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但說完這句話後，薩特似乎已經明白了，對他來說，這已經是他能爲家族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甚至他剛纔已經覺得魯維克不會答應與他的任何交易，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然答應了，而且這似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此時薩特的聲音蒼老，彷彿已經認命般死氣沉沉，“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諾言，魯維克。”
說罷，這也是薩特第一次主動斷開和魯維克的對話。
夜晚的天空，繁星密佈，已經宵禁的巴尼託寂靜無聲。
當然，除了薩特莊園裡傳出的陣陣慘叫。
燈光下，莊園內平整的岩石路面上堆滿屍體，粘稠的黑紅血液順着道沿流淌進池塘，腥紅一片。
林恩和跟隨他的巫師此時全部癱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當夜風漸起的時候，一切又重新歸於平靜。
雷納和他的士兵們押解着十幾名青年男女從中走了出來，雖然殺過不少人，但這名衛隊長的手卻顫抖不已，身上的盔甲浸透血液。
作爲一名備受聯盟正義準則薰陶的職業軍人，面對罪犯與敵國的士兵，他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甚至會把敵人的頭顱掛在腰間炫耀武力。
但唯獨今夜，冰冷劍鋒每一次刺入肉體都會讓他的手，甚至是心輕微顫抖，他不從畏懼與全副武裝的敵人血戰到底，但面對手無寸鐵的同胞，甚至是婦女和兒童，他的良心就彷彿在烈火上接受炙烤！
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在魯維克面前，“大師，莊園裡的人已經全部確認死亡，這些人是您交代過的薩特家族核心成員，人我已經給您帶來了。”
魯維克俯下身去把雷納攙扶起來，重新換上那張令人脣齒髮寒的笑臉，一隻手擦掉他面頰上的鮮血說道，“凡人，你的憐憫之心我能夠理解，但命令就是命令，而且你的舉動已經快讓我失去耐心了。”
面對魯維克的目光，雷納德眼神閃躲，顯然在隱藏什麼，但隨即跪倒在地上，一言不發，沒有任何猶豫，一劍砍掉自己的左臂，右手提劍起身再次走進莊園。
只是背影蕭瑟，絲毫不見一名軍人該有的銳氣。
顯然，雷納是個聰明人，在被識破他心中的那點秘密後，砍掉自己的一條胳膊總比丟掉性命強。
目送雷納離開，其餘士兵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們知道，雷納偷偷幫一個懷有身孕的年輕女人藏了起來。
而且這個看起來英俊的藍髮少年，根本就是一隻披着人皮的惡魔！殘忍！毫無人性！
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恩，魯維克走過去，手中拿着空白水晶放在他的面前說道，“你的運氣真不錯，如果不是薩特用一個秘密作爲交換，你們將會面臨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未來，而現在，你有權利選擇三個人活着離開這裡。”
此話一出，剛被押解出來的十幾名年輕人瞬間就把目光停留在了魯維克和林恩的身上。
但林恩卻擡頭看着少年那雙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雙眼，咬着牙說道，“你就是一個魔鬼！”
這時，一道稚嫩悅耳的聲音卻從遠處傳了過來，“聰明的老傢伙，我還以爲你們都會認爲他是人類呢。”
說着話，女孩走到魯維克身邊，“那麼你之前答應我的有趣的事在哪呢？不會就是來讓我看你在屠殺一羣奴隸吧。”
“當然不是，你不是想讓我教你關於人類的東西嗎？我覺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對你會有所幫助。”
雖然少男與少女的聲音很好聽，但他們言語中所表達的東西卻讓在場的所有人不寒而慄！
那是對低級生命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踐踏！
甚至血洗薩特莊園，然後讓一位父親在他的孩子中挑選三個人得到活下去的資格，如此殘忍至極的事情，就只是爲了有趣？
而對林恩來說，屈辱，自責，仇恨，種種情感就像無數根鐵刺紮在他的心中！
回頭看着那一幅幅熟悉的面孔，他恨不得現在就跳起來狠狠地咬死那個害他們家破人亡的惡魔！
但幻想終歸是幻想，就如同麻痹神經的致幻劑，最終他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右手手指顫抖的指向三個年輕人後，整個人如同垮掉，癱倒在了地上。
雖然他已經竭盡所能，但如此殘酷的選項讓其他十幾名孩子頓時就炸開了鍋！
“父親！父親你爲什麼不選我？！”
“這不公平！我們要求來一次更公平的選擇！”
“父親，我會替您完成家族的延續...”
甚至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開始瘋狂攻擊剛纔被林恩選中的一個女孩，“你這該死的賤女人！憑什麼父親會選你！給我去死！”
雖然場面十分混亂，但在魯維克的阻止下，沒有士兵敢過去維持秩序。
“看到了嗎，伊芙琳，如果你真想成爲一名人類，首先就要了解他們內心最黑暗的角落，雖然同是兄弟姐妹，但面對死亡，原本的親情或許會變得更加牢固，但也有可能會變成仇恨，甚至比陌生人來的更爲強烈，就比如現在這樣。”
伊芙琳此時秀眉微皺，她的記憶中不是沒有此類的大量數據，但有意識的思考與無意識的計算有着很大不同。
“所以你想讓我明白，人類的情感是一種未知的東西，讓我想想...也就是說除卻情感擁有者以外，對其他人來說，情感擁有者所未表達的東西永遠都處於一種疊加態，就比如現在站在我身邊的你，我可以認爲你很愛我，也可以認爲你無時無刻都在找機會吃掉我，對嗎？”
不得不說，伊芙琳的思路確實很奇怪，甚至和魯維克所要表達的意思完全不搭邊。
但他並不會反對這個觀點，一個人工智能能將人類的獨有的情感理解到如此程度，已經算不錯的進步了。
至少，魯維克調教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伊芙琳真想成爲一名真正的人類，那麼對於他這種毫無人性反人類的舉動應該感到的是一絲憐憫和不忍，而不是冷冰冰的站在一旁仔細分析，得到結論。
或者說在不死生物的引導下，伊芙琳，這位剛剛誕生的新生兒已經漸漸走上了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