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同樣冷硬的心一旦稍有融化,事情便越來越朝着好的方向發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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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一切漸漸變得美好而珍貴。周揚在清晨鳥兒的鳴叫聲中看着懷中的陳明緩緩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陳明醒來後的第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俊美得令人感動。
“早。”
“早。”
帶着一絲羞澀地用單字打着招呼,彷彿yin沉的冬天已經遠去,而春光明媚得讓人無法不忽略過去發生的一切。
周揚言而有信,迅速把陳躍召到書房指示了查找陳明資料的事。
“不惜代價地去做。”周揚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
他在書房處理了一個上午的幫派事務,盡力把薇薇排除在腦海之外。可他無法排除離蔚,離蔚彷彿近在咫尺,周揚總感覺擡頭就能看見他。
周揚擡頭。
離蔚不在面前,打開房門的是陳明。現在他可以輕易地分出離蔚和陳明,他們有相同的眼睛、相同的鼻樑和脣、相同的倔強神態,但周揚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區分出來。
“我來……”陳明站在房門前,對昨晚驚喜而形成的新形勢並不適應,顯得有點手足無措:“我來謝謝你。”
周揚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凝視着他。
他們只隔了一個書房的距離,這距離卻似乎可以無限收縮或延長,分不清彼此究竟是正貼着肌膚還是隔着天涯。
陳明借關上門的動作避開周揚的注視,思索了一會,認真地問:“你說的是真?”
周揚揚眉。
陳明解釋:“你會幫我找回我的過去,是真的嗎?”
周揚注意到,陳明謹慎地站在房門處,他不得不懷疑但又情不自禁相信的模樣,令周揚覺得肋骨猛然發緊。
“真的。”
陳明舒了一口氣,走近了兩步,坐在書房的沙發上。
低着頭,又斟酌了很久,才問:“你會放我走?”視線下垂,一直不曾擡向周揚那方向。
氣氛驟然冷下來。
周揚感覺呼吸不暢。他盯着陳明,不想回答“是”,也不想回答“不是”。難得的柔和氣氛將被破壞,這種認知叫周揚心情大壞。
總是這樣!
他剋制着自己,不向陳明惡狠狠地說任何一個字。
過了很久,等他積攢了足夠的自控力,周揚才站起來,走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端詳着陳明。他不想破壞難得的一點點進展,他竭盡全力控制自己,想讓事情朝着柔和一點的方向發展,可當他挑起陳明的下巴,指尖觸摸到熟悉的滑膩肌膚,感受到屬於陳明的熱度時,周揚忍不住半跪下來,將陳明猛然按進自己的懷中。
周揚的胸膛遮擋了所有的光芒,眼前驟然黑暗,陳明吃了一驚,很快鎮定下來。
“我們之間,已經夠糟糕了……”周揚的氣息吐在他的耳廓裡,周揚的臂膀勒得他胸口發疼。
陳明放鬆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給了周揚一個多殘忍的問題。不但對周揚殘忍,對自己又何嘗仁慈?
他閉上眼睛,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周揚沒有回答“是”與“不是”,周揚給了他最好的答案。爲了這個答案,陳明幾乎有泫然淚下的感覺。他忍着眼眶裡微冒的熱氣,低聲問:“頭很暈,我可以在這裡小睡一會嗎?”
周揚僵硬了一會,隨即把他從懷裡釋放出來,盯着他。
陳明從他眼中,看見一種可以稱之爲驚喜的東西。那麼微弱,卻又那麼令人感動。
他躺下去,舒舒服服地睡在沙發上。在這裡他曾擁有許多美好的回憶,他和周揚最美好的回憶幾乎就在這裡,周揚爲他唱着走調的歌,夕陽從窗戶撒進來,象金子一樣鋪了一地。
周揚捨不得走開似的,低頭看他:“不是頭暈嗎?怎麼還不閉上眼睛?”
“周揚,”陳明睜着眼睛,仰視頭頂上英俊剛毅的臉,癡癡地嘆息:“沒想到我們還有這樣一天。”
周揚握住他細細的手指,緊緊捏着。
這一瞬間,陳明覺得人世間的語言已經失去了作用。周揚的目光那麼直接、深沉而炙熱,把該說的都說了,把說不出來的也都一一表達了。
我不能給你承諾。
我無法忘記離蔚。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真的愛上你。
但我,捨不得你。
陳明堅信自己的繹釋沒有絲毫錯誤,他苦心等待,曾經以爲永不可發生的現在唾手可得,愛情竟是那麼不可思議得過分,不可言喻得過分。
沒有發生什麼,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眼淚已經涌眶而出,象止不住的清泉。
周揚皺眉:“怎麼了?”
他俯身,被陳明猛然立起上身,緊緊地抱住。
“再愛我一次,我只要一次。”陳明的雙臂都在顫抖,渾身都在顫抖,聲音卻低而輕微:“放過離蔚,放過我,放過你自己。我們可以相愛一次的,相信我,周揚。”
周揚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他被灼熱的愛的熔岩包圍,陳明的雙臂用盡全力擁抱着他,讓他的血也沸騰起來,讓他以爲死掉的心、腐爛掉的心、被凝成化石的心,輕微地感覺到復甦的刺痛。
鈴……
電話鈴在他作出答覆前不識趣地響起,象冥冥中的離蔚給他一個傷痛欲絕的警告。周揚從雲霧頂端重重摔下來,驚出一身冷汗。
他鬆開陳明,快步走到書桌前,接起電話。
“我是周揚。”
“周大哥,是我。”電話裡傳來薇薇的聲音。
“哦。”周揚瞥一眼陳明。
周揚的抽身給了他一個信號,他顯然也已經從剛纔不切實際的激情中醒來,神色落寞地坐在沙發上,低着頭,不知在看着什麼。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薇薇平靜地,帶着商量的口氣:“周大哥,讓哥哥入土爲安吧。”
周揚沒有回答,胸口彷彿壓上了一塊巨石,讓他說不出話來。
“周大哥,我希望哥哥可以好好的安息。”
聽着薇薇的聲音,周揚很久才沉重地開口:“我會親自處理的。”
他放下電話,有點緊張地看向沙發,生怕坐在那裡的人會忽然消失,從此只殘留一絲若隱若現的氣息。
“給我一點時間。”他走到陳明面前,沉聲說:“我只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和平衡。”
“我明白。”陳明毫不遲疑地表示了理解。他點頭,直視周揚的眼睛深處:“我明白,真的,周揚。”
周揚單膝跪下,對着陳明保證:“所有的事都會好轉。”
“是的。”陳明苦笑:“還能怎麼糟糕呢?”
他的頭還在暈,因此情不自禁地前傾。令人高興的是,周揚及時把自己的胸膛送了上來。
“不管你找不找得到我的過去,我都會很感激。”陳明告訴周揚:“你的這份心意,對我來說,比整個世界還奢侈。”
他用低低的聲音問:“周揚,我並不是一無是處,對嗎?”
“我從沒說過你一無是處。”
“就算有……”陳明說:“我也已經忘記了。”
忘卻,有時候是最好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