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名醫坐在一起分析病情,剛開始都還能和和氣氣的,分析了一陣意見逐漸出現分歧了,爭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後來爭的面紅耳赤,都想在首長面前爭取表現。誰都不笨,都想和首長家攀上關係,不管病能不能治好先混個臉熟,誰能站到這個主治醫生的位置上,對以後的前途當然是大有好處。
爭論了一陣主張手術治療的佔了上風,又開始議論主刀人選。
爭論聲中,正在埋頭研究造影結果的馮雅蘭也輕拍桌子,大聲提醒:“各位,咱們還是先拿個手術方案出來吧,一會再爭主刀人選行嗎?”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一羣大男人眼睛紛紛盯着她看。
很快有人客氣的問:“這位女同志是……”
又很快有人回答:“市一院的雅蘭同志嘛,軍醫大趙禮趙教授的夫人,呵,雅蘭同志我還參加過你們的婚禮呢,不認識我了?”
馮雅蘭也實在懶的搭理他,索性閉嘴不說了,繼續低頭研究手術方案。
幾位名醫又議論上了:“噢,她就是軍醫大趙教授的夫人嘛,挺漂亮的,我還是頭回聽說趙教授的夫人也是醫生。”
這句話真正激怒了馮雅蘭,這美女難掩憤怒輕拍桌子,甩身走人。周廷也趕緊跟着走人,知道以她的性格來說,最討厭別人把她和名氣很大的丈夫聯繫在一起,這幾位老兄也真是太不尊重人她了,根本不尊重她的專業。現場當然也沒人會留她,走了一個人就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到了外面,馮雅蘭仍是氣憤難平:“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來的,一羣什麼人嘛!”
周廷也只能好言相勸:“那咱走吧,不湊這個熱鬧了。”
兩個人大步走出軍區總醫院大門,在大門口又突然被人叫住了。
丁先生一溜小跑追了出來,極力挽留:“馮醫生留步,先等一等。”
馮雅蘭想想還是給了他面子,和周廷兩個人故意慢走幾步等他追上來。
丁先生說話仍是很客氣:“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讓馮醫生您受委屈了。”
馮雅蘭本能的冷淡了:“委屈談不上,你請了這麼多名醫都比我資格老,我留在這也幫不上忙,再見!”
丁先生稍一猶豫還是決然說話:“我決定了,我想正式請馮醫生來主刀,軍區總醫院的白醫生給您當助手,這樣行嗎。”
馮雅蘭和周廷都覺得有點驚訝,細看他英氣的臉,也弄不清這人在想什麼。
這位丁先生在兩個人注視下,也咧嘴笑了:“很簡單,我有眼睛我會觀察,前前後後只有您沒去爭主刀位置,只有您一直在研究檢查結果……您是真正關心我爸病情的,其他人嘛就算了吧,馮醫生請!”
馮雅蘭發了一會呆也就釋然了,周廷已經在心裡忍不住誇了。
畢竟是軍人世家出身的大公子,觀察力強,突然有點欣賞這個人了。
上午,軍區總醫院胃腸造影室。
馮雅蘭和軍區總醫院的白醫生商量過後,很快拿出了手術方案,根據造影結果做全胃並胃周圍組織切除,最後一搏。上午拿出了手術方案下午就進手術室,多一分鐘也不願意耽誤,周廷作爲主刀醫生的第一助理,很自然的站到了手術檯前,麻醉開始之前老將軍還在看材料。
臉色蒼白的老將軍,無意識的唸叨:“我還不能死啊,只要能讓我再活半年……”
連周廷在內一羣醫護人員看他這樣,也是有點感動了,這老將軍就是個鐵血的軍人。麻醉之後老將軍慢慢昏睡了過去,開胸,剝離,結紮,切斷。馮雅蘭和白醫生兩大名醫攜手,已經做的很完美了,兩個小時之後全胃和周圍擴散的組織逐一被清除了,馮雅蘭已經開始做胃空吻合,爲了解決吃飯問題。
手術已經臨近結束,周廷又碰到了同樣的問題,超級第六感。
隔着手套輕輕用手指摸到胰十二指腸,感受着癌細胞的存在,又小聲提醒:“主任,胰頭這裡有兩個小斑點。”
被提醒的兩位主刀醫師先後戴上手術放大鏡,低頭在他指的位置看了幾眼。
白醫生戴着手術放大鏡湊的很近,看了幾眼先驚奇了:“咦,好象還真是有,這麼小的斑點你是怎麼看到的……這應該不是轉移病竈吧,根據術前造影結果顯示,胰十二指腸並沒有轉移跡象。”
馮雅蘭也看的很仔細,也猶豫了:“也可能是很普通的輕度炎症,不做切片很難確診。”
之後白醫生做了結論:“咱們還是以術前造影結果爲準吧,這樣更保險,胃全切術中臨時決定做胰十二指腸切除風險太大,我不建議冒險。”
馮雅蘭是真的陷入兩難,一時下不了決心。
周廷又小聲謹慎的提醒:“主任,造影結果顯示的,可是幾個小時之前的症狀。”
言外之意從造影檢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已經有點靠不住了。
這回連白醫生都被說的猶豫了,幾個小時,確實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馮雅蘭思考過後很快下了指令:“現在手術出血不多,還可以做冷凍切片快速病理檢查,告訴化驗室動作快點,二十分鐘內我要結論。”
她是主刀醫生都下指令了,其他人也只能照辦,緊急去化驗室叫人。半分鐘後化驗室的人來了,還帶來了恆溫冷箱,做好切片放進恆溫冷箱帶走了。二十分鐘的等待,就好象兩天那麼漫長。現在的情況是手術已經做了個兩個小時,病人躺在手術檯上,所有人都在等快速切片化驗結果。
連周廷也在心裡默唸,現在只能信任化驗師的業務能力了。冷凍切片快速檢查診斷準確率不高,確診的機會是一半一半吧,這也是手術進行過程中的無奈選擇,準確率能達到一半就不錯了。
十五分鐘後化驗結果出來了,陰性,確認是癌細胞轉移病竈。
周廷長出了一口氣,馮雅蘭也不假思索的發出指令:“補液,準備一千單位血漿,手術繼續。”
白醫生也下意識的擡頭看一眼周廷,戴着手套的手彆扭的伸個大拇指過來。
這位白醫生言語之間也很讚賞:“你個小同志很細心,真不錯,嘿,你這個眼神還真是好使,這麼小的斑點你是怎麼看到的……這戴着放大鏡也看不清啊。”
周廷只能含糊過去:“無意之間發現的吧。”
手術正在進行當中,白醫生也沒心思多問,繼續手術,手術進行了五個小時才結束。一羣人出了手術室才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時間已經是晚上了。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出血不多,沒輸血,引流液也不多,各項生命指標也很正常。
馮雅蘭正在開藥,白醫生又湊過來誇獎人了:“馮醫生,你這個小助手真不錯,小同志你叫什麼?”
周廷也就善意回答:“周廷,剛轉正的實習生。”
白醫生難掩激賞表情,趁馮雅蘭沒注意的時候遞一張名片過來,小聲囑咐:“小周啊想不想當兵,當兵的待遇好啊,有興趣給我打電話。”
周廷接過名片半秒鐘後纔回過神來,這位白醫生不是愛才心切,當着雅蘭姐的面就挖牆角了吧,看着白醫生滿臉笑意又覺得好笑,又覺得自豪,有能力的人嘛走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
晚上,化驗室。
更精確的石蠟切片檢查結果出來了,仍然是陰性。
白醫生已經在冒冷汗了:“好險,幸虧小周發現的及時,不然還得開一次刀,老人家這身體情況可經不起折騰了。”
馮雅蘭也輕輕鬆了一口氣,懸着的心也放下了。
外面突然有人喊:“馮醫生,白醫生,病人體溫有異常了。”
兩位醫生趕緊走出化驗室去特護病房,周廷臨走之前突然心裡一動,從角落裡一大堆丟掉的癌細胞活體切片裡隨便撿起來一枚,帶出了化驗室。到了洗手間裡沒人的地方,輕輕用水果刀割開手指,滴了一滴自己的血上去。
啪。
周廷的血滴到了癌細胞活體切片上,就好象汽油澆到了火上,騰的一下就着起來了。瘋狂繁殖的癌細胞把切片都撐破了,周廷嚇了一跳趕緊把碎掉的切片仍進馬桶裡沖走,終於趕肯定一個事實,自己的變異細胞和癌細胞確實是近親,能讓癌細胞瞬間瘋狂繁殖分裂,還真是有點嚇人。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天使和魔鬼的話,那天使和魔鬼一定是近親。
起碼這一點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印證,一半魔鬼,一邊天使,還跟死神沾點親戚。
數天之後,軍區總醫院。
挺過了生死大關的丁將軍已經能坐起來了,雖然仍要忍受手術後的痛苦,命總算是保住了。今天來探望的人更多,多是軍區各機關的高級將領,來探病的人臉上都帶着笑,也讓主治醫生馮雅蘭成爲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來探病的人裡面但凡有點身份級別的,都要跟她握手道謝。
周廷也算開了眼界了,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高級將領。
正在欣賞着病房裡將星雲集的場面,一隻手伸了過來。
仍是一身西裝打扮的丁先生臉上帶笑,善意招呼:“周醫生你好,正式介紹一下,丁汝陽。”
周廷也輕鬆伸手過去,報以微笑:“我叫周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