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求娶
黃壤第一時間向屈曼英去了信, 告知她母親在上京。
屈曼英和何惜金髮現息音失蹤,第一時間便向仙茶鎮打聽。
隨後夫婦二人聽聞黃墅被司天監接回“養病”,息音也被帶走。知道此事跟黃壤有關,自然也就沒有多問。
倒是屈曼英回了一封信, 稱息音心中有疾, 莫要同她計較。
黃壤接到信, 也並不以爲意。
這麼多年, 隔閡如海, 不是不計較, 只是算了。
說不清從幾時起, 那些對得起或者對不起,漸漸地都算了。
如果說, 所有的人和事, 到最後都能原諒。那麼當年犯下的錯,那些受到傷害的人,又算什麼呢?
息音好像也知道, 所以, 她並沒有再去上京,打擾黃壤。
她只是給何惜金夫婦去了一封信, 隨後便默默地住在這個小莊子裡,侍弄着十畝薄田。
莊子是剛買的,沒有男丁。
息音這趟本就是倉促出門,身上並沒有帶什麼銀錢。她根本僱不了人, 於是只得事事親力親爲。
黃壤自是不管這些的,倒是第一秋命鮑武得閒帶人幫襯。
這一日, 息音拎了水桶,去院裡打水。
她本就是大小姐出生, 病了這許多年,縱有將養,其實也沒什麼力氣。
於是一桶水也打得嗑嗑絆絆,並不利落。
她埋頭將水桶裝滿水,正要提上來,忽然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握住了水桶。
息音一驚,驀地回頭。
只見一個健碩的漢子不費吹灰之力地拎了水桶,他問:“水缸在哪?”
“啊?”息音微怔,指了指院中。
這壯漢自然是鮑武,他提着水桶三兩步來到石缸面前,將水倒進去。
但這桶也太小了,這不得打半天?
鮑爺決定這個小莊子要添置水桶。
他一趟一趟,倒也很快將水缸裡的水打滿。隨後,鮑爺丟下水桶,一言不發地出門。
息音對他十分畏懼,並不習慣家裡有這麼一個陌生男子。
可不多久,他便扛了一根樹回來。
好傢伙,是真的扛了一棵樹。
鮑武將這樹丟到院中,自己在院子裡找了半天,終於得了鋸和斧。他該鋸鋸,該劈劈。
很快就將柴火劈好。
鮑武刀功絕佳,於是那柴火也劈得齊整。
他手腳利落地將其堆碼在廚房外。
息音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他,他也毫不理會。
等到劈完柴,鮑武這才問:“你會做飯嗎?”
息音一愣,好半天才道:“會……會一些。”
鮑武道:“那就好。”
說完,他轉身要走,經過院裡的菜園,一看息音已經將裡面種上了小菜。
——土妖真是天生愛種地。
鮑爺不耐煩地又將地也澆了一遍。
隨後,他問:“家裡缺什麼?”
“不缺別的。”息音輕聲說。
鮑武便點點頭,大步離開。
司天監。
監正大人正在吃早飯,和他一同吃早飯的,自然還有黃壤。
二人相對而坐,桌上飯菜精緻。第一秋問:“樑米如何了?”
黃壤說:“馬上就能收穫了,前天不是被人放火燒了一個角?但是損失不多。”說完,她又表揚了一句,“你那個滅火的法寶,很不錯。”
第一秋皺眉:“放火?”
“放火,還派了一批刺客。”黃壤不以爲意。
第一秋見她說得輕鬆,忍不住問:“你將他們都打退了?”
“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呢,謝紅塵及時趕到,把他們都收拾了。啊,人都交給白虎司了,談奇沒同你說?不過說了也白說,不用腦袋想都知道是誰派來的。”黃壤一邊吃飯,一邊道。
可監正大人清楚地聽到了一個名字。
“謝紅塵?”他問。
黃壤道:“對啊,謝紅塵。”
“哼,真是英雄救美。”監正大人陰陽怪氣,“那想必黃姨也嬌滴滴地感謝過謝宗主的救命之恩了?”
哈,要無理取鬧是吧?黃壤盯着第一秋,一直盯到他渾身不自在,才問:“你居然不關心我有沒有受傷?”
監正大人立刻知道大事不好!
他忙問:“那你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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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壤指着他,道:“我不說,你是不是根本想不起來過問?”
“我……”監正大人慌亂,忙辯道:“你全須全尾地站在我面前,我自然知道你並未受傷!”
“全須全尾?我就不會受到驚嚇?就不會有內傷?”黃壤理直氣壯,大聲控訴,“你果然半點也不關心我!”
監正大人深呼吸,試圖挽救:“我找裘聖白給你看看?”
“誰稀罕?!”黃壤胡攪蠻纏,還用了一句毒雞湯,“遲來的關心比草賤!”
監正大人頭皮發麻:“那你想怎麼樣?”
“你這是什麼態度?!”黃壤兩眼一眨,眼淚就一顆一顆,順着臉頰流下來。
監正大人束手無策,好半天,他終於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先吃飯!”
黃壤抽泣着道:“我忘拿蘸料了。”
監正大人哪敢多說,立刻道:“大人稍坐,下官這就爲大人取來!”
話音未落,人已離席。
黃壤擦了擦眼睛,繼續吃飯。
哼,跟我鬥?
而事情,似乎就是這麼湊巧。
第一秋剛取了蘸料回來,就有人送來上個小木盒:“黃姑娘,謝宗主派人送來此物,要小的當面交給姑娘。”
他這話,如同一盆桐油,將監正大人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又澆得熊熊燃燒起來。
“是嗎?”監正大人伸出手,道:“讓本座看看謝宗主爲黃姑娘準備了什麼禮物。”
下人只得將木盒呈上,監正大人隨手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枚手鐲。只是上面刻了法陣,很顯然是一枚儲物法寶。
“謝宗主真是慷慨大方。”監正大人將手鐲拿在手裡,真真一臉尖酸。
黃壤埋頭吃飯,監正大人見她不搭腔,不由左哼一聲,右哼一聲。
“告訴謝宗主,好意心領。但黃姑娘無功不受祿,此物實在不敢令受。”他將手鐲丟回盒子,轉頭看那下人一眼,道:“黃姑娘是本座貴客,以後外人送她之物,需要先送由本座過目,以防奸人加害。”
那人應了一聲是,也看出他神情不對,只得捧了木盒,忐忑不安地退下。
黃壤努力吃飯,一言不發。
監正卻是站起身,又冷哼了一聲,轉身要走。但走到門口,忽又回身,拿走了一個千層蔥油餅。
……
次日,樑米種子在百姓的一片罵聲之中,終於還是收穫了。
監正大人命人將其鋪曬裝袋,做好封籤之後,一一登記分發。
相信第三夢的百姓積極領取,也有些人不情不願。
但這次朝廷手段強硬,要求每家每戶,但凡登記在冊的田畝必須種植超過三分之二。
於是在一片抱怨聲中,第二批樑米種子陸續發放下去。
黃壤跟着忙了好些天,這次的樑米種子特別多。但好在朝廷辦事的官員也多,比起往常,她不算辛苦。
好不容易回到學舍,她剛倒在牀上,驀地發現枕邊擱着一個小木盒子。
黃壤打開盒子,發現裡面躺着一個黃金掐絲手鐲。手鐲背刻法寶,顯然是件儲物法寶,上面還有一個小指環,二者之間,以鏈相扣,鏈釦上又鑲四顆紅寶石。
美麗張揚。
黃壤將手鐲手戒指一一戴好,再將鏈釦也扣好,四顆紅寶石在她白嫩的手背閃耀生輝。
有一種近乎誇張的美。
黃壤舉着一隻手,翻來覆去地看,終於在極隱僻的側面,找到那個人的鑄師印。
第一秋。
黃壤以手捂嘴,好半天才忍不住笑出了聲。
監正大人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黃壤收下了這份大禮,二人極有默契地沒再提及。
只是她將此物戴在手上,即便是下廚或者育種,也不曾摘下。
這一日,監正大人回到臥房,發現榻下多了一雙靴子。
一雙黑靴,上面用金珠繡了一片小小的楓葉。
第一秋舉起這雙靴子,翻來覆去地查看。這上面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鑄印的。只有千針萬線、脈脈無言。
玉壺仙宗。
謝紅塵接到了被退回的禮物。
他眉峰微蹙——顯然,以謝宗主的身份,禮物被退回,這還是第一次。
謝宗主沉吟許久,最近他留在這個人身上的心思,真是太多了。
闇雷峰,羅浮殿。
謝紅塵剛一來到殿外,裡面就傳來謝靈璧的聲音:“進來吧。”
謝宗主徑直入內,謝靈璧爲他倒了杯茶,問:“何事?”
謝紅塵向他拱手道:“師父,弟子這些年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姑娘,我想……求娶她。”
謝靈璧眉峰緊皺,許久才說:“黃壤。”
他語聲肯定,謝紅塵心中一跳,許久才道:“師父知道?”
謝靈璧道:“你繼任宗主時,爲師看你眼神便能猜測兩分了。”他話到這裡,神情卻頗爲不悅,“玉壺仙宗不戒姻親。你要成婚,本是喜事。但是此女……不知爲何,爲師總覺不祥。”
謝紅塵道:“師父何出此言?”
謝靈璧嘆道:“預感罷了,說不出來。”
謝紅塵道:“她雖是黃墅之女,但這些年由何掌門夫婦教養,天真爛漫,又胸懷俠義。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罷了。”謝靈璧並不願在這些小事上同他爭執,道,“你既喜歡,求娶便是。但是紅塵,你身爲玉壺仙宗一宗之主,不可因爲兒女情長,耽誤了修煉。”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謝紅塵再拜。
次日,宗主謝紅塵親自前往如意劍宗,向黃壤提親。
何惜金夫婦接到消息,二人都有些呆愣。
“謝、謝紅塵親自上門提親?”何掌門驚詫。
“求娶我們家阿壤?”屈曼英再次確認。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只得出門相迎。
玉壺仙宗乃仙門之首,宗主求親,自然場面盛大,仙門側目。
何惜金將謝紅塵迎入正廳,卻沒法答應。
他只得道:“宗、宗主美、美美意,何、何何某感感感激。但但但此此事,還還還須問問問、問過阿阿壤。”
“自是應該。”謝宗主依舊溫雅如月,微笑道:“在下靜候何掌門佳音。”
此確實是一樁天大的美事。
不過半日,便傳得人盡皆知。
所有人皆注目如意劍宗,有人羨慕何惜金和屈曼英得了這好侄女。有人羨慕黃壤這天降福緣。
幾乎所有人,都等着這杯喜酒。
畢竟,玉壺仙宗宗主謝紅塵,年紀輕輕已經是仙門第一劍仙。
容色無雙,根骨無雙,修爲無雙,仁德無雙。
這麼樣的一個人親自登門求娶,世間哪個女子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