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霹靂

兩天沒有回家, 似乎什麼都變了。

關上門,艾白飛快地衝進洗手間,對着涼水拍打着雙臉。而後她走到客廳, 張望了一下, 茶几上有一本經濟雜誌, 一個新買的菸灰缸, 餐桌上有一支他的鋼筆, 他留紙條時用的。她把這些收拾了,放在紙盒裡。

目光轉到他的房間,她很少進去過, 她推開門,牀被收拾得很整潔, 倒像個賓館的房間了。她仔細找了找, 連菸灰缸都沒有, 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再沒其他。

她走出去,對着空氣發了一會呆。

門鎖的聲音傳來, 她下意識地轉頭,林鈞手裡提着袋子,看到她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顯然有些吃驚,“你怎麼了?”

“你怎麼回來了?”她沒有答他。

“我來送午飯。”他揚了揚手裡的袋子,然後走到廚房, 拿出碗筷, “起來吃飯, 我今晚再來。”

收拾好一切, 他又走了, 她已經從地板坐到餐桌上,一口一口吃着他帶來的桂花湯圓, 軟軟儒儒,口齒留香。

吃完飯,她第一次刷了碗,平常是出去吃,或者他來處理,她根本都不用做這些家務。她想起他帶她去菜市場那次,說外面有很多委屈,讓她適應,如今看來,她最大的委屈倒是他了,爲他感到委屈。

一切都收拾完,她還是不困,有那麼幾秒的卡殼,她翻出手機,按下了啓動鍵。

手機裡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和很多條短信,均是朋友們的關心,她往下翻,還看到了孟廷遠。先是給那羣姐妹報了平安,然後她給孟廷遠撥了電話,她以爲他也只是關心她,不想第一句便是問她和總裁的關係。原是他今天在停車場看見了她和林鈞,疑問之下來的電話。

如果是從前,她定會撇清,以防他的誤會,可現在她卻承認總裁是她男友,她這幾天的確都呆在男友身邊。她是想這樣同他不再有瓜葛。

末了,她說,“我想我們還會是好朋友吧。”

“我想的恰好相反,你是未來老闆娘,就做老闆娘就好。”

情人不成本來就不能做朋友,還是她想得太天真。

最後,她撥給了林母。

她們約在上次的咖啡廳,林母早早就到了,身邊竟然還坐着羅仁新。

“拿到了?”林母問。

她不自然地抓着包,“他怎麼在這裡?”

“艾小姐真有本事,看來林鈞對你是一點防範也沒有啊!”羅仁新一臉戲謔。

她似乎被人打了巴掌,小臉發燙,“不用你管。”

林母看着情況,這會開口說,“仁新在這方面最懂,我是請他幫忙的。”

她還是不肯點頭服軟,林母又說,“文件呢?”

她把眼光轉到林母身上,“真的……真的不會趕他出林氏?”

他們都知道那個他指的誰,羅仁新鼻子裡發出輕哼,她這幅樣子又是做給誰看?

她聽懂了他的蔑視,臉更紅了,羞愧,她也懂這兩個字。可她還是不想放棄希望,她要的是林母的保證。

林母點頭說,“這是當然了,他起碼有保底的老爺子的股份。”

她鬆了一口氣,終於放開了手。

林母接過來,轉手給了羅仁新。

服務員過來給了她一杯苦咖啡,她一點一點抿着,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行車。

良久,羅仁新說,“這份不對!”

這是什麼晴天霹靂,她的咖啡杯慌張地落入底盤,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他繼續說,“我手裡的股權數據首先就不對,另外雲老和我家一直是世交,他的數據也不對勁,而我們倆都在名單裡,所以說這份名單有真有假。”

他氣得把它摔在桌上,“年紀輕,心眼倒不小,把我耍得團團轉!”他把惡狠狠地目光投在她身上,“說不定你做的那點事全已經暴露了,你還被蒙在谷裡呢!”

艾白搖頭,不可置信,口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見她那副癡樣心情更壞,直接拂袖而去,林母在後面哎哎喊了兩聲,也沒叫住他,她也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艾白,“你啊你,趕緊回去,說不定有人跟蹤你來了呢,把我揪出來,我們倆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被這麼一叫,條件反射性地向外走。外面是不會停歇的車流,她怔怔的,欲要順流而去,胳膊猛地被人往後一拉,疼痛讓她稍微回神,她轉頭,是許久未見的原總城。

原總城的轄區就在這裡,他上次辦案成功,終於被安排了一個交通局的肥差,活少賺得多。這次正好巡視到這塊,就看見遠處一個人影弱不禁風,似乎要飄到輪子底下去,他趕緊把她拉回來,這纔看清是艾白。這會他又驚又怒,大聲呵斥着說,“你瘋了是不是?”

哪知她淚眼朦朧,口裡說着,“我丟東西了,我丟東西了!”

他一愣,下意識地問,“你丟什麼了?”他看了看四周,什麼也沒有啊。

只見艾白蹲了下去,雙手捂着臉,肩頭一抽一抽。

到底是丟了什麼讓她如此上心?原總城跟着蹲下去,“你說你丟了什麼,我去警局做了登記,明天就能給你找到!”他實在不忍心,誇了海口。

哪知她還是哭,嗚嗚地叫着,口裡模模糊糊,說着,“找不回來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林山找不回來了,父親找不回來了,現在就連她守着的一顆心,也找不回來了……

她丟的,就是心啊……

明明是下午兩點,太陽最烈的時刻,她的周身卻籠罩着令人絕望的黑暗,窒息的無奈,這一場單方面的背叛結果卻淪陷了她的心,她的驕傲,她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去,等待她的是他字字錐心的逼問,還是他絲毫不知的關懷備至,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在面對這兩種情況時,她該有的反應在哪裡,是隱藏自己,還是坦白一切?

原總城把她攙扶着往車上走,她已經顧不上其他,腦子裡紛紛擾擾,剪不斷,理還亂。

溫情很快就下班回來了,手裡拿着她愛吃的南瓜烤餅,她一點胃口也沒有,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假寐。

溫情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看着她皺起的眉頭,說,“是不是和男朋友發生什麼了?他要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立馬辦了他,是吧,總城?”

原總城幫腔道,“我同意,你忘了我是警察啦,擒拿術你想要我使哪招就哪招!”

“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己的錯。”她終於開口,淚水伴隨着流下來。

“行了行了,不管是誰的錯,他讓女人哭就是不對,我們不逼問你了,”溫情蹲下來,用面紙給她擦眼淚,“你先睡着,你不喜歡吃南瓜餅,我們去給你做別的,”

溫情朝原總城使了個眼色,原總城還在看着艾白,神情憂慮,溫情一愣,想到他們原來也是同學,或許他倆的關係比她倆還好,沒有出聲,去臥室裡拿了毯子,蓋在艾白身上。

她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廚房裡有飯菜的香氣,原總城坐在她的身邊一直在照顧她,她鼻子一酸,“給你們添麻煩了。”

原總城搖頭,門鈴卻響了,他訝異了一下,溫情在廚房喊,“林鈞來了吧,快去開門。”

艾白一驚,抓着毛毯,用眼神詢問他,他看着她,眼神也說不清楚什麼,只好先去開門。

她慌亂,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重新躺下假寐。

林鈞進來時就看到她窩在沙發裡,睡得香甜。溫情從廚房跟到這,說着,“等艾白醒了就一起吃個飯吧。”

他回過神來,“不用,我現在就來接她走。”說着他俯下身,把艾白連着毛毯一併抱進懷裡,“毯子先借走,改日歸還。”

他抱着她下樓,溫情跟着他到車前,幫他們拉了車門,“那你們路上小心。”

他點頭,半響按下車窗問,“她有沒有跟你們說什麼?”

“這個……沒有。”她想着他們的事還是他們解決比較好。

他頷首,將車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