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如鵝毛般凌風飛舞,落了滿地銀白。
楚闌在這雪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積雪已經漫過了他的鞋跟,北風吹過,萬物蕭條,街上靜的可怕。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遮住了世間萬色。他該去哪呢?哪裡都沒有她,那一抹溫柔終究無法觸摸,最後跌碎在地上的,只剩一地落寞。
她走的如此決絕,甚至都未曾回頭看他一眼,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放手,那蝕骨的思念,他不想再忍受下去,卻又一次撕心裂肺,鮮血淋漓。
他又該,怎麼辦?
“你要去哪?”一抹黑色的身影擋住了楚闌的去路,他擡起頭,眼睛卻像是被一層濃霧照着,什麼都模糊起來,瞎了一般的看不清來人,即使黑白兩色這麼分明。
楚闌笑了笑,沒有理會那抹黑影,繼續往前走着。
“你早上出去的,現在都快晚上了,還不回去?”身後的黑影跟着他。
原來,是灼華啊……
“心情不好,想多走走,你不用管我,回去養傷吧。”楚闌的聲音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
灼華還是在後面跟着,看來楚闌已經見到沈落辭了,只是,他沒有帶回她麼?灼華追上楚闌,抓住他的肩膀,冷聲道:“和我回去。”
楚闌頓住了身形,聲音依舊淡淡,“我不想回去。”
“那你就在雪裡一直走?”灼華聲音帶着怒意。
楚闌沒有回話,只是輕輕揮掉了灼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繼續往前走着。
灼華見狀只能跟在後面。
暮色降臨,天漸漸黑了下來,雪卻還是沒有停,似乎是要將這世間萬物都凍結起來。像是場落寞的霧,無聲的飄落。楚闌依然靜靜的走着,留下的腳印很快就被落下的雪所掩蓋,看不到一絲痕跡,帶着一種無言以表的惆悵,像是永遠也不會有黎明到來。
灼華也靜靜的跟在後面,他傷本就沒好徹底,此時大雪漫天,寒氣吸入口中,胸口悶得難受。不行,在這樣下去的話……
灼華思索半晌,一個疾步就走到楚闌背後,欲點楚闌的穴道,他本就帶傷,身手不如以前靈活,此刻強行出手,只覺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還未觸到楚闌衣角,就被楚闌抓住了手腕。
楚闌回過頭來看着他,淡淡道:“傷還沒好,動什麼手。”
灼華的胸口痛苦難當,手腕被楚闌一抓,整個身子幾乎站不住,但他還是強穩住身形,冷聲道:“跟我回去。”
“我說了,我不想回去。”
灼華聞言一咬牙,抽出另外一隻手向楚闌肩頭點去,但是結果,還是同樣的被楚闌抓住手腕。雙手都被牽制,灼華還是不願放棄,猛的一轉身,以胳膊肘擊向楚闌肩頭。楚闌輕易的側身閃過,墨色的瞳一動不動的盯着灼華,好像看出了灼華略帶痛苦的神色,右手輕輕一轉,將內力緩緩輸到灼華體內。
胸口的嚴寒被陣陣暖意所驅走,不像剛纔那般難受了,本來激烈跳動的心,也漸漸恢復了平穩,灼華看着楚闌道:“我沒事了。”
楚闌沒有回話,也沒有放開他的手,墨色的眸看了他一瞬,將他的手掌翻向上,與心臟同平,三指搭在他脈間,細細的分辨着他的脈象。
過了半晌,楚闌放開他的手,輕聲道:“我和你回去。”
灼華點點頭,轉身欲走,卻又被楚闌抓住手腕,熱意從手腕直達心裡,流過四肢百骸。灼華看了楚闌一眼,想從楚闌手中抽走,卻感到手腕一麻,沒了力氣,灼華皺了皺眉,道:“你這樣很耗內力,我已經沒事了。”
楚闌卻沒有放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回走去。淡淡道:“脈率不齊,時有中止,脈見間歇,與細脈相兼,乃是氣血大虧,心氣匱乏,髒氣衰微所致。你若再不好好養傷,命都該沒了。”
灼華心知再辯駁也是徒勞,只能放棄,好在楚闌已經跟他回去了。不知道楚闌見到沈落辭發生了什麼,估計是沈落辭不願意和楚闌回去吧,自己本是不忍見楚闌夜夜買醉,故意給製造機會讓他倆相遇,但卻沒料到,是雪上加霜,沈落辭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兩三戶人家亮着燈,透過那些細微的光亮,可以看到細密的雪花不斷從天而降,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盡情的舞蹈着。
他們一路走回了楚府,孫管家見楚闌回來,急忙提燈上前,楚闌對孫管家擺擺手,道:“你去把灼華公子扶回屋,十日之內,不許他離開楚府半步。”
孫管家垂首領命,將灼華扶進屋中。
楚闌一眼不發的往裡屋走去,卻剛行了半步,就被王嫺語拉住,王嫺語嬌聲道:“相公,你去哪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楚闌從她手中抽出袖子,冷聲道:“別來煩我。”
王嫺語還是不依不饒,“妾身放心不下你呀,才讓灼華公子出去找你的。”
這句話卻激起了楚闌心中那股無名的怒火,他目光冷冽如冰,狠狠的盯着她,“你以爲你是誰?把我楚府當成你的國丈府了麼?!你當你還是千金大小姐麼?對我的人呼來喝去,你在給誰下馬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灼華是你能使喚的麼?!”
王嫺語沒料到楚闌會發火,一時也來不及細想原因,只能軟聲道:“相公,妾身也是擔心你呀……”
“滾。”楚闌聲音低沉而陰冷,打斷了她的話,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向裡屋走去。
“相公……”王嫺語還是不甘心,追上楚闌,想要抓住他的衣服,卻還未觸到楚闌,就被一股無名的掌風所襲,搖搖晃晃的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身子。她沒想過楚闌會對她動手,驚怒道:“你!”
楚闌還是未回頭,像是已經懶得說話一般,靜靜的像裡屋走着。王嫺語哪受過這種委屈,還從未有人這樣對她,頓時羞憤難當,又往前跑了幾步欲追上楚闌。
楚闌卻是一聲冷喝,“滾!”帶着強烈的怒意和殺氣,右手一揮,王嫺語身後的樹應聲折斷,抖落了滿枝的積雪,‘轟隆’一聲倒下。楚闌卻是頭也未回,周身都散發出比這大雪還要徹骨的冷意,似乎王嫺語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真的會像折斷那棵樹一樣,折斷王嫺語的脖子。
王嫺語像是被這怒氣駭住一般,終於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向前,看着楚闌融入夜色中。
他剛纔真的是怒了……
雖然楚闌從未對她笑過,也從未對她說過一句好話,但是她卻是第一次感受到這刻骨的怒意,似乎,還帶着一些恨?
王嫺語不禁瑟瑟發抖起來,自己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