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到廟裡去!”葉楓一把將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鄧靜宜拽住,往廟門裡衝去。
他和鄧靜宜剛一進門,大大小小的石頭就如同是雨點一般砸在了地上、牆上、屋頂上。一時間牆體被砸中的悶響聲,屋瓦被砸碎的聲音,還有專家教授的痛呼聲響成一團,混亂不堪。
特警們倒是有槍,可誰敢向老百姓射擊啊!如果是真的罪犯倒還罷了,他們完全有膽量和魄力開槍射擊,但這些村民都不是罪犯,向無辜的老百姓開槍,那後果絕對是非常嚴重的,沒人敢承擔那份責任!
“撤!撤!先撤到指揮部裡去!”杜澤濤扔下一句話,捂着被石頭砸中了的肩膀,狼狽地逃進了山神廟。
幾十個特警舉着防暴盾牌,一邊擋着石頭,一邊往山神廟裡撤退。
被石頭打暈的付強也被兩個特警擡着,退進了山神廟裡面。
最後進門的兩個特警將廟門關上了。
石頭稀里嘩啦地敲打着屋頂,瓦片噼噼啪啪地爆個不停。別說是捱上一石頭,僅僅是聽到石頭打碎瓦片的聲音就讓人緊張得很。
山神廟裡,一大羣專家教授和專業醫護人員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膽子顯然都比不上那些訓練有素的特警。
不過面對這種情況,那些特警也好不到哪裡去,有槍不敢用,面對幾百個瘋狂的村民,誰敢出去開一句腔?
恐懼的氣氛越來越濃烈,人人自危。
“寧新柔呢?她剛纔還和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村民會不會傷害她呢?”鄧靜宜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葉楓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問題,幾十雙眼睛就齊刷刷地落在了他和鄧靜宜的身上。
葉楓的嘴角頓時露出一抹苦笑,心裡暗暗地道:“我親愛的靜宜姐啊,你說你說什麼話啊,看吧,本來沒人注意到我們,你一說話,咱們就暴露了。”
幾十個特警很默契地向躲在角落裡的葉楓和鄧靜宜圍過來,手中的防暴盾牌、橡膠警棍透露着濃厚的危險氣息。
鄧靜宜這才意識到她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寧新柔不是專家組的成員,還認識萵曉燕,所以寧新柔在外面肯定是沒有危險的,但她和葉楓卻被困在了山神廟裡,卻是比寧新柔危險得多!
如果那些石頭不分敵我,一股腦地亂砸過來,葉楓肯定不會選擇躲進山神廟裡,他這麼選擇,這麼做,最主要的原因其實還是想保護鄧靜宜。
他有一百四十年內力護體,只要不是被砸中要害,挨幾石頭其實也沒什麼大礙,但鄧靜宜不一樣,她是一個嬌弱的女人,可挨不起那樣的石頭攻擊,隨隨便便一個石頭都能把她打得頭破血流。
此刻鄧靜宜倒是因爲葉楓反應的快而安然無恙,可現在又陷入了另一個麻煩之中。
幾十個特警呈扇形將葉楓和鄧靜宜包圍在了牆角,一個個表情嚴肅,眼中泛着冷漠的神光。
葉楓攤開了雙手,一臉無辜的神情,“你們想幹什麼?你們也看見了,我也被攻擊了,這事與我無關。”
“對,與我們無關!”鄧靜宜也說,給葉楓幫腔。
“你們少裝蒜了!葉楓,這就是你自編自演的好戲,你煽動村民鬧事,襲擊警察,你簡直是壞透頂了,你們幾個現在立刻把他給我抓起來!”杜澤濤喝道。
幾十個特警就要涌上。
“等等!”葉楓舉起了雙手,”我可以配合你們,不過鄧秘書是無辜的,你們讓她出去吧,她能勸那些村民離開。”
“不,我留下,你出去。”鄧靜宜的眼眸裡頓時泛起了感動的淚花,她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葉楓着急得很,他壓低了聲音:“得罪杜澤濤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出去了還可以打電話給齊大哥,讓他介入進來,你現在留下來有什麼用啊?”
鄧靜宜卻固執地道:“不,我就是不,你出去,你也可以給齊市長打電話啊,我一個女人家,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可是你就不同了,他們在外面的時候就想打你了,現在被抓住,他們肯定會收拾你的。”
葉楓心裡又是感動又是無語,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搞笑,一個罪犯,你有什麼資格提要求?葉楓,鄧靜宜,你們兩個誰也別想出去,都給我抓起來!”杜澤濤冷笑地道。
葉楓和鄧靜宜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裡都沒有絲毫畏懼。
行得正坐得端,又怎麼會怕警察呢!
就在這時,廟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姓杜的,你聽着,把葉醫生放出來!”
“把葉醫生放出來!”村民們一起吼道,聲音震耳。
葉楓聽得很清楚,外面帶頭喊放人的女人是萵曉燕,他的心中一片感動。
萵曉燕帶着村民在外面喊,要求放人號子越來越齊整。
杜澤濤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了,他看葉楓和鄧靜宜的眼神也越來越冷了:“葉楓,你還說這事與你沒有關係?你還敢說這些村民不是你組織的?你當我是白癡嗎?”
“我還真就是這麼認爲的。”葉楓也直直看着杜澤濤,他的眼神一點也不閃躲。
“你——”杜澤濤這一怒,一張臉又青了。
葉楓接着說道:“你們限制了村民的自由,這個鎖龍溝不能進,不能出,人家聚集起來提出要求,這有錯嗎?這裡是鬧致命的病毒沒錯,可是你們就不能更人性化地處理嗎?村民們聚集起來,提出要求,你們不正面回答,你反而下令讓特警放催淚瓦斯,用武力驅趕,有你這麼當官的嗎?”
“你再說!”杜澤濤指着葉楓的鼻子,手指顫顫。
葉楓冷笑了一聲,“你還能堵着我的嘴啊?就算是古時候的皇帝,那麼大的威望和權利,也沒有能堵住所有老百姓的嘴不說話的吧?你不過是一個主任,被指派負責這次的疫情罷了,你以爲你就一步登天了嗎?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頓了一下,葉楓接着說道:“還有你們這些專家教授,鎖龍溝的村民患了病,你們不給治,還推三阻四讓村民去衛生所,你們不過是害怕被傳染,所以躲在這裡,把這裡打造成了一個安全的堡壘,你們知不知道外面的村民正飽受煎熬?知不知道他們在承受病毒的恐懼?我真爲你們這個國家的蛀蟲感到心寒,你們的心裡肯定想着,等這次事件過去,你們就回去該拿獎金的拿獎金,該升職的升職,你們真的就不臉紅嗎?不害臊嗎?”
一室靜默。
葉楓的話很犀利,就像是刀子把眼前這些專家教授還有從各大醫院抽調而來的精英醫護人員削得體無完膚。
沒人承認,但這是事實。
“還有你們,你們拿薪水也拿得心安理得,拿警棍打人的時候也打得瀟灑自在,你們不是要抓我嗎?我就在這裡,你們來抓吧。”葉楓平伸出出雙手,平靜地等着一副手銬。
然而,幾十個特警卻沒人上前了。
“你們幹什麼?他是罪犯,不值得同情!你們不動是吧?我來!”杜澤濤惱羞成怒地走了上去,從一個特警的身上取下一副手銬,走到葉楓跟前,咔咔兩聲,給葉楓銬上了。
鄧靜宜使勁地推了杜澤濤一下,哭嚷道:“杜澤濤,我要去省裡告你!告你!”
“哼!你是葉楓的同夥,你先想辦法把你自己的屁股擦乾淨再說吧!”杜澤濤又取了一副手銬,將鄧靜宜也銬上了。
“姓杜的,你會後悔的!”鄧靜宜的眼淚流得嘩嘩的。
“把他們兩個帶下去!”杜澤濤喝道。
這一次,特警執行了命令。
山神廟外。
催淚瓦斯的煙霧早就散去了,彈頭也被孩子們當做玩具玩耍,村民們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不僅是沈華寨的,就連高雲寨和金水寨的村民也都聞訊趕來,一千多個人聚集在山神廟周圍,這裡一羣,那裡一羣,比往年廟會還要熱鬧。
村民們也不砸石頭了,只是將山神廟圍着,讓杜澤濤放人,後來又提出了讓特警和專家組撤出鎖龍溝的要求,不過無論是什麼要求,杜澤濤肯定是不會答應他們的。
雙方就這麼耗着,誰也不退讓。
吃午飯的時間轉眼就到了,住在山神廟附近的沈華寨的村民煮了幾十鍋飯,吃了飯,上千號人照樣把山神廟圍着。
萵曉燕成了這上千號人裡最活躍的一個,她東奔西走,逢人就說葉楓的好,將葉楓說成了上天派來化解這次災難的神醫,她說的不全是吹噓,還有實在的例子,比如葉楓治好了她的病,葉楓無償給村民們發藥和義診等等,村民們還都相信她的,她說什麼就信什麼,她讓大家喊放人,大家就大聲喊放人。
寧新柔成了一個旁觀者,但也不是什麼都不做的旁觀者。
“寧妹子,你在幹什麼啊?”剛在山神廟前帶頭喊了一陣話,口乾舌燥的萵曉燕回到廣場邊上的一顆海棠樹下乘涼休息,正好看見寧新柔十指如飛地在大屏手機屏幕上敲擊着什麼,她便連水都顧不得喝了,跟着就湊了過去。
“微博。”寧新柔說道。
“什麼東西啊?”萵曉燕覺得很新奇。
“就是一種用戶狀態的實時分享平臺。”寧新柔說。
萵曉燕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不懂。”
寧新柔親暱地攀着萵曉燕的肩頭;“我這樣解釋吧,我發的這個微博,發出去之後就會讓更多的人知道這裡所發生的事情,大家討論的越激烈,就會有越多的人關注這裡,到時候輿論壓力一起來,他們就不敢把葉楓怎麼樣了,如果他們沒有證據,他們也會迫於壓力釋放葉楓的。”
“這麼厲害?比我帶這人讓那羣龜孫子們放人還管用?”萵曉燕覺得很神奇,卻又有些不服氣。
不過,寧新柔卻不想打擊萵曉燕的積極性,她笑着說道:“曉燕姐,當然是你那個管用啦,你站在山神廟前喊話,廟裡的人立刻就聽見了,我這個卻還要繞一大圈才能發揮作用呢。”
萵曉燕聽了這話,頓時高興了:“我就說嘛,你就幾根指頭敲一下,就算有用,那也有限得很,我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再去喊話,我就不信,那些龜孫子們的耳朵裡塞着棉花,聽不見老孃罵人!”
寧新柔也咯咯笑出了聲:“葉醫生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一起努力吧,儘快讓他出來。”
萵曉燕的精神頓時又亢奮了起來,擰開水壺,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然後大步走向了廟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