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底牌

第一百一十二章:底牌

圓融塔中, 福、祿、壽、喜四位公公緩緩上來,將黃壤和第一秋、謝紅塵圍堵在塔中。

師問魚仍然站在諸人面前,神情淡漠。

黃壤仔細觀察塔中情形,她帶着謝紅塵和第一秋闖塔, 不過是想了解師問魚。

現在師問魚對他們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瞭若指掌, 他是個高高在上的棋手。而黃壤等人不過是他的棋子。

一個小小的棋子, 如何對抗棋手?

可現在, 小小的棋子被迫站直了腰, 想要看一眼棋手的實力和意圖。

福、祿、壽、喜四人同時向第一秋拱手, 道:“小殿下, 得罪了。”

話落,四人同時化身黑霧, 向此攻來。

他們四人居然也在修煉靈魔鬼書。

黃壤心知自己修爲低微, 她憑藉靈活的劍法躲藏在第一秋和謝紅塵之後。時不時還能對二人予以策應。

四團鬼霧獠牙猙獰,謝紅塵和第一秋並肩禦敵,腳下皆是森森黑氣。

第一秋自懷中快速取出一個細口小玉瓶, 打開瓶塞。玉瓶開始吞吐這黑色怨氣。顯然, 這些年他並沒有停止對靈魔鬼書的研究。

黃壤藉着交戰,劍氣劈開牆邊書櫃。書櫃裡各種典籍散落一地。

漫漫紙頁之中, 黃壤抓住其中一頁,道:“心劍……一念神步,果然是你!”

“一念神步?”聽見這個名字,第一秋和謝紅塵都皺緊了眉頭。

師問魚目光變得很奇怪, 許久之後,他方淡笑道:“一念神步……啊, 已經好久沒有人這般稱呼朕了。”

福、祿、壽、喜四人攻擊越發猛烈,但俱不言語。

謝紅塵手中心劍清光湛湛, 燒灼着黑霧,發出滋滋的聲響。他問:“你……本是仙門傳奇人物,也曾斬妖除魔、衛道誅邪,爲何淪落至此?”

“淪落?”師問魚到了此時,終於有了幾分談興。他道:“你等不知仙道奧妙,自然短視。朕即將問鼎仙道之巔,談何淪落?”

第一秋與謝紅塵共同抵禦四團黑霧,他從震驚中回神,問:“一念神步,你……不是我父親?”

“我當然是。傻孩子。”師問魚笑道。

黃壤藉助二人之力,用心劍劈開其他書櫃抽屜,想要翻查更多。事到如今,多瞭解師問魚一分,他們就多一分勝算。

聽見第一秋的話,她提醒道:“奪舍!”

第一秋醒悟過來,喃喃道:“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奪舍自己的皇子皇女……”

師問魚端坐於香爐之前,裡面香菸嫋嫋,正是夢外黃壤培育的神仙草變種。他吸食着煙霧,道:“三千年前,本座三次入塔,誅殺邪魔雷音達寂。這並不容易。那個老東西,有通天徹地之能。但是,因爲難逢敵手,他三次放我逃生。”

師問魚盯着爐中煙霧,似乎陷入了記憶的沼澤:“我見識了圓融塔的神威,深感自己非他之敵。但是……我苦心鑽研多年,終於鑄造一法寶,可以制他。”

他並沒有說是何法寶,然而黃壤已經知道。她說:“盤魂定骨針。”

師問魚輕笑,道:“正是。鎮壓雷音達寂之後,本座獲得了整個仙門的景仰敬重,成立了玉壺仙宗。”

提到“玉壺仙宗”,他不由看了一眼謝紅塵,復又笑道:“彼時少年熱血,名繮利鎖滾滾而來,反而覺得一切值得。”

謝紅塵一劍劈向喜公公,第一秋也看出四人之中,喜公公最弱,他立刻配合謝紅塵,二人合力,想要挑破這處弱點。

謝紅塵沉聲道:“難道不值嗎?”

師問魚沉吟片刻,道:“一戰之後,我身負重傷。舊疾復發,肉身崩潰,元神衰弱。而我無能爲力,只能任由自己日日老病……”

後面發生的事三人都已明白,黃壤劈開書案,找到了幾根盤魂定骨針。她說:“所以,你又找出了靈魔鬼書!”

師問魚長嘆一聲,道:“此書確實神妙,而且最初,他所消耗怨氣極少。而身中盤魂定骨針之刑的人,人人怨恨痛苦。這讓本座修行事半功倍。”

謝紅塵心中悚然:“所以,你將此針作爲整個仙門處置重罪者的刑器!”

師問魚沒有否認,只是道:“可後來,它需要的怨氣越來越深重。仙門哪有那麼多重罪者?”

他話說得隨意,黃壤等人卻聽得心頭一沉。

“於是,你離人骨肉、殘害生靈,妄圖製造更多的怨恨痛苦?”謝紅塵怒道,“家師根本沒有拐帶幼兒,真正的幕後主使是你!”

師問魚淡淡道:“後來,本座的肉體實在撐不住了。我的心跳越來越慢,肉身也開始腐爛……我只能假死脫身,躲在墓中,繼續修煉。直到被謝靈璧無意間發現。”

黃壤很快察覺其中不對,她問:“你畢竟是玉壺仙宗的祖師,爲何懼怕謝靈璧?”

“懼怕?”師問魚冷哼一聲,道:“本座何懼他一豎子?只是當時身份不便罷了。”

他說身份不便。於是三人已經明白,第一秋一語道破:“你當時已經奪舍他人!”

師問魚也不迴避,道:“本座找了個女人,生下一子。可肉體凡胎之身,與吾元神太難契合。吾藏身於那具軀殼之中,日日備受煎熬。”

他提及奪舍自己後代,言語間毫無憐憫。直如使用一個容器一般。

“被謝靈璧發現之後,本座離開墳墓,創立王朝,另闢江山。”他說得輕描淡寫。

黃壤卻道:“你創立新的王朝,只是因爲靈魔鬼書奪舍成功之後,仍需要以龐大的怨念支撐。而再沒有什麼,比掌握江山社稷的君主更容易製造民怨!”

師問魚輕輕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第一秋道:“所以,如今你生下如此之多的皇子皇女,也不過是爲了給自己挑一副適合自己的軀體罷了。”

這句話,他並無疑問,只是冷靜的陳述。

果然,師問魚問:“不然呢?”

許是因爲參透生死,他從始至終,皆目光淡漠。

黃壤喃喃道:“所以夢外,你不惜向所有皇子皇女注入虺蛇血,想要改變他們的體質。”

師問魚道:“欲成大事,便只能不顧私情。”說完,他看向黃壤,道:“就比如你,你一心敵視老夫,連腹中孩子也絲毫不顧。”

“孩子?!”他驀地提及此事,第一秋手中劍勢一滯,“什麼孩子?”

就是這一慢,福公公所化黑霧已經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謝紅塵一劍刺入壽公公體內,黑霧之中,頓時滴落一片鮮血。他回身一劍,擋開了福公公。

黃壤腳步一移,來到第一秋身邊,隔着重重黑霧,她與他背脊相抵。然而這樣的戰局,也並沒有多少兒女情長的時候。

黃壤只得道:“南柯一夢罷了,無甚可說。別分心!”說罷,不待第一秋再說話,她又笑道,“大不了出了夢,我再替你生一個。好不好?”

第一秋微微一滯,他知道黃壤說得對。

此時此地,哪怕自己一心相護,又能如何?

一雙名爲無奈何的手掐住他的頸項,讓他吐字艱難。

師問魚說:“你看,你也懂得這般無奈了,對不對?”

黃壤不允許他影響第一秋,道:“陛下膝下如此之多的孩子,從未心疼過一人。你們父子二人,真是半點也不像。”

師問魚哼了一聲,臉色已經沉下來。

而謝紅塵終於再找準一個破綻,他一劍刺入一團黑霧。壽公公被當胸刺中,終於恢復人形!他捂着胸口,連連後退,血流如注!

師問魚見狀,瞳孔微縮,卻也毫不驚慌。

他轉而道:“謝紅塵……真想不到,謝靈璧竟能養出你這樣的弟子。當年仙門盛傳第一劍仙根骨靈秀,本座只當是傳言誇大。今日一見,確乃天賦奇才。”

謝紅塵對這樣的誇讚,卻是容色冰冷。他道:“家師一念入邪,自然罪有應得。但他執掌玉壺仙宗之時,也確有功於天下。”

師問魚道:“本座原以爲,少了個謝靈璧,玉壺仙宗便再無威脅。想不到忽略了你。”

他看向第一秋,語聲和藹,問:“小八十六,你便再替爲父做一件事,好不好?”

第一秋只覺荒謬:“陛下不會認爲,此時此地,我還會爲你所用吧?”

他眉峰微皺,知道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果然,師問魚笑道:“你可知,夢外,謝紅塵和黃壤是何關係?”第一秋挑眉,謝紅塵也是心中一凜。

師問魚含笑道:“夢外,黃壤乃玉壺仙宗宗主夫人。二人百年夫妻,對外一直恩愛和美。”

他字字扎心,便是謝紅塵也是心頭茫然。這一走神,他差點被福公公咬住咽喉。

謝紅塵一劍逼退面前黑霧,然其手腕也被骷髏的尖牙劃傷。他鮮血滴落塔中,其聲沙啞:“阿壤?怎麼回事?你不是說……”

他一句話剛出口,整座圓融塔突然劇烈顫動!

師問魚身子一歪,不由扶住香爐!

而塔壁之上,符文飛速轉動,如滿壁飛花!

師問魚神情怔忡,好半天,他吐出一個名字:“雷音達寂!”

“雷音達寂?”黃壤耳中捕捉到這個名字,不由看向師問魚。而師問魚看向謝紅塵,目光順着他被血染紅的衣袖漸漸下移。

只見謝紅塵滴落的鮮血,浸入塔中,似乎被塔吸收殆盡!

“你到底是什麼人?”師問魚喝問,聲音之中,竟然多了幾分厲色。

黃壤和第一秋同時看向謝紅塵。

這次兩個人都作了同一個想法——這個人,真他孃的是個天選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