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闌這幾天都沒有去找灼華,也沒有出去,只是靜靜的將自己關在書房中。
徐懷瑾……原來那個青衣男子就是徐懷瑾!
既然他是徐懷瑾,那麼就好辦了呢。
沈落辭遲早還會回來的,遲早,會回到自己身邊的。
只是楚闌還不知道灼華與徐懷瑾是什麼關係。
想到灼華,楚闌又想起,自己已經有些日子沒見灼華了,思索片刻,便推開了房門,向灼華屋中走去。
灼華這些日子經過調養,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卻不顯病態了。
楚闌看到他的樣子,也放心了不少,拉過他的手腕,把脈半晌,問道:“胸口可還悶?”
灼華搖搖頭,“已經好多了。”
楚闌放下他的手腕,一雙墨瞳注視的灼華,緩緩道:“對了,中秋那日的青衣男子,你可有消息?”
灼華不知楚闌爲何突然問起徐懷瑾,心中微微一震,思索半晌,便道:“還沒有……”
灼華對他撒謊了……
一股強烈的失望向楚闌襲來,灼華肯定早就知道,沈落辭已經回到京都了,只是未曾告訴他,而灼華這傷,肯定也不是柳靜持的手下傷的。灼華甚至知道徐懷瑾受傷,而且灼華也知道,沈落辭會去城西的醫館爲徐懷瑾拿藥,可是這一切,灼華都隱瞞了他。楚闌從來沒有想過,灼華居然也會背叛他……
但楚闌還是不動聲色道,“前些日子,我見到落兒了。”
灼華一雙眼睛飄忽不定,他不知道,楚闌今日爲何突然與他說這些,難道說,楚闌見到了徐懷瑾麼?已經知道了徐懷瑾與沈落辭在一起了麼?灼華一時也猜不透楚闌心中所想,便急忙道:“哦,若說沈姑娘,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一事忘了與你說。”
楚闌靜靜的看着灼華,“什麼事?”
“我在唐州時,無意中見到,沈姑娘與中秋那日的青衣男子在一起……”灼華試探性的看着楚闌。
楚闌的眼中並沒有震驚,平靜一片,問道:“那你可知那青衣男子的身份?”
灼華看到楚闌如此神色,心知楚闌已經知道了徐懷瑾與沈落辭的事情,但是他不能告訴楚闌徐懷瑾的身份,不然,徐懷瑾就會死的……
灼華不敢再看楚闌的眼睛,微微垂下眼道:“還未查清……”
楚闌心中浮出一絲苦笑,灼華刻意的隱瞞與閃躲他怎會看不出?灼華自幼便跟着他,灼華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他都瞭然於心。以灼華的小心謹慎,怎會忘了與他說沈落辭與徐懷瑾在一起呢?灼華此刻的閃躲,更加應正了楚闌心中所想,灼華必定是知道徐懷瑾的身份的……
楚闌凝視着灼華,輕聲道:“那就不必查了。”
灼華應道:“是。”但又覺得不對,以楚闌的性格,知道了青衣男子與沈落辭在一起,怎麼會不查呢?難道說,楚闌已經知道了徐懷瑾的身份麼?
灼華帶着幾絲震驚,擡起了頭。
楚闌看出了灼華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查清了,青衣男子,就是徐懷瑾。”
還是知道了麼……
灼華心中苦痛難言,如今楚闌已經知道了徐懷瑾的身份,現在徐懷瑾又有傷在身,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灼華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道:“怎麼會是一個人?消息可靠麼?”
“可靠。”楚闌並沒有戳穿灼華拙劣的演技,灼華真的不適合,對他撒謊。楚闌淡淡道:“你的傷既然好了,一會兒就替我走一趟,去柳府告訴柳靜持,徐懷瑾現在就在京都。”
“……”灼華沉默許久,才澀聲道:“是……我這就去……”
灼華轉身想要出門,楚闌卻又叫住了他,“罷了,你還是在這歇息吧,我親自去。”
灼華頓住身形,回頭看向楚闌,楚闌的一雙墨瞳是他看不懂的神色,楚闌淡淡道:“你傷還沒好,又懷疑是柳靜持手下傷的,那麼此刻再叫你去柳府不好,我一會兒還要去宰相府一趟,剛好順路,你好好養傷吧,藥記得按時喝。”
楚闌交代完,就走出了房門,捲起一陣淡淡的風。
即使兩個人都不說,卻也都能感受的到,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變了……
天空是一片清冷的色調,雪霧迷茫,天地陰沉而乾燥,北風一遍又一遍的撕扯着略顯猙獰的枯枝,吹落了一地梅花。冬至,都已經過去了啊……
******
轉眼便又過了半個月,灼華靜靜的站在窗前,看着梅花在天上飄舞,落了滿地,像是永遠也不會融化的雪。
這半個月以來,楚闌經常來看他,卻再也不提徐懷瑾之事,只是詢問他的傷勢。楚闌那邊也再無什麼動靜,他應該已經把徐懷瑾的消息告訴柳靜持了吧?徐懷瑾,會有危險麼?
煩亂的思緒像是無形的絲線,一層又一層的纏繞住他,不斷的收緊,任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了這束縛。
今日臘八,王嫺語一大早便進了宮去看望皇后,楚闌也去了宰相府。春節又將至,下人們都忙着去採辦年貨,偌大的楚府一時間顯得格外空落。
灼華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了楚府,等自己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在街道上了。
大雪過後,街道是清冷的,落寞中,帶着那麼一抹蕭瑟,鋪滿了寂靜的長街。臘八粥的香氣從街道兩旁的房屋中飄了出來,像是訴說着團圓。心像是缺了一塊,帶着一種說不清的孤獨感,這一切都讓灼華感覺到陌生。
其實他很想去看看徐懷瑾,只是,他不知道徐懷瑾在哪。
他憑着記憶,沿着那天的路線走着,卻離城市越來越遠,越走越荒蕪。
歲月蹉跎,人事滄桑,他還是孑然一身,那條路被大雪覆蓋,已經記不得了。他停住了,因爲他不知道該走向何處,這茫茫浮世,居然找不到他落腳的地方。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任憑清風吹起他雙鬢的殘發,這個世界,竟是如此陌生。
“灼華?”
不知是誰的喚聲,攪亂了他的思緒,他隨着聲音望去,一抹白影站在雪中,見他回過頭,笑着走到了他的身邊,道:“真的你是你!”
灼華就像一個孤獨的行者,偶然看到了葉庭柯,居然會覺得有幾分親切,灼華心中浮出一絲苦笑,自己真的是寂寞太久了麼?
“你也來京都了?”灼華看着葉庭柯,問道。
“是啊,來了有些日子了。”葉庭柯側頭看着灼華,道:“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你是……來找懷瑾的麼?”
灼華垂下眼,看着地上潔白的雪花,心中浮現出一絲莫名的惆悵,他靜靜的搖了搖頭,轉身欲走,卻被葉庭柯拉住。
葉庭柯將灼華剛纔的神色收入眼底,拉着灼華的手,笑了笑,道:“你真是死要面子!來都來了,他又住得不遠,一起去看看吧。”
灼華躊躇半晌,轉身與葉庭柯走了一會兒,卻又忽然停住了,不再向前,葉庭柯皺眉道:“怎麼了?”
“我……”灼華頓了頓,轉頭問葉庭柯,“你就空手去看他麼?”
葉庭柯被灼華問的一愣,隨即又反應過來,灼華不好意思說自己什麼都沒帶,哎,這哥倆還真是有意思。葉庭柯笑眯眯道:“帶什麼呀,自家人還這麼客氣,再說,懷瑾什麼都會做,我帶吃的過去的話,還沒他自己做的好吃呢,你就安心跟我去吧,他見你來了,肯定高興。”
灼華又思索了許久,才又緩步向前。
幾個轉彎,葉庭柯帶着灼華來到了一處僻靜的院落,院子裡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屋子的主人似乎在廚房做着飯,從廚房中冒出嫋嫋白煙,一旁的梅樹開着鮮紅色的花,爲這寂靜的冬日,平添了幾分生氣。
沈落辭聽見動靜,心知可能是葉庭柯到了,對着在做飯的徐懷瑾臉上親了一口,道:“應該是葉公子到了,我出去看看。”
徐懷瑾微笑道:“好。”
沈落辭走出了廚房,卻在看到葉庭柯身邊的那抹黑衣時,愣住了。
廚房裡的徐懷瑾察覺到了沈落辭的沉默,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沈落辭身邊,柔聲道:“落兒,怎……”卻在轉眼間看到了灼華站在門外,那一瞬間,徐懷瑾的眼眸中迷霧濛濛,震驚與欣喜在他眼中交錯而過,最後化爲嘴邊一抹溫和的笑,他靜靜的看着灼華,道:“你回來了。”
不過一句簡單的話語,卻輕易的扯動了灼華的心,沒有疑問,只是一句淡淡的陳述,似乎是隻不過是他遠出了一段時間,如今又回來,並沒有離開這裡,從來,都是這裡的人一樣。
被自己冰封許久的心,在這一刻融化了,似乎有什麼東西無聲的淌入心間,灼華也微微一笑,道:“我來看看你。”
嬌紅的花色都墜入徐懷瑾那雙美瞳中,他的脣角微微上揚,“別站着了,先和庭柯進去吧,飯一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