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泠沒有絲毫的慌亂，事實上她可能也沒有那麼豐富的情緒，所以表現出來的就是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從容淡定：“一個小部落尚有內鬥，更何況偌大一個元靈族？我想趙宗主不會連聽我說幾句話的耐心都沒有。”
趙瀾微微牽起脣角，這大概是他臉上最接近於笑的表情：“所以你才能來到這裡。”
“不過在此之前，我首先要向趙宗主確認一點，你的目標究竟是什麼？如果是屠滅整個元靈族，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雪清泠平靜地道。
“呵，我沒有那麼喪心病狂，縱然天穴宗目前不缺高手，但元靈族的實力我已經瞭解過了，不得不承認……比底蘊的話，雙方的差距委實無法估量，所以我要殺的只是一部分人，包括那些可殺可不殺的人，都在這份名單上了。”趙瀾輕輕放下一枚玉簡。
雪清泠拿起玉簡就緊緊地蹙起了眉頭，趙瀾見狀不由淡淡道：“怎麼？這個代價你無法接受？”
雪清泠很實誠地道：“不是，你能不能等一會兒，我有點記不得這些人都是誰了……”
我就知道……
玉凌扶額無語，在趙瀾拿出名單的一剎那，他就瞬間想到了雪清泠的記憶障礙。
“……”趙瀾停頓了好幾秒，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不應該吧？你不認識他們？”
雪清泠左手拿着名單玉簡，右手又拿出了一份玉簡，互相對照着看，忙得不亦樂乎：“認識，但我忘了。”
玉凌瞟了眼雪清泠右手邊的玉簡，發現上面全是百-度百科式的人物簡介，而且還是分組標記的，從熟人到不熟的人依次排列，也真是難爲了雪清泠……
趙瀾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你的記憶有什麼問題嗎？”
“是有問題，但具體的我不能多說，還望趙宗主體諒。”雪清泠雖然神色上顯得冷漠木然，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情商爲負，至少基本的禮貌言辭還是恰到好處的。
趙瀾便不再開口，安靜地等雪清泠一一對照完畢。
雪清泠從上至下看完後，又將目光挪到了第一行，喃喃道：“大長老徐師樸……”
趙瀾的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一時間周圍的空氣都仿若凍結凝固，只有他森寒的話語一字一頓地響起：“他必須死。”
“三千多年前，他還是離道境中期，迫切需要足夠的聲望助推自己登上巔峰，因而親率大軍前往天穴星，而現在，大長老已經到了離道巔峰，這個世上，恐怕沒人能夠殺死他，他已經不再受這個世界的規則限制了。”雪清泠像是完全沒感應到趙瀾的煞氣。
“那又如何？他必須得死。”趙瀾面無表情，他的聲音像是冷澀的冰泉汩汩流淌而過。
“嗯，他必須得死。”雪清泠的臉上也同樣一片漠然。
玉凌微微一怔，下意識轉頭看向雪清泠，卻發現她低垂着頭，按着雙膝輕輕說道：“師父說，他必須得死。他不死，元靈族的格局不會有分毫改變，因爲道靈族的強大壓力漸漸磨平了大長老的棱角，他不再像曾經那樣意氣風發，誓要讓道靈族俯首陳臣，而是變得瞻前顧後、猶疑不決，謹慎一點不能說不對，但現在已經不是謹慎的時候了，一場大戰蓄勢待發，元靈族變則通，不變……則亡。”
“你的師父是？”趙瀾似乎有所觸動。
“雲夢蝶，我族的靈女殿下，雖然現在……已經沒人再這樣稱呼師父了……”雪清泠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她不知道什麼叫傷心，她只是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悶氣堵。
趙瀾慨然一嘆道：“如果元靈族人人都如你師父一般，那我恐怕沒有任何機會了。”
雪清泠搖搖頭道：“距五族大戰已經太久太久，永生不死的終究是屈指可數的幾個人，而一代代的和平安逸早已讓後人遺忘了戰火的殘酷，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先輩的福廕，就彷彿那池裡的蓮花，表面仍然光鮮亮麗，其根部卻早已腐爛。這就是現在的元靈族，一切的危機與動盪都隱藏在所謂的繁華氣象中，他們只願醉生夢死、得過且過。”
趙瀾微諷一笑：“萬事萬物都早在最鼎盛的時期埋下了毀滅的禍根，不過道靈族呢？他們爲何沒有墮落？”
“因爲五族大戰結束後，僅剩的兩族草草劃分了勢力範圍，道靈族其實是比較吃虧的，他們的疆土看似廣闊，但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被混沌生物所佔據，這些生物各種各類都有，它們統一的特徵是靈智極其低下，根本無法交流，可任何一隻混沌生物都天然有着強大的實力，從破玄、融虛、凝魄境到混沌、離道、虛魂境不等，可以說這些區域人類幾乎無法生存。”
“而元靈族當時看似撿了天大的便宜，佔據了道宇星系資源最豐富的一些星辰，但正是因爲天材地寶唾手可得，不像道靈族那樣需要去跟混沌生物玩命搏殺，所以漸漸地走向了墮落腐化……”
雪清泠的語氣裡說不出是什麼情緒：“當年道靈族先祖主動放棄了很多富饒的星辰，而致力於開拓蠻荒之地，我想……他們的後輩現在已經領會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那的確是個很有眼光的人。”趙瀾微微頷首，他不會因爲被仇恨矇蔽雙眼，就看不到敵人的閃光點。
不過話題扯得有點遠了，所以趙瀾不動聲色地迴歸了正事：“這麼說來，你可以接受我的條件？”
“大體沒有問題，除了有幾個可殺可不殺的人還需要商榷，因爲他們或許還有用。”雪清泠道。
“這倒是比我想象得要順利，不過……你和你師父現在有多少支持者？”趙瀾道。
“不多，也不少，我們沒有能力直接改天換地，但如果有合適的契機，元靈族就會發生根本性的轉變。”雪清泠如實道。
“我需要更有說服力的證據。”趙瀾淡淡道。
雪清泠的右手無意識地在玉簡上畫了幾圈，又擡起頭道：“你可以派一個代表去道宇星系，雖然我師父不方便出面，但自會有人與他詳談，這是信物。”
雪清泠取出一枚圓潤如玉的令牌，上面精細地雕琢着流雲一般的花紋，還印刻着雅緻的古體字。
“也好。”趙瀾收好令牌，目光又轉向玉凌，神色平靜地問詢道：“你和元靈族又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