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賤傷農?可如果不發展新政又將如何令百姓溫飽?”
袁可立應該是聽懂了大致原理,可卻想不通爲什麼。自古以來哪朝哪代不是在擔心糧食不夠吃,布匹不夠用,怎麼會越多越麻煩呢?
“禮卿應該是餓了,來人吶,給總參謀長弄些點心!”
看到袁可立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了,洪濤反倒不急着教育人了。揮揮手令人準備吃食,說是給總參謀長準備的,其實是他自己有點餓了。
“你不是不知道解決辦法,只是沒想到罷了。海關爲何抽分連年上漲?還不是因爲大明所產深受番邦喜愛,購買的越來越多了。
既然工廠所產在大明內部越來越多,價格越來越低,爲何不多多賣給番邦呢?朕的地圖只勾畫了三成不到的天下,其中還有多一半沒買到大明物產。
不是他們不想買,而是道路不通暢。海船雖節省人力,但路途遙遠,非常人能爲之。且有許多國家並不近海,無法連通。
這時就要想另外的辦法了,其實從漢唐起,中原物產就遠走過波斯,用的就是河西走廊、西域這條路。只要把它打通,大明物產就可以通過商隊源源不斷的運往西方。
到時候別說再加四個新政省份,就算兩京十三省全都實施新政,所產之物也不愁售賣。禮卿再算一筆賬,這麼多工廠、農莊,又能養活多少大明百姓?”
吃了兩塊玉米麪甜餅,喝了半杯熱可可,洪濤感覺大腦供血充足多了,於是撇開瓢嘴繼續給袁可立普及外向型經濟對國家經濟發展穩定的重要性。
秉承着能蒙就蒙,誰趕上蒙誰的一貫的原則,這番講解中有三分之一是實話,有三分之一是瞎話,另外三分之一是大餅。
“……陛下高瞻遠矚,臣拍馬難及!只是打通西域漢唐都曾嘗試過,耗費無數國力最終都不了了之。需多加慎重,不可輕動。”
用出口經濟拉動國內產業,這個理論袁可立應該還是頭一次聽,或者頭一次聽的這麼全套,玉米餅只咬了一口,始終攥在手裡沒動。
悶頭想了許久更是沒挑出大問題,即便還是不太願意大規模西征,也只能先承認思路的正確,順帶着告誡皇帝不能急。
“朕何曾說過要馬上實施,目前女真和蒙古左翼仍舊是首選,不把他們徹底搞定很容易首尾難顧。再等等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待到春暖花開之時就是林丹汗的嚴冬!”
袁可立原則上同意了打通西域商路的構思,洪濤也就跟着讓一步,表示短期內不會窮兵黷武西進。
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有西進的具體計劃,因爲在東邊和北邊還趴着兩頭餓狼呢,不把他們解決掉哪兒去不了。
九月底,紫禁城中又迎來了幾位風塵僕僕的客人。海軍南海艦隊都指揮使黃南平,率領遠征艦隊完成了恩鳥港的建設任務勝利回朝了。
“臣未得聖旨,私與外邦勾結,請陛下降罪!”剛見面還沒來得及寒暄,黃南平先跪了,口口聲聲說犯了罪。
“都指揮使雖有違背軍令之嫌,卻情有可原,望陛下體察!”然後就是南海艦隊參謀長王遠景,他更甚,語氣中帶着哭腔,楚楚動人。
“你們幾個誰敢跪,朕就讓錦衣衛拖到詔獄裡先上刑!有事兒說事兒,少和朕玩這套苦肉計。黃南平,你先說,到底幹什麼了?”
本來挺好的心情讓這羣軍人一鬧騰,立馬由晴轉陰了。洪濤一拍御座扶手,起身大喝,纔沒讓養心殿裡跪成一大片。然後揹着手踱到黃南平面前蹲下身體,帶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咬着後槽牙給出最後通牒。
“……臣娶了當地部落頭領的女兒……不是臣貪圖姿色,是看上了她的陪嫁。有了那片土地,可以建造城池和兵營,只需派駐一個千戶,即便來不及支援也可防禦強敵來襲。”
黃南平稍稍擡頭看了看,又趕緊低下了。這副表情在戰艦上見過,每當釣不到魚時就會出現,誰靠近誰倒黴。咬了咬牙,一五一十全招了。
“都指揮使也是萬不得已,當地的黑人不通禮法不講道理,光靠小恩小惠無法打動其首領。是臣勸指揮使答應的,若要處罰,臣心甘情願!”
參謀長王遠景也擡頭用餘光掃了眼皇帝,和黃南平的想法不太一樣。皇帝真要發怒時的表情他見過不止一次,與現在稍有區別,大概率是裝的。於是趕緊補上兩句,把責任猛往自己身上拉。
“人呢?帶回來沒有?”果不其然,聽到黃南平娶了個黑人小妾,皇帝不光眉頭拉平了,嘴角還有點上揚。
“……留、留在呂宋港了……”
“嘿,這叫什麼事兒啊,難不成還怕朕與你搶不成!儘快派人接過來,封三品淑人,賜西城宅邸一座。不用謝恩,你是在爲朝廷開疆拓土,無罪有功。你們也一樣,記功升勳,再接再厲。
現在起來仔細說說恩鳥港該派駐多少人把守,又該如何補給。光建好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守住,尤其不能讓歐羅巴人拿走!”
在將領們看來是非常嚴重的罪過,到了皇帝這裡反倒成了功勞。不是嘴上說說,真給冊封還有賞賜。至於說軍法裡與外邦通婚的規定,此時就先別提了。提了也白搭,皇帝是大元帥,有權更改軍法。
“臣留下了兩艘秦級戰艦、一艘武裝貨船,還有羅德里千戶率領的五個百人隊和三十名工匠。當地不缺肉食,海中有鯨魚、陸上有野味,但急缺糧食。
下月初會有三艘武裝貨船攜帶充足的糧食和工具材料前往恩鳥港,之後每隔一年輪換一批駐軍,數量不少於五百。參謀部還準備教授當地土著黑人種植小麥和蔬菜,儘快做到吃喝自給自足。”
這個問題就不是黃南平能回答的了,朱海鷗趕緊接上話茬兒,把海軍參謀部設計的方案講了出來,等待皇帝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