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其實

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對他日思夜想時,他又怎麼能不記掛她?這段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他爲什麼要充好人推開她, 明明那麼渴望, 明明那麼需要……他以爲沒有她, 他可以借酒消愁, 可以借別的女人的身體磨掉慾望, 可以拼命工作來忘記時間忘記她,可是每個夜晚,他不眠, 腦子裡總繞着她,就算是睡着, 她的身影也好像生了根, 盤旋不去。

今天在會客廳裡看見她, 她穿着白色的毛衣逆着光坐着,他還以爲又是一場尋常夢, 待到他看清她,她的頭髮是鬆鬆扎着,一縷黑髮順着臉頰的弧度流暢地滑下,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白瓷般的肌膚吹彈可破, 他甚至可以看見那一層細細的絨毛, 像誘人的水蜜桃, 又像初春的桃花瓣, 他喉嚨乾澀, 隱藏很久的慾望瞬間被挑起。

再加上,她竟然打扮地這樣知性, 成熟到乾巴巴地坐着也好像在勾動欲|火。

可是,他不能言而無信,他只能對她耍狠,他甚至懷疑她的突然出現只是爲了打擊他,畢竟她偏偏挑了個特別的日子,使他不得不懷疑居心。

果然,她對他說,“我就是找點樂子。”

找樂子,他的愛在她眼裡是可以拿來笑話的樂子,他發怒,心裡又痛又苦。把她罵走之後,他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裡。

他已經兩個月未曾見她。

他們在一起七年之久,他還沒有和她分別過這麼多天。

其實他窩囊地就是想她,栽在她手上,周睿臨曾經問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愛她開始於哪裡?

他答不上來。

曾經她也問過他這個問題,在他大膽表露慾望的那晚,她哭着問過他。

他下意識地看向前方落地窗外,薄而透明的雨霧在天地間漫遊,高樓難覓情狀,再近一些,車燈和江上的白光迷離交錯,眼前一切竟然都重重疊疊。這故事,該從哪頭講起,是那天早晨的國際機場,還是七年裡的朝夕相對,又或者追溯到從前,莫斯科的迷夢,少年時期的心動?

再問他,他依舊答不上來。他只知道今天在會客廳,她連連咳嗽,今天是陰天,很快就會下雨,她竟然穿得這麼單薄,他雖然口頭上在回答問題,心神卻全聚在她,想她這段日子到底有沒有在照顧自己。

這樣想着,他就已經開了車出去。

可怎麼找她,她已經狡兔三窟,手機號碼都換了個乾淨。手機號碼?他抓住一絲線索,給周睿臨撥了號,果然,她在前門留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

他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給她撥電話,前方還在堵車,梅江大橋一如既往地人多,他也正好能分心聽電話。漫長的等待音,她的聲音帶着些許的不耐煩從那頭傳過來,他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

分明在一小時前,他對她說“不要隨便挑戰我!”

如今,他又去招惹她,他如何開得了口。果然,還是太沖動!

他的電話已經離了兩公分的位置,想要掛斷,可是心神還膠着它,所以在那兒一有聲音後,他就急不可切地貼上去。

……她對他說生日快樂。

他一直都不是個貪心的人。小時候別人家的孩子過年有新衣,他懂事地說不要;大了一點,母親把他送到林家,他不爭不搶,把自己當寄宿的孩子;再大一點,他出國了,他不發一言,不抗爭不牴觸;最後他回國,他被動地接受林氏,但一直沒有動手爭搶股份,直到林老退位。

這些年,他想要的不多,母親的愛,林家的肯定,她的心甘情願。

可是他們在一起生活七年,她沒有跟他說過一次生日快樂。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帶着點輕微的顫抖和綿綿的語氣,他的堅硬,他的僞裝,輕易地被她的一句話擊得粉碎。

他脫口就問她在哪,而她說她就在這梅江上!

竟然!他看向前方,他們這麼近,一個在橋那頭,一個在橋這頭,就跟牛郎織女似的,明明想見卻不容易見,再加上今天有霧,他心裡一急就說去酒店,其實他不想她覺得輕浮,他沒有再把她當情婦的意思。

好在她答應了。

他的車緩慢地往前走,酒店其實在另一頭,而她還需要過橋繞一圈,他有足夠的時間準備,然而就在兩輛車相擦時,他看見她了。

她還是穿着那件白色毛衣,不是他常見的懶懶躺在後座,而是翹首看着前方,身子是蓄勢待發的弓形,似乎隨時準備推門跑出去,更好的解釋是——她急切地要去見某個人。

這個某個人,不是他又會是誰!

他在一秒內被什麼擊中了,像是懂得了什麼,又像是被醍醐灌頂,有一種豁然開朗,晴空萬里的感覺。

他們還在緩慢地行進,他依然能夠看到她的身影,那樣纖細單薄,他們擁抱的時候,他都不敢用力,怕碰壞了她,甚至每次|愛,她不一會兒就哀哀求饒,他大多是將就她,除了後來這段日子她來逗他,他之前鮮少有纏她太久。

想到這裡,他又迫不及待了,他們明明離這麼近,可他真怕她臨時不來。

她會不來嗎?他不禁又向後瞧一眼,依稀還能看見背影,他知道,她不會不來的。

有一種等待,是可以長達一輩子,他以爲他註定如此,想不到在他放棄時,竟然有了轉機,他的眼眶立刻熱熱的,情緒在胸口激烈地碰撞。

會是嗎?可能嗎?真的嗎?

他有無數的疑問要說,可是他又靜下心來。如果他沒有見證過她轟轟烈烈的愛情,如果沒有見證過她爲愛而死的大無畏,如果沒有見證她對他七年的怨恨嫉惡,他也許真的會衝下車,把她從出租裡抱出來,一生的理智在這一刻拋開,他要在衆人面前狠狠地吻她,宣示他對她隱藏已久的佔有權。

而在長久的思想鬥爭後,他等不來她。他一開門,她卻在怔忪,他的心一痛,二話不說把她抱起來,他要問問她。

她沒有說話,臉上有鬥爭的痕跡,在這樣的宣判面前,他也退縮了,另外他的血液都跟着興奮起來,就算她是暫時的迷惑,他也要她一直迷惑下去,所以他說,

“我後悔了。”

他不該放棄,他那麼愛她,她哪裡還會遇到這樣愛她的人,他和他父親是不一樣的,他父親對母親是露水姻緣,後來還娶了其他女人,怎能比得上他。

而他對其他女人,可以說半點興趣也提不上,他已經嘗過最好的。

他控制不住地開始吻她,從眉眼到指尖,他一一懷念着。

艾白在他懷裡僵硬着身體,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親密,她還不習慣,而且,她已經知道自己不能如此。儘管衣衫已經半褪,內衣全部露出,她還是打起精神推開他。

“我們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了。”

剛剛她在吻裡暈頭,如今不能再失守,不然他還是不會尊重她,還是覺得可以在她身上予取予求。

他的眼神從混沌到清明,翻到牀的一邊點菸,打火機的聲音嚓嚓響,幾次都不着火,他失了耐心,猛地摔上牆面,鐺地一悶聲,她一抖,合着衣服看他。

她的哪句話惹到他了?她咬起脣,猶豫了一下,還是爬下牀。

“去哪?”他的聲音立刻響起,帶着陰鬱和壓迫的氣勢。

她的背影頓了一下,還是往下走,剛彎腰就被他攔腰抱住甩到牀上。她的眼淚都被甩出來,他對她還是這麼爲所欲爲,委屈地舉起手,他把它扒開,裡面是剛剛那隻打火機,他被氣暈了頭,都不知道她只是去撿打火機,他立刻看向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倔強含着淚,是她的慣有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橋上那一幕衝昏了頭,他總覺得那眸光裡還有幾分失望和心傷,每一分都割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