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一個溟楓!連我七叔也對你頗爲賞識!”只聽那華衫男子朗聲笑道,“你本事高強,且與孤王下盤棋如何?”溟楓心中瞭然:他果然是昭靈國君。當下移步走到他跟前,道:“不知昭靈國君親臨如此陣勢前來仙瀛,所爲何來?”昭靈國君哈哈一笑,道:“且不談這些煩心瑣事,我現下只請你與孤王下盤棋,你意下如何?”溟楓看他神色自然,氣俊神朗的臉上顯出一股風光霽月之色,心道:管這麼多作甚,他既要我下棋我下了便是。
當下大咧咧地坐在昭靈國君對面,架起腿來一蕩一蕩,滿不在乎。昭靈國君神色深湛,笑道:“敢在孤王蕭凝遠面前如此無禮的,你還是第一個!”溟楓哈哈一笑:“衆生平等,你不過生了一副國君的臭皮囊。我又何必在你面前虛僞做作。”“小子!大膽!”赤炎侯一聲大喝,周圍兵士紛紛亮起兵器。蕭凝遠微笑地擺了擺手,道:“無妨。”對着溟楓又道:“今日你我是弈上兄弟,也不必管上許多。”蕭凝遠定了定神指了指棋枰上的珍瓏,道“你看這白子氣勢如何?”
溟楓凝神望去,只見棋枰之上白子淅淅瀝瀝地佈滿棋盤,雖是個相呼應,卻是顯的氣勢不足,黑子確是氣勢磅礴,浩浩湯湯地一脈連起,頗有一股君臨天下的大氣。溟楓蹙眉道:“這白子的佈局頗像一種任地而居,無爲而治的小國諸侯,卻始終是各自爲戰,散而不凝,成不了什麼大的氣候。倒是這黑子,居天元而鎮八方,四面諸脈黑棋交相連錯,互爲照應,當是取中關而小天下的氣魄。”
蕭凝遠眉頭微蹙,隨即又轉爲大笑,道:“兄弟眼高,可一目便道破真意!”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兄弟卻目其表面,而不知其真。”說着“啪”的一聲脆響,只見一枚黑子落下。這白子落在兩處白子相連之地,卻是盈而不合。溟楓蹙眉道:“這可到我了?”蕭凝遠拂鬚,一臉自信,道:“請!”溟楓心下疑惑:這人好生的狂傲,我雖棋技並非超羣,卻也算知其一二,好好,我便來殺殺他的銳氣!溟楓捻起一黑子,“啪”一聲,接引天元,直衝方纔白子所落腹地,直取白子城郭。蕭凝遠也不答話,捻起棋來,揮手落定,固守城池。溟楓蕭凝遠你來我往,落子如飛,不覺已下十多手。
蕭凝遠捻起一子,笑道:“兄弟,大軍深入,勢如破竹,卻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之理!”溟楓莞爾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雖是始終攻不破你的陣勢,但局面上我大局縱覽,進可攻,退可守。你如此困獸猶鬥,不過是迴光返照、曇花一現。”蕭凝遠目中寒芒一閃,道:“那你且看這一招!”一子落下,不守反攻,直衝溟楓“黑子長龍”的中腹。溟楓笑道:“不過如此!”信手揮定,黑子落下,合圍之勢將成。蕭凝遠臉上一絲自信閃過,落子如飛,一子下去,竟是棄先前的那一顆白子不顧,直落“黑龍”側旁的白子腹地。
溟楓哈哈笑道:“如此昏招!勝負已定!”兩人連下數手,溟楓補上數子,竟是將先前黑龍旁仿若遊兵散卒的白子殺的乾乾淨淨。蕭凝遠笑道:“有舍纔有得,兄弟這點你卻是不知。”捻子落定,竟仿如神來之筆,驚天霹靂,這子竟是直落黑龍空腹之中,與先前一子交響呼應。溟楓急於絞殺殘兵敗將,但卻曾接連大軍,貿勇前進。此刻“黑龍”中腹空虛,先前蕭凝遠直取黑龍中腹之子,溟楓過於冒進,未曾圍死。溟楓幡然醒悟過來,卻大呼上當。連忙回手補救,卻哪來的急,數手之後,憑藉兩子居要害勢衝之地,一片白子竟殺開一條血路,將兩邊白子連起。四面合圍,處處皆兵,儼然一副屠龍之勢。溟楓舉棋不定,嘆道:“罷了!這盤棋我輸了。”
正想棄子認輸,蕭凝遠忽道:“兄弟可知爲何輸的?”溟楓道:“你這一招險中求勝,卻是厲害,但我若是先前便將你那步給圍死,想來也不至如此之敗!”蕭凝遠哈哈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謂兵行險招,這便是一賭!”溟楓胸中熱血上涌,也不禁喝道:“不錯!你這一賭便是你勝了!”蕭凝遠臉上笑容緩緩凝住,道:“兄弟,還敢不敢和我再賭一回?”溟楓道:“如何賭法?”
蕭凝遠一字字地道:“還賭這盤棋。”溟楓奇道:“這盤棋,我長龍被圍,已是回天乏術,如此賭法對我不公。”蕭凝遠嘴邊冷笑:“我便執黑,換你執白。如何?”溟楓“咦”一聲,正想回話。卻聽蕭凝遠道:“我若輸了,撤軍回去,永不再犯這仙瀛神島!”溟楓一驚,眼中滿是不信,道:“當真?”蕭凝遠哈哈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伸出手來與溟楓擊掌爲誓。蕭凝遠臉上神色緩緩平靜,望了溟楓一眼,道:“你若輸了,我只要你陪我回昭靈國都,給我一物。”溟楓心中疑惑,忖道:如此荒唐的賭約,他所圖什麼?不禁問道:“你要什麼?”蕭凝遠眼中閃過一股王者的霸氣,朗聲笑道:“我要《昊天訣》。”溟楓驚道:“你怎知《昊天訣》在我身上!”蕭凝遠笑容凝了下來,道:“先下完這盤棋,我自會告訴你!”
兩人又凝坐在棋枰之前,只是這次較之先前更多了這一樁賭約,氣氛也不禁凝重許多。蕭凝遠捻子思慮,卻久久不落。溟楓心中焦急,連連開口催促,蕭凝遠卻一笑而過,置之不理。
良久,溟楓忽覺從蕭凝遠身上散出一股不尋常的真氣,那股真氣似王者霸氣,奔雷閃電,擴散開來,溟楓一驚,身上神法隨心而動,真氣遍流周身,與蕭凝遠暗暗對抗。蕭凝遠忽的揮手叫道:“孤王倦了,來人給孤王吹奏一曲!”
只見一婀娜的身影從紫殿中盈盈走出,手中黏着一碧玉短笛,轉盼生嬌,巧笑嫣然,竟是櫻夢。溟楓身軀一震,癡癡地凝望。只見櫻夢也轉目往來,款款情意,似嗔似喜。溟楓一時間神魂顛倒,神思早已不再棋枰之上。蕭凝遠心中冷笑,忖道:這小子的死穴果然是那女娃,馥婉你又何必對他念念不忘?溟楓此刻心中,百味俱雜,忖道:她不恨我麼,我終於有機會治她的病了!我終究還是算得起笑寒大哥了!
櫻夢架笛而立,附笛上脣,幽幽地吹了起來。笛聲空靈婉轉,仿若叮咚溪水,翠鳥輕鳴。櫻夢目光更是纏纏綿綿,柔情如水。溟楓聽在耳畔便覺**難忍,這便是輕唱嬌吟。蕭凝遠看的溟楓幾欲神魂出竅,看的時機將到。只見溟楓神色忽然有些飄搖,真氣驟減,蕭凝遠大喝一聲:“看棋!”“啪”的一聲,棋子穩穩落在棋枰之上,一股排山倒海的真氣驟然從他身上散出,直奔溟楓而來。真氣帶着陣陣狂風呼卷而至,溟楓忽感漫天氣勁透過自己的護體氣罩無孔不入。“嘭!”的一聲,溟楓身軀從棋枰前倒飛出去,一陣接着一陣的氣浪在胸中激鼓盪漾,五臟六腑若如被撕裂一般劇痛,登時暈了過去。蕭凝遠居凝的真氣一浪接着一浪朝着溟楓罩來,呼卷奔去,竟激起十數丈高的海浪。眼前的棋局卻絲毫未動,仿若無事。
“妖女!敢爾!”一聲嬌喝從海中破出,只見一道娉婷身影沖天而起,環抱起溟楓,直落黃龍舟船之上。仙姿楚楚,如夢如幻,卻又是櫻夢。方纔的一聲嬌喝轉入溟楓耳中,直覺無比的熟悉,睜眼望去,自己已被櫻夢扶住。側目望去只見對面又有一個櫻夢,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扶着溟楓的櫻夢忽道:“你個有眼無珠的小子,那人是假冒的你都看不出來?”
只見對面的櫻夢微微一笑,面目忽然扭曲,立時現出一張截然不同的臉來,妖嬈嫵媚,顛倒世俗,正是赤鳳。赤鳳“咯咯”笑道:“妹妹,這傻小子對你真是情深意重呢,方纔看見你的樣子,便找不着北啦。”
櫻夢俏顔一抹紅暈閃過,隨即又變得冷漠無情,“哼”的一聲將溟楓推開,冷冷道:“誰會去理他?”溟楓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硬吞下喉頭上涌的一抹腥甜,勉力站住。擡頭望向櫻夢的眼中,已沒有往日的傲氣與剛毅,盡是無奈與悵惋。櫻夢眼眶裡一抹淚光閃過,別過去頭去不再看溟楓一眼。溟楓哈哈冷笑,轉身望向蕭凝遠,笑道:“你也真是好手段!先禮後兵,調我輕心,花香迷醉,最後突發制人。”蕭凝遠冷冷道:“成大事不拘小節,要成功不折手段!”
溟楓哈哈一笑,道:“好一句‘成大事不拘小節,要成功不折手段!’溟楓今日領教了!來來我們接着下!”說着剛想坐下,胸中氣息一凜,將要栽倒。溟楓直覺自己一頭栽入馨香馥郁的花叢之中,一隻柔荑托住自己,溟楓擡眼向望,卻是櫻夢。溟楓微微笑道:“多謝!”櫻夢看也不看溟楓,冷道:“我只是幫你姐姐的一個忙!“溟楓聞言痛的幾欲昏去,眼前飄渺過虞翎絕世的容光,不禁黯然輕嘆。
蕭凝遠心中怒火中燒,忖道:這小子竟是如此的負心寡義,可憐馥婉一片癡心!當即負手站起,轉身離去,留下一句:“現下勝負未分,午後再戰!”行了幾步,頓了一頓,轉身對着溟楓,冷道:“你不是問我如何知你身上的《昊天訣》嗎?正是王妹無意間談起的!”溟楓心中一驚,道:“你王妹是何人?”“你可還記得崑崙山上的馥婉仙子嗎?她就是我王妹!”蕭凝遠只留下一句話來,卻已經走進紫木宮殿之中。
第十二章 東來王者 棋逢對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