。
其實,自從三年前,無名劍客去世,張玄道心中一直有一絲迷茫。
自己最想得到是什麼?
張玄道無名劍客不同的是,張玄道絲毫沒有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感,更不會爲了所謂什麼武林,什麼江湖,什麼衆生而挑起重擔。
一個人寂寞之餘,張玄道也常常思考,要論武功,自己盡得無名劍客真傳,獨步武林,罕有敵手。至於是不是天下第一,自己沒有興趣去驗證,也不想去驗證,再說就算天下第一又如何,百年之後,還不是也和無名劍客及芸芸衆生一樣,成爲一抔黃土!
每當想及此處,張玄道心中不禁產生及時行樂,放縱自我的種種念頭。
無名劍客一生清苦,張玄道在無名劍客去世後,的確憑藉自己的絕世武功,斬殺不少土豪惡霸,快意江湖了一番,順便也佔有了不少這些惡人的不義之財,然而,幾年過去,金銀財寶,絲綢錦緞,並沒有給張玄道帶來心理上的滿足,相反,每當一個人時,心中的寂寞和恐懼卻越加強烈了。
至於男女之情,生活中,張玄道雖然有很多看起來很不錯,也比較中意的女子,卻都只是遠遠觀望,而肌膚之親卻從未涉足分毫。
那是因爲張玄道所練功法爲童子功,不遇到真正的紅顏知己,是不會輕易放棄自身的一身武功的,再說,張玄道一向獨來獨往,也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去深入接觸一個女子。
因此,張玄道不喜歡人家叫自己無名劍客,再江湖上往往自稱,寂寞獨行客。
但是,如今不同了,修仙!長生不老!
張玄道心中無比震撼,心情無法抑制的激動!在看到道人從天而降的一剎那,張玄道知道自己內心真正渴望的是什麼了。
“這位客官,你被燙傷了,去醫館啊,別在這一個勁用水衝啊。我們這沖涼的清水都快被你一個了洗光了!”澡堂的夥計,看着張玄道一瓢一瓢的沖洗,不禁心疼起自己早上挑來的幾大缸清水。
張玄道思緒被打斷,看了一眼夥計,抱歉的笑了笑,放下水瓢,裹上毛巾,出了澡堂。
來到休息的包間,張玄道使用治療火傷的特效藥石蟬精油,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勢,在服食一些丹藥後,打坐片刻,恢復了一些內力。
之後,換上了一套青黃麻布衣服,並貼上一層人皮面具。
走出回春堂時,張玄道已經儼然化身爲一個四十來歲,相貌鄙陋的光頭刀疤臉男子。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張玄道發現自己一時也無處可去。
又逛了一會後,張玄道突然感到腹中有些飢餓,一想自己爲及時赴約,從沐州一路趕來,竟然整整一天沒有進食了。
一擡頭,身旁一間門面頗大,高朋滿座的酒樓——醉月樓。
張玄道不缺銀子,但也沒有點那些幽靜的包廂,只在嘈雜的二樓大廳中,挑了個緊挨窗口的位置,默默坐下了。
簡單吃了些酒菜之後,張玄道不禁回想起今日之事,想不到自己武林中十餘年罕有敵手,竟然被一個不知名小道士追殺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難道修真者真是如此強悍嗎,和修真者的玄妙道法想比,自己這絕世武功還有意義嗎?修真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張玄道不禁心馳神往。
突然,張玄道心中一緊,發現樓下稀稀朗朗的人羣中,那個追命鬼一般的小道士又出現了。只見小道士閉目沉吟了一會,便徑直上了醉月樓,張玄道不禁心中一沉。
小道士上了二樓之後,環顧了一下四周賓客之後,便朝張玄道望來。張玄道心中緊張,但表面卻毫無表情,獨自自斟自飲。
小道士見到坐在窗口的光頭刀疤臉大漢後,也是一愣,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店小二上來招呼,道士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遠遠觀察起張玄道來。
由於上過一次當,張玄道深知,小道士雖然看似愣頭愣腦,卻也詭計多端,狡猾得很。不敢掉以輕心,見其周身還是泛着金光,偷襲是沒戲了,只好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沒一會,小道士似乎便沉不住氣,端着酒杯過來了。
“這位兄臺,不知高姓大名啊。”
張玄道一愣,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用好似破銅鑼一般的嗓子,頗不客氣地反問道:“這位道長,面生的很,打聽在下姓名不知有何用意?”
小道士毫不介意,哈哈一笑,大聲說道:“朋友不記得了嗎,當年在雙雞嶺,閣下姦殺了一位賣雞蛋的村姑!以爲過這麼多年,就沒人能認出你了嗎?”
“放你媽的屁!”刀疤臉大漢一愣,隨即破口大罵,說着就拔出剛纔從澡堂來的路上,順道買來一把厚背鋼刀,惡狠狠地架在了小道士脖子上。
“你殺人滅口也沒有用,要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小道士身泛淡淡金光,卻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這時,周圍的酒客看刀疤臉大漢不像是好人,也紛紛過來指責。
“你們都給老子滾遠點,老子蘭溪一刀一貫光明磊落,什麼時候姦殺過賣雞蛋的?小雜種,你敢再說一句試試,老子立刻就把你腦袋砍下來當尿壺!”刀疤臉大漢額頭青筋直露,暴跳如雷。
“雷兄息怒,刀下留情啊”一個公鴨嗓子般的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小道士轉身望去,說話者是一個相貌平凡,年約四十,身着寬大錦衣的胖子。
胖子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刀疤臉大漢面前,對小道士說道:“蘭溪一刀雷虎大俠,一向光明磊落,義薄雲天,絕不可能做出姦殺村姑之事。這點我可以以性命擔保,這位道長定然是認錯人了。”
小道士反問道:“你是何人,你認識蘭溪一刀?”
“我?”胖子笑笑,一臉傲然說道:“我就是蘭溪一刀的義兄,蘭溪劉貴財。”
明白人都已看出,這胖子原來不是江湖中人,和刀疤臉大漢套近乎,只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
小道士卻相信了胖子的話,一臉誠懇的對刀疤臉男子說道:“雷大俠,在下真的認錯人了,在此給你賠罪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說完,遞上一塊看起來足有二十兩之重的銀錠。
周圍酒客見小道士認錯了人就賠上二十兩銀子,恨不得小道士認錯的人就是自己。
“哼!銀子免了,年輕人以後眼睛看清楚了再說話,免得一不小心腦袋就搬了家。”刀疤臉男子說着,恨恨地撤下了架在小道士脖子上的鋼刀。
見刀疤臉男子不要銀子,錦衣胖子卻一把奪過銀子,“謝謝道長,銀子我替義兄收下了。哈哈。”
小道士見胖子收下銀錠,嘴角微微一揚,轉身便離去。
見道士走後,看熱鬧的衆酒客也都紛紛散去。
張玄道回到原位,準備付賬離開,錦衣胖子卻一屁股坐了下來。
胖子雙眼眯成一條線,說道:“這位兄臺,你可知我爲何要幫你?”
“請講!”張玄道木無表情。
“因爲鄙人就是蘭溪一刀雷虎!”胖子瞪大雙眼,盯着張玄道。
胖子說出此話,早在張玄道意料之中。淡淡說道:“雷兄,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吧。”
“好!朋友如此爽快,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胖子笑笑說道,“朋友爲什麼冒充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樹活一張皮,人活一世名。朋友既然冒充了在下名號,給我一些錢財,本人就心滿意足了,哈哈哈。。。”
“哈哈,雷兄,原來是如此世俗之人,銀子嘛,好辦。”刀疤臉男子哈哈大笑,說着便拿起包袱,欲取銀子。
胖子面露喜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刀疤臉的包袱,心中卻在盤算着,等下如何再到小道士那裡去敲一筆。
突然,刀疤臉手一抖,一股真氣直接打在了胖子胸前的三處大穴,胖子保持一服貪婪的模樣,卻被點穴定是在了那裡。
由於張玄道出手極快,周圍的酒客根本毫無察覺。
張玄道之所以出手制服胖子,一是因爲他明白,這胖子乃是極其勢利狡詐之人,極有可能拿了錢,轉眼又跑去找那道士出賣自己,索要賞錢;二是爲了逃路方便,自己早已將銀兩等沉重不方便攜帶之物丟棄,真的是拿不出錢來滿足胖子的胃口。
張玄道見胖子一副貪婪的模樣,頗有些不自然,起身走過去,在胖子面部和周身擺弄了幾下。胖子就變成了一副淡淡的愁容,出神望着窗外的模樣。
張玄道開了間包廂,扶着胖子進了包廂。和小二打了招呼,說自己的兄弟在等人,不要進來打擾,便轉身離去。留下胖子一個人坐在包廂中,一臉淡淡的哀愁,看着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