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是在總統府裡看到這份報紙的。全//本\小//說\網//??對於這個連續的報道,他頗有興趣。??下面,讓我們隨着他的目光,一起來看看張光亭先生是如何描寫他對郭鬆齡的採訪的。
“十二日下午六時,郭總監察官於辦公室內接受了本人之採訪。??時總監察部行政主任、副主任及特別調查署總長周、汪、韋等人亦在場。??”
“郭總長對於此事件極爲重視,對於刺客的身份,他表示暫時不便透露,然餘暗自揣度,恐爲極端滿族子弟所爲,此意見亦爲多數人所贊同,然林大總統在其聲明中所言希望一般之民衆,放棄排滿之仇視心理,呼籲全國各民族團結一致,由此可見總統之胸襟,實在非常人所能及。??”
“下面,乃是本人與郭總長之對話。??由劉雅馨女士記錄整理。??”
“張:‘坊間盛傳此案乃是滿人所爲,未知郭總長有何看法’?”
“郭總長:‘除開滿人之因素,此案亦有重大之政治背景,詳情如何,尚在進一步審理之中。??如果不能將此案件徹底查個清楚明白,郭某定會引咎辭職’”。
“張:‘又傳此事與新近成立之國民黨有關,請問郭總長,是否屬實?’”
“郭總長:‘此係無中生有之謠傳,亦是挑撥總統與國民黨關係之惡毒計策,就目前審訊之結果來看,兩者並無關聯。??’”
“張:‘請問郭總長,刺客有無同夥漏網?’”
“郭總長:‘同夥定然是有的。??只是尚不能確認,需要進一步地調查,此事我已經請求總統授予特別調查權,無論涉及到誰,我都會徹查到底!對於這些妄圖通過暗殺手段來扼殺共和新生之暴徒,我相信,任何有良知的國民都會羣起而攻之!’”
“張:‘請問特別調查署韋署長。??對於此案何時可以告白天下有確定的日期否?’”
“韋署長:‘我不敢隨便斷言日期,惟有盡全身心之力。??將此案件儘快偵破,以告國人!’”
“張:‘郭總長,聽說所繳獲之刺客行刺的兇器,乃是一把美製左輪手槍,那麼請問,此案件是否與美國人有關呢?’”
“郭總長:‘此證據不足以證明與洋人有關,但亦不能排除此種可能。??’”
“餘對諸位總長、主任之採訪。??大抵情形便是如此。??由此得出模糊印象,概因此案之審理,將會牽扯出一個驚天之大案。??餘懷此心情,忐忑執筆,以上。??”
不得不說,張光亭的職業性敏感,還是很靈敏的,他沒有宣諸於報端的。??是自己在採訪時感受到地那種氣氛。??非常微妙,讓人覺得近在眼前卻又難以捉摸的氣氛。
很快,就有細心地讀者從各種報道中發現,這個案件,越發的撲朔迷離起來。??先是行刺的案犯在獄中自殺身亡,使得整個案情一下陷入了困境之中。??接着特別調查署的特別行動組,開始小規模的抓捕“同黨”。??而這些“同黨”也開始慢慢的從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蔓延到身處共和政府高位地大人物身上來。
第一個被逮捕的大人物,要數週大烈,時任共和中央政府農業副總長,國民共進會成員,原本是個人所共知的君主立憲分子,只因共和初立,他得以國進會會員的身份派任農業副總長,同時。??在國進會內。??他還擔任着組織部部長之職務。??他被逮捕以後,很快供認出藍天蔚、劉成禺二人。??前者時任參議院議員,後者爲陸軍參議部主任參議,在共進會中,亦屬於核心人物。
沒等人們從接連而起的逮捕風潮中清醒過來,大規模的清洗開始了。??先是以章炳麟、張謇爲中心的統一黨被宣佈爲非法組織,章逃亡日本後,張遂在南京被逮捕。??接着,又有國民共進會主席孫武被逮捕,同時該會被取締。??隨後,在參議院中佔有多數席位的,以谷鍾秀、張耀曾、吳景濂等爲首地統一共和黨亦被取締,谷“畏罪自殺”,張、吳二人自首之後“取保侯審”,此風愈演愈烈,至十一月初,已經有半數國會議員被關押審訊,數個黨派被取締或宣佈解散。??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國民黨中的數人亦遭逮捕。
其中最爲引人注目的,是時任國民黨九理事之一的王寵惠,他同時是共和政府中的外交部副總長。??王的被捕,遭到國民黨地激烈反對。??時在上海的孫中山發電文質問郭鬆齡及特別調查署韋寶齋雲:“郭總監察長、韋署長臺鑒:據北京總部(指國民黨總部)來電雲:‘連日來時局震盪,人心惶恐,時世日艱,特自謀刺總統案之後,各黨派所受牽連日增,旬日內國會議員、共和之各機關首腦,屢遭逮捕關押,昨日又將我黨理事、外交副總長王寵惠以謀刺總統同黨之罪名逮捕入獄。??’殊不知此風何以會牽連至廣?王寵惠一向謹慎,斷然不會與謀刺總統之亂黨有任何牽連,此中必然受人誣陷,或望郭總監察長、韋署長詳查明斷,切不可受歹人矇蔽而致無辜受難。??孫文。??”
對於這份措辭激烈的電文,郭鬆齡閱後不置可否的冷笑數聲,倒是韋署長小心說道:“是否將此電文呈送給總統?”
“爲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我又是做什麼的?難道要人家譏笑你我無能麼?”郭鬆齡臉色鐵青,在韋署長眼中,看起來非常猙獰。
他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幾步,對身邊的秘書口授電文道:“孫副總統鑑:來電悉閱,王寵惠案已移交特別調查署,經審訊。??對其叛國罪行已供認不諱。??貴黨出此叛徒,實爲不幸,其幕後之主使者,已逐一落網。??此案,實乃共和成立以來之第一大案,郭職責所在,誓將此案徹查明白。??請孫副總統勿以黨派之見疑我。??郭鬆齡。??”
職責所在的郭鬆齡,自然要將其職責盡到實處。??到了十二月中旬。??國民黨在北京、上海地多個理事如王人文、王芝祥、張鳳翽等相繼被捕入獄。??到了這個份上,孫中山不得不在報紙上發表言論,闡明其對“欲謀害大總統之陰謀分子深惡痛絕”的立場,同時,在上海宣佈解散國民黨,並以“留洋考察”之名欲請辭去副總統之職,林雲在看到他的辭呈之後。??自然不準,並電告孫中山“此間之事,已告一段落,還望孫先生以國家爲重,勿生疑慮,與雲共建共和之偉業。??”
而恰恰在此時,又發生了“胡、李、蔣、田叛亂事件”,或稱“廿日政變。??”
根據後來地審訊資料顯示。??十二月十九日,原國民黨參議胡漢民、李烈鈞、蔣翊武、田桐等四人在北京密商,擬計劃於次日凌晨發動兵變,企圖一舉攻佔總統府、總監察部等要害機關。??時胡漢民尚在內政總部次長任上,李、蔣二人在中央陸軍學院高等指揮系學習,田桐時任天津警備督察署機要處主任。??四人各聯絡同黨數百人,其中多爲原南方黨軍官,而田亦從天津秘密攜帶人員及武器入京,因事阻隔,未能成行,遂將舉事日期推遲之二十日晚十時。??事不機密,爲郭鬆齡部下所查獲一批武器,並搜出名單及聯絡暗號、旗幟等物證。
有了名單,又有了時間,郭鬆齡卻沒有立刻去捕人。??而是秘密安排部下嚴密監視諸人。??另調直屬地監察總隊兩千精銳控制數個要點。
晚上十時,正陽門處率先發難。??槍聲甫響,叛兵行至街口,既被郭部所埋伏之兵士盡數圍殲,此股人數百二十餘,事後查點,逃脫三四人。??至於欲前往攻擊總統府及總監察部等各機關的叛兵,除少數人被擊斃或逃脫外,亦大半被俘。??其中,便有李烈鈞、田桐二人。??郭鬆齡於當日宣佈北京戒嚴。
這一事件,無形中又加劇了清洗風波,在二十日到二十三日這短短地三天,便有數百人被逮捕入獄。
林雲亦在二十一日發佈公告,公告稱:“共和新生,甫遭此鉅變,雲深爲痛心。??查胡、李、蔣、田等人,皆原屬之志士,亦或爲共和機關之首腦,或爲軍界未來之領袖,然不思爲共和建設身體力行,反行叛亂陰謀之惡行,希圖搗毀共和重要機關,陷全國政局於混沌,此行足致使親者痛而仇者快也,望我之軍人,秉承一貫之宗旨,捍衛新生共和之政體……”
到了十二月二十七日,林雲宣佈解散國會,政體由責任內閣制,改爲總統制,仍保留以楊度爲首地內閣,只是轉換了個名稱,改叫“國務院”,楊仍然出任國務院總理。??並擬定於共和二年五月之前,選出新一屆民衆代表大會,規定全國民衆代表實際數額爲七千三百人,由各地方自行選舉,作爲新產生的民衆大會成員行使覈准立法權。
借用上海地一篇文章,大體上可以知道民衆對於此事件的反映。??該文章署名“秋江農夫”。
“夫共和者,有法蘭西與美利堅之區別也。??法蘭西之共和,所行實爲責任內閣制,而美利堅之共和,實爲總統制。??舉凡列強,除開英、德、俄、意、奧等君主立憲之國,此二者實爲共和之標本也。??然我共和之施行,先習法而又美,更加民衆大會此等向無先例之舉措,凡此種種,使人頓如墜雲霧中之感,未知林大總統是否以共和之名義,行之事實,舉國民衆皆注目而觀望。??”
如果說這篇略帶着些疑問的文章還算客氣的話,那麼發表在上的另一篇文章就要辛辣的多了。??略抄錄部分如下:
“誰爲禍首?——共和成立,總統舉定,法案通過,正在一團高興之時,忽然宵小謀刺大總統,怪哉其一;然後昔日之共和同志,譁然變身爲刺客之同黨,此怪哉其二;更有林立之黨派,無論大小,旦夕之間,皆爲非法,未知法從何出?此怪哉其三也。??噫嘻籲奇乎怪哉,人人所不及料也。??豈只人人不及料,即林大總統及軍官等亦不及料。??然人人之不及料,理也,林大總統及軍官等之不及料,非理也。??何則?知兵莫如將,知將又莫如總統也……”
林雲讀到這裡的時候,難得地笑出了聲,這幾日來,他的心情也頗爲沉重。
民主,在他當初看來,就不是適合目前中國的東西。??僅僅是那兩個法案的通過,他便費盡了口舌,不止一次的在國會諮文中答辯過。??最終的結果,雖然是看起來獲得了勝利,可是他知道這個勝利,並不意味着自己的權威在國會中有多麼大的影響,相反地,在宋教仁鼓動新組國民黨之時,他便已經感到了來自國會,來自不同政見者的強大反對力量。
關於刺殺案,是他始料未及的,據郭鬆齡坦承,刺客僅僅是個對他心懷不滿的八旗子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政治背景。??然而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利用這個案件,來打擊那些企圖在未來給自己設置障礙並架空自己實權的傢伙們。
如果現在不殘酷一點,恐怕再拖下去,當他們實力更爲強大之時,再生變故,就會死更多地人。??如此看來,現在的手段,算是非常溫和了,至少除了那個小小的未遂政變之外,全國的形勢尚還穩定。
一切如同他所設想的那樣,甚至連反對的聲音,也如此眼熟。??林雲放下報紙,陷入了沉思之中,黨派之爭,表面上看來,自己是勝利了,然而一個危險的苗頭,卻暴露出來。??那就是,他一直都沒有一個黨派來支持。??沒有黨派,自己何以談宗旨?論理想?他拿起筆來,在桌上的白紙上寫道:一個政黨必須有公共之目的;一個政黨必須有奮鬥的決心;一個政黨必須有整肅地號令;一個政黨必須有優容地氣量;一個政黨必須有犧牲的精神。
而這個黨,該取個什麼樣地名稱才最爲合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