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些微星火,像是一葉扁舟渺如塵埃地飄蕩在汪洋大海里。
玉凌撐着靈力護罩,皺眉打量着這個無比怪異的世界。
他雖然料到那些諸侯肯定會使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辦法來對付他,但眼前這手筆仍然讓玉凌有些驚訝。王宮居然已經被滲透到了這個程度,以至於敵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摸到他的房間,設下這麼大規模的空間陷阱。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憑直覺也能猜到,這絕對不在南凰星了,而是在一處與外界隔絕的孤立空間裡。
在他的魂力探測中,這黑暗無邊無際,沒有任何一顆星辰,也沒有任何一絲生命跡象。整個空間漂浮着淡淡的灰霧,氤氳着足以致命的死氣,讓他的靈力護罩迅速黯淡下去。
玉凌索性從靈戒裡找出茶茗送他的黑色石頭,雖然外觀很是醜陋,但實際效果卻非常顯著,那些灰霧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吸攝而來,一點一點沒入了黑石內部,全然無法對玉凌造成什麼影響。
如果那羣諸侯打算把玉凌耗死在這個世界,那他們恐怕要失望了。
只是玉凌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因爲他只有很短的時間,要是找不到回去的道路,靈陣交流會的最後一輪他就沒法參與了,天知道情勢會發展成什麼樣子,總不能全靠王暗淵吧。
最理想的狀況就是他們把第一第二都佔掉,這樣獲得的資源比三四五名加起來還要多得多,可以大幅度縮短王室追上衆諸侯的時間。
所以玉凌必須在五天內找到出口,即便這是一個知微大師都不容易完成的任務。
他在靈戒裡翻找了一陣,總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枚玉簡,上面全是最高端的空間理論知識。
由於西聯諸事繁忙,雪清泠把玉簡給玉凌後,他都沒來得及怎麼研究,只是想着南境空間高手衆多,於是就讓分身順手把玉簡揣上了。
雖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但還好玉凌可以翻資料,他現在不求搞懂這些高大上的理論模型,只想趕緊找個情況差不多相似的,看看有沒有可供借鑑的地方。
那麼第一步就是算出這裡空間節點的位置,確定了各項參數後纔可以套模型。
玉凌強行驅除內心的焦躁情緒,因爲這種推衍運算的事越急越容易出錯,最後反倒把自己困在這裡走投無路。
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也不知道是魂力修煉增強了他的計算能力,還是玉凌本身的空間基礎發揮了作用,他漸漸地沉浸在一種毫無雜念的專注狀態,效率達到了最巔峰。
計算空間節點有各種各樣的方法,但玉凌沒有那麼多時間,他索性採用了最簡單粗暴的“試誤法”,通過一步步排除節點不可能生成的方位,來求出它的正確座標。
因爲稍微高級一點的辦法都不是玉凌一天兩天能學會的,不過他仗着此刻無比迅捷的推衍速度,強行用非常龐大的計算量硬生生莽過去,最終得出了一個無比奇怪的節點排列模型。
玉凌起初以爲自己算錯了,隨後又不厭其煩地花了不少時間檢驗了一下,因爲“試誤法”最大的弊端就在於計算出的節點不具有唯一性,也就是說,它的座標有多種可能,就像一個數學題有兩個正確答案一樣。
但多個節點排列出的模型往往是唯一的,因爲它的另一個可能性很難再與其他節點配合起來搭建出穩定的空間結構,只有極少數非常罕見的例外。
不過玉凌算來算去卻發現,他並沒有遇上“例外”,而是這個模型本就比較詭異。
它就像是無數橫七豎八的積木搭建成的高大堡壘,以一種近乎違揹物理規律的方式存在着,似乎只需輕輕一戳,這個積木森林就會轟然垮塌,但它偏偏就這樣穩定地屹立着,只是內部有無數漏洞,因而讓許多空間亂流穿透而過。
但這些亂流還沒有發展到亂流帶的程度,所以玉凌撐着靈力護罩勉強可以抵擋下來,不然真要是遇上了西境那種成片成片的亂流,即便是不滅境武者也要脫幾層皮才能跑掉。
怎麼會有這種空間結構?
玉凌在雪清泠給他的玉簡裡翻找了半天,終於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幾段小字。
“……當然,也有一些極特殊的空間結構不符合規律性原則,它們既不對稱,也不平衡,更找不到中心節點或質量點,就像一個四面透風的陋室在風雨裡飄搖,但它仍然具備穩定性,我命名爲畸變型空間……”
“雲典前輩認爲這種結構不具有普遍意義,它們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不能稱之爲‘模型’。某種程度上我贊同雲典前輩的觀點,但我仍然認爲畸變空間的結構具有一些共性,比如……它們的中心節點不是在空間內,而是在空間外。”
“……經過幾次實驗,我終於能夠確定一個非常籠統的規律了:在畸變空間節點最密集、同時也是空間亂流最密集的區域,就是它的中心節點所在,那也是唯一能通往其他空間的穩定節點。而畸變空間和正常空間之間存在明顯的斷層,有時候它會像一個腫瘤‘寄生’在正常空間的某個位置,但兩者互不干擾,圓融地共生在一起。”
“至於爲什麼會產生這種奇特的空間結構,那是我接下來幾十年將要研究的重大課題。”
關於畸變空間的敘述到此結束,玉凌翻完了整個玉簡,也只有這幾段話提到了它,看來這是個相當冷僻的研究領域,連合空空尊都沒有過多涉及。
玉凌有八成的把握,這裡就是那位空尊所描述的“畸變空間”。雖然對方並沒有深入研究,但光憑着這些隻言片語,也能帶給玉凌很大的啓發。
至少,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
在玉凌失蹤四天以後,王宮裡已是一片愁雲慘淡,浸透着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息。
南焉河已經把他能聯繫到的所有知微大師都叫到了王宮,讓他們一起尋找玉凌的下落。
可詭異的是,玉凌被拽入房間後,一切異樣的空間波動都恢復了正常,當時葛率緊跟着衝了進去,結果他眼前只剩下一片波紋徐徐消散,屋內的景象原封不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葛率和其他兩位知微大師立即展開了推衍,但令他們匪夷所思的是,他們竟然完全捕捉不到那絲空間波動的去向,彷彿有一個斷層切開了兩個世界,於是座標體系和節點位置全然亂套了。
八個知微大師聚在一起沒日沒夜地計算,不過其中五個都屬於隨風搖擺的牆頭草,平日裡收了不少諸侯的賄賂,在接到南王的命令後,他們雖然沒有抗拒,但是卻有些消極怠工。
“明天就是新秀大比最後一輪了,你們就是這種態度嗎!”
南焉河陰怒着臉,來回在玉凌的房間裡踱着步子,目光狠狠地掃向衆人。
一位知微大師不禁浮起幾分火氣,語氣冷淡地道:“南王陛下,我們已經盡力了,但事已至此,不如另想辦法吧。我可以直白地告訴您,對方的準備相當充分,溫霂八成被扔到空間夾縫或者空間亂流裡去了,他能活着回來的可能性不超過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甚至更低。”
“另想辦法?!你有什麼高見?”南焉河咬着牙冷笑道。
那知微大師不自然地低下頭:“要不就讓林樞假扮溫霂參賽,反正用的也是他的雲火墜星陣,他自己布起來效果更好。”
“你想讓林樞死就直說!”南焉河一字一頓道。
知微大師終於無法剋制怒氣,瞪着南焉河道:“陛下,我敬你還是我們陛下,所以才保持了最起碼的尊重,希望你能認清形勢,莫要再胡攪蠻纏!”
他豁然站起身來,重重地摔門而走。
“砰!”
木門簌簌顫抖,屋內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南焉河已然怒到極致,但他知道此刻發火只會讓其他知微大師心寒,於是不得不用盡全力壓制下去。
畢竟裝了這麼多年廢物,就得有當廢物的覺悟,在場這些知微大師,又有幾個是看得起他的?
葛率不禁輕嘆一聲道:“我們繼續試試吧,但陛下最好做下兩手準備,因爲溫霂的情況……真的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