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開了春, 賀家的生日宴請帖就送了過來，附帶的據說還有賀夫人的一封書信。
宋錦書雖然有些奇怪，但看滕君燁的樣子, 也沒有多問, 橫豎也要去賀家, 早晚都要知道的事情。
關於賀家的事情滕家人似乎有意避開似的, 不管是誰, 每次提到賀家都會下意識地看一眼滕君燁。
宋錦書覺得有些好奇，滕君燁對於賀家其實並沒有那麼排斥的樣子，只是在提到賀夫人的時候, 眼神會有些波動。
至於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滕君燁沒說, 她也沒問。就像是她和宋遠程之間一樣, 他恐怕也是知道的, 但是從來沒有問過她。
***
到帝都的時候，正是雨後初晴, 空氣中都是陽光的味道，剛出了機場，便被人攔了去。
邱秘書先是一怔，隨即笑道：“王管家，怎麼是你？”
王管家笑了笑, 沒有說話, 身子微微側開, 身後便走出來了一位夫人。
邱灤愣住, 扭頭看向自家少爺。
宋錦書看了過來, 這位夫人相貌不俗，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身段婀娜娉婷如少女，一身湖藍色旗袍，上面繡着素雅的茉莉圖案，外披一件長大衣，端莊又秀麗。
還未想出來來人是誰，就聽到邱秘書很是尊敬的聲音，
“賀夫人。”
宋錦書微微有些驚訝，原來她就是那位賀夫人？看起來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的樣子。
看得出來這位賀夫人似乎很在意滕君燁，從他一露面就盯着他看，一臉關切的表情，不似作僞。
“君燁，剛下了飛機嗎？累不累？”賀夫人道，“我已經讓他們準備好地方了，你們去了先”
“不用了，”滕君燁直接打斷她的話，看了她一眼，便轉向邱秘書，交代道：“我們走吧。”
邱秘書點點頭，對着賀夫人說道：“多謝夫人的關照，不過滕家在這邊也有幾處房產，晚些時候我們再專程登門拜訪。”
賀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看起來有些失落的樣子，勉強笑道：“好，那我先回去了，”說着看了眼身後的王管事，“這是我在家親手做的一些小點心，你帶着，路上吃點兒，飛機上哪有什麼好東西。”
滕君燁沒有說話，看不出來什麼想法。
宋錦書看了他一眼，笑着接了過來，“謝謝賀夫人。”
彷彿這會兒在注意到宋錦書一般，賀夫人先是一愣，隨即斂了笑容，點點頭，“你照顧好他。”
宋錦書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我會的。”
賀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到滕家的人離開，才轉身上了車，坐在車上，撥了個號碼。
響了三聲那邊便接了起來，
“婉清？”那人似乎是在開會，周邊還有些嘈雜聲，幾步走了出來，“見到他了嗎？”
賀夫人無聲地點了點頭，忍不住落了淚，哽咽道：“他看起來還是沒有原諒我。”
那頭的人嘆了口氣，“婉清，這種事情需要時間，他現在願意來，不就說明了心中已經放下不少，你又何必強迫他，嗯？”
賀夫人有些委屈，“我哪裡強迫他了？連他帶着那個女人來我都沒說什麼。”
那邊的人無奈道：“你看你看，我都說了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他喜歡誰就讓他娶誰，你何必要去插手？”
賀夫人不滿了，“他和柔柔可是青梅竹馬，小時候還說過要娶柔柔的，現在被別的女人迷了眼，我總不能看着他犯傻吧？”說着哀求道：“揚哥你可要幫幫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犯下我們犯過的錯，嗯？”
另外一邊的賀先生嘆了口氣，“隨你去吧，只是，”算了，算了，“你可別忘了還有滕老爺這一關的。”
賀夫人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另外一邊，坐上車，滕君燁便閉上了眼睛，靠着宋錦書。
宋錦書低聲問道：“累嗎？待會兒到了住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
滕君燁握住她的手，睫毛輕顫，輕聲說道：
“賀夫人是我母親。”
“她，”宋錦書吃了一驚。
滕君燁的母親？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怎麼又成了賀夫人了？這麼說原來的滕夫人是改嫁了？
不對，宋錦書皺眉，不可能是改嫁的。
滕君燁睜開眼，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淡淡地解釋道：
“滕夫人已經去世多年，現在只有賀夫人了。”
宋錦書抿了抿脣，抱住了他，沒有多說什麼，怪不得他在聽到賀夫人的時候纔會有些不一樣，怪不得滕老爺對賀家一直厭惡至極。
當年的事情怕是別有隱情吧。
入夜，萬籟俱寂。
只聽到身邊人或輕或重的咳嗽聲，聽得心疼不已，宋錦書開了燈，拍着他的後背，“我去廚房給你熬點兒梨水。”
滕君燁搖了搖頭，雙手用力地抱住她，“沒事，就是心理作用罷了。”
宋錦書柔聲道：“是想到什麼了嗎？”說着笑道：“有我在你還怕什麼？”
滕君燁忍不住笑了出來。
半晌，
“她其實是君家的千金小姐，君婉清，當年和我父親算是商業聯姻吧，兩人之間沒有什麼感情。”
“但其實她有一個青梅竹馬，就是現在的賀先生，賀揚，賀家的當家人，當年他們本來是戀人，後來因爲誤會，賀揚出了國，她就一氣之下嫁給了我父親，我父親比她大得多，她很不喜歡，一直不願同房，可是滕家想要個兒子，她必須要給滕家生個兒子。”
說到這兒，滕君燁嘆了口氣，“所以我其實是體外受精，做的試管，另外一個女人生的我。”
宋錦書吸了口冷氣。
代孕嗎？
滕君燁看着牀頭那盞幽黃的燈，記憶忽然打開了一般。
“後來，賀揚就從國外回來了，或許他們是真愛吧，爲了愛情選擇不顧一切地在一起，滕家、君家還有賀家，不管怎麼樣都阻擋不了他們兩個人。”
“一開始，賀揚還懷疑我會不會是他的兒子。”滕君燁忍不住笑了笑，“她不知道是怎麼了，跟着一起覺得我是她和賀揚的孩子，我是他們愛的結晶，還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弄到最後連滕家都開始神經兮兮地懷疑起來。”
宋錦書驀地抱緊了他。
“她這個樣子和賀揚一起，惹怒了滕家，就把她關了起來，不管君家和賀家怎麼協商都不同意。”
“最後，”滕君燁淡淡地說道，“滕夫人在大火中死去，成爲了滕家的禁忌，君家也因此和滕家斷了來往。”
宋錦書忽然想起來滕老爺曾經說過的話，“他那個媽要放火燒死他！如果不是我來的及時，他早就死在火海里了！”
滕君燁看着她，“其實我很多年都沒有來這裡了，或者說是，來這裡從來不會見她的。”
“那你這次，”宋錦書猶豫着。
滕君燁親了親她，“這次我想讓你見見她，你不用想太多，就只是讓你知道這些事情，不需要在意她的看法。”
宋錦書握住他的手，很是敏銳，“她不同意我們，對嗎？”說完不等滕君燁說話，便笑了出來，“要不我們兩個私奔吧，怎麼樣？”
滕君燁盯着她，圈住她的身子，忽然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跟賀梓柔有什麼？”
宋錦書哼哼兩聲，擰着他的臉，“滕君燁，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敢給我亂來，我就，我就”
“你就怎麼樣？”滕君燁逗她，“你就要怎麼樣，嗯？”
宋錦書佯怒道：“我就不要你了！走得遠遠的！保證你這輩子都找不到我！”
話音剛落，滕君燁就變了臉。
宋錦書有些後悔了，她怎麼能這麼說，不是在他傷口上撒鹽嗎？
果然，
滕君燁深邃的暗眸微斂，聲音冷酷：“你想都不要想！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
宋錦書連忙討好地親了親他，“我當然不會了！我死也要在你身邊！別說賀夫人了，誰來也不行！誰也不能把你搶走！嗯？”
滕君燁目光裡的陰鶩褪去，溫柔地摸着她的頭，“嗯，誰也搶不走，我就是你一個人的。”
宋錦書莫名打了個寒顫，靠在滕君燁的懷裡，過了一會兒平復了下心情，纔開口問道：
“那賀梓柔是怎麼回事？”
滕君燁：“她是賀揚在國外的時候收養的一個女兒，賀揚一直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
“她嫁給賀揚，做了賀夫人之後就沒再有過孩子了，這麼多年也把賀梓柔當親生女兒看了。”
不知道爲什麼，宋錦書莫名就覺得有些難受。
“君家、賀家雖然說不和滕家來往，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彼此間也不是完全斷了關係，”提到這個滕君燁扯了扯嘴角，“所以現在纔會想要讓賀梓柔嫁過來。”
“聯姻嗎？”宋錦書仰頭看着他，有些難以置信，“可是當年不都已經”已經成那個樣子了，現在怎麼還會想要聯姻？
滕君燁淡淡地笑了笑，“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更何況，有利益可得又怎麼會在意那些事情呢！”
宋錦書瞭然，卻忍不住生氣，“他們都知道這種強制性的婚姻有多痛苦，爲什麼還一定要強加在你身上？”
滕君燁：“可能他們覺得我不會愛上誰吧，娶誰都無所謂，既然這樣，還不如娶一個對事業上有幫助的妻子。”說着眼神冷了幾分，“可惜要讓他們失望了。”
他可不是會任人擺佈的人！
宋錦書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什麼，雖然聽起來好像他挺厭惡賀家的樣子，但還是能感覺出來骨子裡對賀夫人的不同。
宋錦書在心底嘆了口氣，說到底，賀夫人也是他的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