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又來幾輛車夾擊大G。
鄔北不慌不忙調轉方向盤,餘光一直落在後視鏡上,似乎只要林覓給說法,他就能不顧一切帶她逃出生天。
明明無他言語,林覓卻從鄔北眼底瞅出些魚死網破的猖獗。
——不在一起就一起死。
黑車步步夾擊,半寸間隙不留給大G,身側金屬剮蹭的滋啦聲近在咫尺。
鄔北降下了幾釐米車窗,估計是有點不耐煩,牙關咬緊一根菸點上,五官在一陣輕煙白霧下有些失真。
西裝外套敞開,眼神淡淡。
林覓幡然意識到,其實她並不喜歡煙味。嘴脣囁嚅: "我也有個前提條件。"
急剎車,她往前仰了仰,倒回座位沉肩籲口氣,掌心把頭髮往後捋。轉眸見鄔北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示意往下她說。
林覓:"戒菸。"
鄔北從她這話裡聽出一絲堅決,轉眸落下車窗,煙霧順着晚風往外流,帶走了兩人一些道不明的心事。
黑車看見主駕駛座露出的硬朗側顏,輪胎摩擦一滯,只是又很快跟了上來。
鄔北斜眼睨向下面矮他一頭的轎車,脣角揚起一個尤爲惡劣的笑容,扯得太陽穴筋脈彈跳。"老子就納悶了,你們擺出一副玩命的樣兒,結果就這點能耐?"
那車氣急敗壞往大G側身一撞,火花噼裡啪啦往上濺。鄔北慢條斯理升起車窗,整張臉廓沉在夜霧裡,染上一點邪肆的猩然氣質。
他對林覓說,妹妹,你在所有前提條件中選了個最狠的。
林覓笑: “你就沒點別的解壓方式?”
鄔北視線虛虛落她身上兩秒:“會有的。”
幾輛車的對決僵持到下一個大道路口,此時東方微白,道路邊斷斷續續有商販推着自家種植的蔬菜前往菜市場。
在黑車們疏忽一刻,大G若離弦之箭般衝出了夾擊,通紅的尾焰帶過一道裂弧。
幾輛車被作用力捲動,互相撞得四仰八叉,車頭車屁股剝離一地碎殼。
片晌過後。
唯——輛毫髮無損的黑車上踏出一隻高級皮鞋,點地。男人躬身下車,卡其色風衣在微風中挺拔而優雅。
他摘掉墨鏡,牙齒狠狠咬了下鏡腿。
那是一張林覓見了無法釋懷的面孔,不過她此刻已經隨大G揚長離去,再見便是後話了。
窗外變成熟悉的景色,旭日灑在北面巷口,這一塊住的全是街坊鄰居,出門熙熙攘攘招呼聊天,相伴走入當地老字號早餐店。
留林覓獨自一人在車後座。
她聽着自己心臟撲通撲通跳,也不知是徹夜未眠後的神經緊張,還是一段新關係展開後的手忙腳亂。
鄔北買完早餐回來,臉上未見疲態: "米粉、豆漿、茶葉蛋,還有根油條,吃不完給我。"
林覓低聲道謝,胃液反酸得厲害,吃完一整顆茶葉蛋才稍微好轉。
鄔北在早餐店那頭隨意對付了幾口,西裝寸頭形象過於惹眼,他卻像看不到路人目光似的站在街頭。
低頸拆開一包新的中華煙盒,咬上一隻,然後隨手將剩餘的撂進垃圾桶。
意味明顯,做法鋪張。
林覓只瞥了一眼,收眸慢慢吃完剩下的早餐。自認沒和他熟到“吃不完給我”的地步。
鄔北等一身煙味在外頭散去,手臂搭在車沿問她: “那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係?”
林覓喉管一堵,手拳放在嘴前忍了兩聲嗆,喝口豆漿往下順了順。聲音聽着有點沙啞: "急什麼?我還在吃飯。"
鄔北語調混不正經: "等你下輩子投胎做男人,就知道喜歡的女孩在身邊,自己還像個懦夫樣不敢越界有多難受了。"
他從不是循規蹈矩省身克己的人,現在卻生怕觸一點兒紅線把到手的寶貝放走了。
更何況。
鄔北偏開頭輕笑了下。
這種細水長流的感覺也不壞。
清晨老爺子練功吆喝的聲音從公園傳來,伴隨嘈嘈鳥叫聲和環衛工人掃把掃落葉的刷刷聲,恬靜又安逸,讓人心定神寧。
林覓想了想,彎身換上提前放在後座的運動鞋,把吃完的早餐包裝袋繫好,下車扔進垃圾桶。“我想去公園消消食。”
鄔北低眼看她單薄的禮裙衣料,說等等,繞到後備箱拿了什麼。
五秒後,林覓眼前多了一件呢子厚外套,還是今年秋冬流行百搭款。
她沒想到鄔北準備比自己還周全,表情怔愣着道謝,衣服質感也柔軟舒適,上身後瞬間被一層暖意包裹。
聽完數不清第幾次道謝,鄔北斜斜靠在高底座車身上,眼皮微聳: “真感謝就主動來親我一下,"
林覓還沒從突然的轉變中切換過來,聞言後跨一大步,把別到耳朵後的碎髮扒拉下來,總是一副平靜淡然的臉上瀰漫着窘迫感。
那層窗戶紙捅破了,鄔北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直身徑自拉近距離,手臂撈回女孩的腰。林覓預感到男生下一步動作,紅臉要把他往外推: “這一帶都是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鄔北笑:“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都是這樣過來的。”
說完,他不再剋制地侵襲而上。
只不過剛觸及那瓣軟軟的脣肉,清晨某處的慾望萌動,脣與脣碾了兩下迅速抽離,煙癮也隨之起來了。
鄔北伸出手指磨去女孩脣上晶瑩,俯身耳語: “就磨我吧。”林覓一下沒從他懷裡掙開: “我想出去走走冷靜一下。”"冷靜?你也欲.火焚身了?"
林覓面頰上的紅潮從頰邊一直蔓延到眼尾眉梢,憋屈地抿抿脣。騷話這塊她大敗虧輸,想不到鄔北腦子裡哪兒還剩一片淨土。
話雖這麼說,鄔北還是放過她了。
附近居民區車位不好找,驅車將近一公里才駛入一間地下付費停車庫,鎖好大車,兩人一前一後往公園的方向走。
路程過小半截,落在林覓後頭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伸手勾了下她的掌心,後背頓時傳開一陣酥麻。
準備收回手時,粗糲的指腹又輕輕攀上她的手背,順勢滑入指節縫隙,勾勾纏纏十指相扣。
林覓感到心跳又快了些,側過頭,鄔北面色如常。就這樣一直往前走到公園。
鄔北鬆開手的時候,低眸對林覓認真說: “我聽見心跳了。”"這也能被你……"林覓眼睫一顫,及時找回理智,“我沒有心跳。”鄔北盯她片晌說: "我說的是我的心跳聲,很大。"
惡趣味般,他又補充一句:“你沒有心跳,難不成我的女朋友是貞子?你就是貞子我也愛得不行。"
突如其來的直白情話讓林覓亂了方寸:“可是你對這種事早該習慣了。”鄔北挑了下眉,不置一詞。
不過在她印象裡,的確沒見過鄔北和陳梔夕牽手的畫面,那些風流既往更多出現傳聞裡,加上他換女友的速度飛快,連當事人自己都覺得無所謂,一來二去大家也就默認了這種說法。
真的還是假的,不重要。
到了黎湖公園一角,三五老人聚在健身器材區,伸腰彎腿,更有老當益壯者手握單槓上下翻動,腰身臂力絕對好過當代大多數年輕人。
林覓忍不住駐足觀望,老人談天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你幾個確定啊,那不得大白天天黑吶。"
"報紙上都登了,今兒還下雨,趕緊回去讓老伴收收衣服,全潮了。""喲,這天已經黑了。"
經這麼一提醒,林覓倒是想起半個月之前在新聞上發佈的日全食消息,還竄出了幾個所謂專家闢謠,直到官方認證消息屬實,很多攝影愛好者翹首以盼守着這天。
鄔北看她表情: “你也要回去收衣服?”
林覓低眸拿腳尖蹭了蹭草坪: “我小時候睡午覺錯過了一次日全食,這次想看看。”鄔北望了眼天: “估摸着要下雨,想好了?”林覓讓他先回去。
“不回,”鄔北垂着眼皮看她笑, "放女朋友在雨裡看日全食,我還算個人麼?"
那些大爺們顯然在“衣服潮不潮”這事上更爲重視,一個個鬆開手從單槓雙槓上下來,拿毛巾擦了把額汗,扭着筋骨顫巍巍分頭回家。
不到半刻鐘,偌大的健身區只剩他們二人。
林覓側身坐在腳蹬器上,腕骨撐着座椅,仰首望天,烏黑髮絲盡數落到肩後;鄔北單手插兜站在器材旁邊,靜靜看她。
悄然間,風起雲涌,天空漸漸由明變暗,正中熾白的火球被月球的黑影遮擋,只有一道微弱的光
芒從雲層的間隙中透射出來。
日冕震動,瞬息萬變。
食甚時刻來臨,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靜。
樹枝上的葉子搖擺亂晃,點點雨滴在地面落下溼漬,越來越快,越變越多,有如瀑布流水般嘩嘩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水不斷地急速滴落在林覓臉上,順着眼尾、頰邊、頸部淌進衣物之下。
接着整個人都溼透了,彷如融進大雨磅礴的早間影集,嬌纖的身廓被雨水打落地面升起的霧氣模糊,難以分辨。
直至,月亮將火球最後一抹光吞噬殆盡。
她呆滯地看向月影,眼角也不知有什麼和雨水混爲一體,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剛和我談,就想跟月亮一起飛走了?”
溫熱的氣息從身後裹挾而上,男生低醇的音質帶着雨中的朦朧,緩緩融進她的耳膜裡,在黑暗中顯得特別動人。
林覓只覺胳膊被托起,整個人站了起來。鄔北睫毛根上掛滿水珠,眼睛眯縫了看着她笑: “我看了前邊有個倉庫,去那躲躲。”
鬼使神差般,林覓將手搭在他的大手上,眼廓一彎,說好。
兩人牽起手,迎風肆意而跑。
花草亂哄哄的聲音在潮溼裡熱烈舞動。
還有風聲、雨聲,和跨越水坑時的濺落聲浪,奏響出轟轟烈烈,浪漫而瘋狂的極致樂譜,令他們多狼狽也可以不管不顧。
倉庫在接近樹林小徑的折角處,側門很小,鄔北讓林覓先進去,隨後用鐵門截停外邊的暴雨。站定腳跟,林覓還攀在鄔北肩頭咧脣笑個不停,過了好一陣才喘氣停歇。
內部安置聲控燈,聲音停息的一瞬黑了下來。
黑燈瞎火被雜物堆滿的狹小空間裡,林覓幾乎整個身子都貼附在男生胸膛上,察覺到這一點時,已經有什麼東西在下面無聲盎然。
鄔北呼吸沉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眸子潮涌翻滾,比那場始料未及的暴雨來得熱烈。他指節無意間蹭過她的肩頭。
外套隨之落地。
啞聲: "穿着溼衣服易着涼。"
灼熱的指腹在她溼涼的肩頭來回摩挲,粗糲的觸感勾起頸窩一陣戰慄。緩緩地,林覓半闔了眼,有些情亂意迷。主動踮起腳,脣貼上他的。
鄔北卻笑着偏頭躲開。
黑暗中,林覓心猛地一墜。
他問: "告訴我,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林覓看他眼睛: “不然?”
他笑得壞心: “不給。”
林覓覺得這時候她是清醒的,輕輕緩緩—字一頓。“是正當關係的戀人,是一對兒。”
下秒一波鋪天蓋地的情潮洶涌而至。
林覓腿心被鄔北的膝蓋頂住,後背抵在一片柔軟上,她伸手往後摸了摸,像是某類廢棄的牀墊。反正橫豎都得在牀上唄。
這次徹底被打開了欲色閥門,他落下的吻失控而強勢,脣齒交纏,輾轉劇烈。
林覓手勾着鄔北脖頸,沒有換氣的間隙,身體化作一灘涓水靠在牀墊上。
恰逢感應燈亮。
她看見他臉上浮起的酡紅,情難自禁試圖靠前反客爲主,只是處於男女絕對壓制的力量懸殊前,身體很快被壓回原處。
他再次俯身吻她。
屋外,風瀟雨晦靜悄掩過幾聲缺氧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