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騎,錦衣衛的雅稱。如果是普通錦衣衛巡捕營也不是太怕,平日裡都在街上巡視,低頭不見擡頭見,互相之間還有業務往來。
但並不是所有錦衣衛都能被稱作緹騎,這個詞通常用來專指特殊部門的錦衣衛,他們不穿尋常的青色布衣,一律赤紅布甲戴圓盔,盔頂鵝毛也是鮮紅色的。
這種錦衣衛不用滿街緝捕盜匪,也不去抓捕朝廷欽犯,工作只有一個,護衛皇帝或者皇后出行。眼下這個時辰,皇后出宮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那就只剩下皇帝了。
“你還想跑不成?糊塗,趕緊跪好迎駕……小三,你傻啊,膝蓋還想不想要了,往後退退找路邊鬆軟地方跪,別擡頭亂看,小心吃飯的傢伙!”
古人云的好,人老奸馬老滑,老樑雖然也沒距離皇帝這麼近過,可畢竟多吃了二十年鹹鹽,很快就想好了利弊,做出了正確決定。帶着一哨巡兵齊刷刷的跪在路邊,更狡猾的是爲了躲開硬邦邦的石頭特意向後退了半步。
這次老樑又猜對了,來的確實是緹騎,還不止一個方向,南、西兩都有大隊伍。如果剛纔想跑,肯定會迎頭撞上西邊的隊伍,再想編瞎話可就難了。
“爾等可曾見過五城兵馬司的人?”別看排場大,但緹騎對這幾名巡捕營的兵卒倒沒太過嚴厲,說話之間居然下了馬,聲音比較平和。
“……小的幾個天黑之後一直在此守候,除了王府裡的貴客出入不曾見過閒人。”不等尖哨回答老樑又插話了,表情非常真誠,那一臉飽經滄桑的溝壑看着就可信。
“天殺的蠢材,這點事都辦不好!爾等不要亂走動,更不許鼓譟,還有一炷香時間,各自去找點軟和東西墊着。待儀仗抵達全在路邊排好跪穩,少聽、少看,忍上個把時辰也就好了。”
兩名錦衣衛扶着腰刀在附近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的情況,卻看到了巡捕營衆人跪的地方,嘴角露出一絲譏笑。
這點小伎倆還是沒瞞過去,不過大家都是吃糧當兵的,在不違背規矩、不給自己添麻煩的大前提下,略微提點幾句還是可以的。
上哪兒去找軟和東西墊着呢,兵卒們還真能琢磨,把馬鞍下面的毯子抽出來展開疊成細條,三個人一條,用布甲一蓋,只要不是走得太近基本看不出來。
“樑爺,來,你歲數大墊着我的。”尖哨的小心肝已經快跳出來了,萬分感謝老樑的指點,把由他一個人墊着的毛毯多展開些,這樣更厚實,跪久了也不會太硌膝蓋。
“先別急着跪呢,緹騎只是來打前哨的,後面肯定還有,啥時候看到金盔金甲的大漢將軍再跪不遲。”老樑也不推辭,向邊上挪了挪與尖哨並排。
但他沒跪,而是坐在了毛毯上,還衝着右邊的兵卒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先起來坐着,什麼時候該跪、什麼時候可以偷懶,說得很有門道。
“樑爺,不會真是皇帝要來吧!”有了老樑的鎮定自若,兵卒們的緊張情緒多少緩解了點,然後就管不住心裡的八卦了,開始小聲打聽。
“這還能假的了?”老樑對這種很拉低智商的問題非常蔑視,衝着街對面那些站得筆直的錦衣衛努了努嘴。
“伱見過皇帝?”別看是整天在京城地面上溜達的巡捕營,可在場的兵卒裡面誰也沒見過皇帝,哪怕遠遠看一眼依仗都不曾有過。 原因很簡單,皇帝沒事不出來溜達,就算是祭拜天地祖宗啥的也是提前安排妥當路線,閒雜人等全要躲開沿途道路,想看也沒機會。
“先帝爺駕崩的時候,我跟着劉把總在城北清場有幸見到過一次。”也別說沒機會,這不老樑就見過皇帝護送靈柩去皇陵。
“咱的陛下長啥樣?”得,這一說見過,立馬又有人提問了。
“滾你娘個蛋,我要是能見到陛下真容還用和你們這幫殺才整日巡邏,最少也得弄個千戶噹噹!”這問題算是杵在老樑軟肉上了,合算他也沒見過皇帝,只是見到了皇帝的依仗,保不齊還是在百米開外。
“樑爺,有些怪啊,平日裡街面上見過的力士和番子今天怎麼一個沒露面?”
和普通兵卒的八卦不同,尖哨關心的不是皇帝長啥樣,更關注一批批錦衣衛的面孔,希望能碰上位熟人,可惜找了半天一個也沒見到。
“哨爺,你以後少出去吃點酒,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差事。這是錦衣衛裡最精銳的前後中左右五個千戶所中的一個,最低的也是校尉,平日裡專門在皇城裡護衛。
咱們見到的力士和番子都是上中、上前、上後、上左、上右、中後六個千戶所的,怕是連皇城的邊都摸不到。”
雖然尖哨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可老樑一點沒給留面子,當着衆兵卒就教訓開了。他年紀大了,基本沒有往上爬的機會,可這些小輩還是可以努力努力的,但不能整天混日子,得加強業務能力。
見過就是比沒見過強,和老樑說的一般無二,隨後而來的錦衣衛是一撥又一波,幾乎把附近的街道全搜遍了,凡是有門、有路口的地方都派人把守。
一時間十王府周遭的街道被身穿紅色布甲的錦衣衛圍的水泄不通,在大紅燈籠的映射下,整個人彷彿都是紅色的,在黑漆漆的夜色和紅牆背景下透着一股子威嚴和詭異。
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這邊錦衣衛剛剛完成排查工作,南邊就又來了一隊人馬。和之前的錦衣衛不同,他們提着的燈籠是金色的,穿的盔甲也是金色的,手裡舉着的各類長兵器也是金色的。
錦衣衛大漢將軍的依仗隊到了,這些人的高矮胖瘦幾乎一模一樣,馬匹也是同一個品種和顏色,走得不疾不徐,整齊劃一。
前面十幾排、後面十幾排,中間簇擁着一架由四匹黑色駿馬拉着的小馬輦,左右步行跟着幾十名頭戴平頂小帽的宦官,或擡或捧各種大小的箱子漆盒。
讓人不解的是,同樣的隊伍總共有三個,都是由大漢將軍護衛的小馬輦,也都跟着幾十名捧着器物的宦官,搞不清皇帝到底在哪個馬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