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啦……既然之前有衛所,那就更方便了。翻一翻舊存檔,把當地的路徑搞清楚,準備出兵建城吧。就在富峪衛的基礎上建起一座堅城,夠五千陸軍長期駐紮。
你們仔細算一算需要多少工匠、石材、石灰、鐵條,用最快的速度把城建好。還有最少需要多少陸軍護衛,務必機密行事,不要提前走漏了消息。”
洪濤提起寧王還真不是想到了舊事,只是覺得當初如果不放棄朵顏三衛,甚至想辦法將他們同化,現在可能就沒有這麼被動了。
自己之所以選中了富峪衛建城,就是看中了它所處的位置。在這片羣山之中有一小塊相對比較平坦的區域,正好位於老哈河上游與大淩河、爆河、青龍河之間。
從北邊、東邊來的大部隊想穿過羣山,不管怎麼繞也只能沿着老哈河或者大淩河進入,然後再順着青龍河、爆河或者灤河南下。
此時只要在這塊小平原上建座城,駐紮一定數量的軍隊,儲備足夠的彈藥補給,就可以完全切斷盧龍道和部分古北道,屏蔽來自北和東北兩個方向的威脅。
順便還能兼顧西邊百十里的灤河干流河谷,即便將來喀喇沁部與大明反目,也不怕蒙古騎兵順此南下了,屬於一舉多得。防禦一座堅城,總比防禦幾百里長城要容易多了,也經濟的多。
其實洪濤也不比古人聰明,沒聽袁可立說嘛,這裡原本就是大寧都司的衛所.可能是由於補給問題,也可能是別的原因纔不得不放棄,全部縮回了長城以南。
“陛下,從喜峰口出關,沿爆河北上210裡可達。沿途有馬道,就是年久失修,不知還能不能通過車輛。”
舊檔案很快就從兵部拿來了,大致的數據也陸續被翻了出來.袁可立越看越輕鬆,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如果此計可行,那就等於又多了一座歸化城。
別小看五千陸軍,依託堅城不出,來三五萬人馬怕是連城牆都摸不到。只要彈藥補給足夠,想守多久就守多久,無論蒙古還是女真都拿它沒轍。
可是不把這座城拿下,誰都不敢帶着大部隊南下攻打邊牆,後路隨時都有可能被切斷,輜重糧草什麼的更別想了。
也就是說皇帝用一座城和五千陸軍,就把近千里的長城防禦難度給降低了好幾個檔次,至少能解放三四萬邊軍。最初的投入可能多一些,但按照長期算的話就非常值了。
“有工兵衛在,這些都是小事。快,朕不要求別的,只求一個快字。陸軍深入羣山200裡,除了運送彈藥補給,還要運輸工匠、工具、設備,耗費很大。
要充分發揮火槍和火炮的優勢,來,朕畫個圖你們參考下。這裡、這裡、這裡和這裡,相距300米,各築起一座三層炮臺,大致結構可以仿照灤州鐵廠裡的塔樓。
這樣一來,四座炮臺之間都在火槍和火炮的射程之內,人員和物資可以放在中間。再用矮牆將四座炮臺連起來,杜絕來自外面的騷擾,裡面就可以安心建造了。
不要全按照去做,朕只是提出一個思路供你們參考,具體要四座炮臺還是五座或者三座,要在實地考察之後再定。另外還有一件事必須特別關注,水!
富峪衛舊址附近有多條河流,在城內打井應不成問題。但不能光關注大軍駐紮吃水,在選址的時候也要提前做好對水患的防備。萬一敵人在附近河流築壩蓄水,這座城不能受到影響。”
這時候就得看誰更雞賊了,洪濤不會築城也不會修路,但他足夠雞賊,或者說腦子裡裝的歷史教訓足夠多,瞬間就把上下五千年人類攻打城市的招數全過了一遍,從大自然到人爲幾乎都想到了。
“臣以爲築城之事有八成把握,但日後運送補給卻是個大問題。以五千人爲數,即便隔月運輸也要大批車輛同行,200裡山路護衛不易。”
此時此刻,袁可立沒有去歌功頌德,而是皺着眉開始挑毛病了。以陸軍的能力,他相信築城不是大問題,可日後的補給稍微有點棘手。
畢竟五千駐軍的吃喝全要靠後方運輸,這可不是小數目。派軍押送人多了浪費,人少了又不保險。
“禮卿,你算錯了,不是五千,而是二千。朕算過了,常駐2000陸軍足矣,多餘的輜重補給是爲將來北上準備的。這座城不僅僅是爲了防禦,更多的還是做爲進攻支點使用。
你們來看,若想進攻白城,中途就不能缺少落腳點。蒙古牧人善騎,陸軍不能和他們在山區草原上比速度,只能穩紮穩打。
朕打算每隔200到300裡,找交通要衝築一座堅城。這樣一步一步的向北逼近,1000裡也好,2000裡也罷,兩年或者三年總能走到的。
但在這兩三年的時間裡,林丹小兒也別想踏踏實實積攢力量。朕先拿喀爾喀五部開刀,以此城爲初始,時常派出三四隊輕騎,對附近的喀爾喀和察哈爾牧民進行騷擾。
人抓回來、牛羊能帶則帶不能帶則殺!遇到大軍來戰馬上撤回,待敵人撤走再尾隨挑釁。朕從來不打虧本的仗,築城的費用必須從他們身上找補回來!”
這就是洪濤很欣賞袁可立的優點之一,這位進士出身的古代官員雖然也有本時代士人的傳統思維模式,但並不保守,且具備理性和邏輯,最主要的是骨頭還沒被打斷。
不管是剛被徵召爲官還是功成名就身居高位,只要心裡有疑問就會直言不諱的提出來,並不因爲皇權日盛而改變初衷。
不過這次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築城的目的並不是堅守,而是進攻,目標直搗虎穴,林丹汗的白城。
眼下的局面很複雜,想破局就得來狠的。蒙古、女真和朝鮮比較起來,洪濤認爲對大明威脅最大的不是女真,更不是朝鮮,而是蒙古。
因爲它控制的區域實在太大了,從東到西綿延了幾千裡,且沒有重點,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從某一個點南下,讓人防不勝防。
對於這種族羣,防禦是最吃力也是最被動的,大量的財力物力和人力都要放在綿長的邊境線上,時間久了,不用大的戰爭就會被活活拖成殘廢。
大明的二百多年,從強到衰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在和蒙古消耗。最終身體耗垮了、精氣神耗光了,壓不住身邊的各方勢力了,才被女真崛起一擊致命。
可是想徹底擊敗蒙古也不是件容易事,北方遊牧民族從匈奴到突厥再到蒙古,都有一個非常突出的特點,特別抗揍。且身上帶着荊棘光環,有反彈傷害的效果。
漢朝爲北擊匈奴掏空了國庫、累慘了百姓,結果匈奴被打跑了,自己也累吐血了,命不久矣。唐朝北擊突厥也是一個下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結局比漢朝還慘。
接下來還有鮮卑、遼、金先後崛起,反正蒙古高原上從來不缺牧人,也從來不缺遊牧民族政權。你方唱罷我登場,和走馬燈一般直到大清朝,纔算基本解決了這個問題。
那皇太極是用了什麼絕招呢?也不新鮮,就是打一派拉一派。保證蒙古貴族的利益,甚至給的更多,讓其有限自治。再通過一系列對內對外的戰爭消耗其人口,防止其做大。
既然有效果那洪濤就不介意借鑑下,現在他就要聯合右翼蒙古打擊左翼蒙古了。打贏了,一起分贓。打輸了……都輸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洗洗睡吧。
聽到皇帝這麼說,袁可立很快也想明白了之前爲什麼要和喀喇沁部那麼熱乎,然後又拉上土默特部,狠狠打擊了鄂爾多斯。
合算又是一箭雙鵰的陰謀,皇帝早就開始惦記左翼蒙古林丹汗了,與張秉忠謀反沒什麼直接關係。那個什麼素囊臺吉和察沙克大臺吉只是恰好送上門來的倒黴蛋,間接上還促進了喀喇沁和土默特部倒向大明。
“……陛下英明,請給此城賜名!”既然這樣那麼別說廢話了,繼續亦步亦趨跟着皇帝走唄。
“呃……嘶……嗯……富峪衛……挺好聽也挺吉利的,還叫富峪城吧!”
一到起名的環節,洪濤顯得比制定軍國大策還艱難,咧嘴呲牙五官變形,摸腦袋揉屁股伸胳膊伸腿好一頓折騰,最終也沒擠出來,乾脆用了舊名。
他本來想說赤峰來着,位於北京東北方向的城市,在洪濤腦海裡只有承德和赤峰。但從距離上算好像比承德遠不少,那就應該是赤峰了。
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吧。叫赤峰,萬一參謀們問起由何而來,自己不太好解釋。說當地有座山峰是紅色的?不能啊,自己根本沒去過。
其實承德和赤峰都錯了,這座即將出現的富峪城既不是承德也不是赤峰,而是位於它們倆中間。後世這片地區沒有大城市,屬於寧城縣。不過在遼代是個重要城市,稱爲大定府,是五京之一的中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