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爲什麼，那個人就像一道虛幻的投影，無論玉凌前行了多遠，都無法拉近彼此的距離，甚至對方的身形還忽隱忽現，顯得極其詭異。
“等等，這裡的空間結構有些古怪……”雪清泠停下了腳步，開始細細地感應周圍的空間節點。
“是扭曲的。”玉凌也發現了端倪。
雖然那道人影看似在他們前方，但實際的位置卻並非如此，這不是在兩點之間畫條直線就能到達的，還需要經過更繁複的計算。
比方說，雙方共處於一個扭曲如麻花般的空間裡，雖然在特定的角度和位置可以望見對方，但行走的路線卻得繞着“麻花”的紋路一圈一圈螺旋向前才行。
當然，此地的空間構造遠比麻花要複雜得多，甚至還有空間斷面的存在，如果一不注意就會繞進死衚衕。
玉凌的空間道法雖然已無限接近於索幽，但他並未系統地學習過空間方面的知識，完全是憑自己直覺進行計算，而雪清泠就不一樣了，只見她翻開一枚玉簡……就開始套公式。
“嗯……初步斷定此地是多層次空間的複合結構體，包含空間斷面、空間疊壘、空間扭曲等多種模型。”雪清泠的右手無意識地在玉簡表面畫着圈，這是她在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這都……什麼啊。”玉凌頓時有些頭痛，彷彿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被空間幾何數學題所支配的恐懼，而且現在這個難度更大。
“其實不難的，族裡長老有專門研究這方面的，早就推導出了一系列公式，可以直接套用，不過空間是多變的，至今還是有很多模型結構處於無解狀態。”
雪清泠一心二用，一邊計算一邊頭也不擡地答道：“要不是一萬多年前靈族大混戰害得無數珍貴資料丟失，許多實驗得從頭做起，否則現在的空間理論水準絕不會僅止於此。”
“所以，你現在處於五大境界的哪一個層級？”玉凌順便問了句。
“這讓我怎麼說，那是古代的劃分方法，可能無涯這邊還這麼套用，但在道宇星系早就不講究這些了，畢竟有公式的話，只要採集數據建立起基本模型，剩下的很快就能演算出來。比如讓一個索幽境界的拿着天成宗師推導出來的公式，他一定程度上就擁有了天成境界的水準。”雪清泠道。
“好吧，那你拿着的是什麼級別的公式？”玉凌無言了半晌又問道。
“族裡有個合空空尊和師父關係不錯，我忘記他叫什麼名字了，反正見了面我肯定能認出來，他把他的研究成果大半都給我了，剩下那一小半，他說不是很確定，還需要再研究。”
玉凌不由汗了一下，他現在已經不指望雪清泠能記住他的名字了，她能記住自己的名字就很優秀了。
“對了，這些你可以拿着自己看，不過不能泄露給其他人，不然會引發大麻煩。”雪清泠遞給玉凌幾枚玉簡。
玉凌隨便一翻，登時有些頭暈，因爲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種參數、公式、空間截面圖、基本模型，他能看得懂纔是有鬼。
“……有沒有基礎一點的？”玉凌無奈道。
“這已經是很基礎的了。”雪清泠一臉認真。
“……有沒有那種啓蒙性的讀物？”玉凌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
想當年他數學也不是特別差，雖然絕大部分內容早早地還給老師了，但至少證明他思維沒有問題，何況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還意外地變得開竅了很多，結果現在被雪清泠一句話就擊敗了。
“你說的那種我沒帶誒，我帶上的都是給自己看的，你努力一下應該能看懂，真的不難。”
雪清泠見玉凌還想再說些什麼，便搶先一步道：“等等再聊吧，我正在算這片區域的空間曲率，如果不抓緊時間，那個人可能就走到天穴了。”
玉凌只好低頭看玉簡，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經典力學都沒搞懂，就直接開始研究量子力學了……雖然靜下心來還是能看懂一些，但大部分內容都是雲裡霧裡。
可惜這個世界是不會有空間理論輔導班的，而雪清泠這種默認你全會的，也絕對不是個好老師。
不知過了多久，遙遠處的那道人影閃閃爍爍，似乎已經快要消失在兩人的視線範圍內，雪清泠終於開口道：“基本算好了，你跟着我走吧。”
於是兩人就以一種無比怪異的路線前進着，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期間還避開了兩個空間斷面，最終非常神奇地離那個人越來越近，只剩下了二十多米的距離。
從背影來看，這似乎是個步履沉穩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襲深紫色的長袍，上面繡着不知名的花紋，看着並不華麗，但卻深沉雍容，反正絕不像個普通人。
“這人是誰？”雪清泠直接問道。
玉凌不禁怔了怔，雪清泠可沒掩飾音量，但前頭那人卻毫無反應，按理說武者的聽力絕不至於這麼差勁吧。
“他聽不到的，這不是個真人。”雪清泠又道。
“你發現什麼了？”
“我剛剛一直在思考這裡空間結構的成因，最終發現並不是天然形成的，這也不是什麼幻境。”
雪清泠頓了頓，似乎在組織着語言：“準確說，在真正的天穴，周圍的空間結構確實有些特殊，但不至於這麼複雜混亂，這是時空錯亂造成的，空間會影響時間，時間也會影響空間，你應該知道吧？”
“嗯，所以？”
“所以這是一段存在於過去的時空，被人用一種奇異的方式保存下來，並投影呈現給我們，具體說來太複雜了，我也講不清楚，你姑且這麼理解吧。”
玉凌想了想道：“也就是說，這個人是過去的人？所以你說他不是真人？”
“對，他在那個時空是真實的，但對我們而言是無法觸及的，我們和他活在兩個世界。你可以想象有一堵看不見的時空之牆將我們和他隔斷開來，如果你能碰到他，那就相當於穿越。”
“不過空間穿越還好說，時間穿越就和因果律直接相關，尤其是穿越到過去，整個世界的法則體系會崩潰，最終造成的後果我無法言說，也沒人有那個能力去實驗。過去的世界可能會陷入末日，也可能會自行修復，修復的後果就是將變數抹殺，所以，敢於挑戰因果律的人肯定會死得渣也不剩，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消失’。”雪清泠平淡地道。
“……雖然我沒有完全聽懂，但大概可以明白你的意思。”玉凌略有些心情複雜，因爲他也算是“穿越”來的，好在只是空間層面而非時間層面。
這麼說來，他的意識曾被帶入闇族的本源輪盤中，並且看到了闇族之王演示九字訣的畫面，那也是一段存在於過去的真實時空，而非模擬出來的幻象？
反正他當時確實無法碰觸到任何人，就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不管怎麼說，雪清泠無意間的一些言語確實帶給玉凌很大的觸動，這畢竟是來自道宇星系的高端理論，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爲他開啓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那個人怎麼停下來了？”玉凌剛回過神來，就發現紫袍男子不知何時不再前行。
很快，玉凌就明白了原因。
濃郁的死氣正從遠處散發而出，不知不覺間，天穴已然近在眼前。
“終於到了……”
紫袍男子喃喃出聲，隨即做出了一個玉凌和雪清泠都沒料想到的動作。
他陡然掠過幾百米距離，然後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天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