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營的迴歸就像隕石砸落在平靜的湖面上,瞬間激起了驚濤駭浪。
第八營對此是死寂般的默然,而其他軍營都跟逢年過節一般陷入了瘋狂的熱潮,要不是有軍令限制,恐怕所有士兵都要跑去歡迎十二營的戰友們了。
當然,也不乏有人跟十二營打聽溫霂的下落,不過在玉凌提早吩咐過的情況下,十二營的人統一回答不知道。因爲之前玉凌和平澹淖兩人那驚天動地的一戰他們也看到了,雖然不知道玉凌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但衆人對於恩人的要求自然是無一不允,不然恐怕會給玉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也就是在交談中,邵淡林才知道了溫霂是何許人也,他不由驚異地看了一眼混在十二營隊伍裡的玉凌,心想還真沒看出來這位大恩人居然有這麼高的陣法造詣。
同樣混在衆人中濫竽充數的還有王暗淵,反正他只用不吭氣,裝成一名普通士兵就可以了,免得他要是亮明身份,很多事都解釋不清。
至於姜越謀四人……現在正跟行屍走肉一樣木愣愣地站在隊伍裡,玉凌在靠近虛空要塞的時候,就讓朔和陰神聯手幫忙,提前對四人的魂海做了手腳,至少在短時間內,他們的自主意識都會處在被抑制的狀態,只會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但這對玉凌的魂力負擔也很大,所以他必須得趕緊回到要塞內,把這幾個人處理了。
好在黎恆望和居密大將軍很快出現,以迎接英雄般的待遇爲十二營準備了一場接風宴,並屏退了那些“閒雜人等”(包括第八營全體),只留下佐領以上的武將。
玉凌也趁着接風宴的時候和黎恆望簡單解釋了一下整個事情的經過,後者表面上維持着波瀾不驚的神色,內心卻早已風雲變色,因爲玉凌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實在讓他感到萬分的震驚。
平澹淖是孤星的暗棋,而且還是道靈族人,尚雲曲氏也與孤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邊關的格局了。
但最讓黎恆望感到難以接受的卻是盧大將軍的死訊,他在接風宴的後半場都表現得比較沉默,整個人心不在焉地走着神。
居密大將軍見狀便知趣地找了個藉口提前離開了,只剩下黎恆望與十二營的人喝着悶酒,先開始是一杯一杯地灌,後來直接變成了一罈一罈,醉倒了一大片。
不知是誰滑到了桌子底下,手裡還抱着酒罈,夢囈般地喊了一聲:“大將軍我好想你啊……”
於是其他人也開始跟個瘋子似的又跳又叫,有嚎啕大哭的,有拿腦袋撞桌子的,滿地撒的都是酒水。
就連黎恆望都浮起了三分醉意,因爲他覺得再保持清醒,實在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老盧……你個不講義氣的,死那麼早,急着下輩子投個好胎啊?”
他罵罵咧咧地說着,端起一罈酒往地上一灑,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喃喃低語道:“這輩子,我幫你報仇,下輩子……我們還做戰友,你別想跑……”
“黎大將軍……節哀。”玉凌走到他身邊,看到所有的酒罈都已經空了。
他雖然不認識那位盧大將軍,但在現場氣氛的感染下,心中也難免不是滋味。
“我沒事……”黎恆望下意識拎起一個酒罈,結果晃了兩下只灑出幾滴酒水,不禁惱火地把它往地上一摔,怔愣了片刻道:“你說,老旬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玉凌嘆了口氣。
“希望……會有希望麼,如果不是你恰好遇到了十二營的人,把他們千里迢迢地帶回來,他們恐怕一個也不會剩下。”黎恆望澀然一笑。
“奇蹟這種東西,還是可以企盼一下的。就像在此之前,我也沒想到我能在茫茫虛空中遇到倖存者,這就像是海底撈針一樣。”
“借你吉言。”黎恆望低着腦袋沉默了少頃,再擡起頭的時候,眼中已是一片冰雪般的清明,沉吟着問道:“你的身份是暴露給平澹淖和曲家老祖了嗎?而且前者不知道是死是活?”
玉凌點點頭:“所以溫霂不能再出現了。”
“孤星是很麻煩,必須得萬分小心。那麼這幾個諸侯子弟你打算怎麼處理?”黎恆望又問道。
玉凌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黎恆望良久都啞然無語。
“黎大將軍可是另有建議?”
“不……我只能說,雲盟主不愧是雲盟主,我完全想不出應該用什麼詞兒來誇你。”黎恆望苦笑道。
“如果沒問題的話,下一步就是執行了。”玉凌倒是很淡定。
黎恆望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那幾個木偶般的貴族子弟,微不可查地頷首道:“我這邊也會配合好你。”
玉凌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和黎恆望輕輕一碰,一飲而盡後便轉身離開了。
至於他們這些人突然消失造成的空缺,黎恆望自會想辦法處置妥當,不會讓外人覺察分毫。
……
一場混亂,正在虛空要塞中無聲無息地醞釀而起。
混亂首先出現在尚雲公麾下的第三大隊。
他們的隊長剛參加完高層會議,無比頭痛十二營那些殘兵敗將的重磅迴歸,翻來覆去地思索今後該以什麼態度對待他們。
結果下一秒,他推開房門,又被屋子裡昏迷着的姜越謀嚇了一大跳。
他首先震驚的是,在防衛如此森嚴的軍營裡,居然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他的住所,然而當他看清姜越謀的面目後,上面這個問題就不重要了,只剩下了滿心的驚駭與狐疑。
第三大隊隊長趕緊叫來幾個心腹手下,瞞着其他大隊,把姜越謀送到了真尉那邊去,心頭仍然是狂跳不止。
海明公世子怎麼會在這裡?誰把他送來的?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麼?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一連串的疑問盤旋在他的腦海,他覺得必須得再召開一次緊急會議了。
而且是僅限於尚雲公下屬的緊急會議,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
於是在隨後的半個時辰,第八營的氣氛漸漸地變得十分微妙,各個大隊的人偶爾碰了面,也是小心翼翼地擦肩而過,實在沒法裝作看不見的時候,再假笑着打個招呼,再不像以前那般熱情友好。
哪怕是再遲鈍的人都感覺到氣氛不對,但他們卻尋不出背後的根源。
這個時候,衆人開始迫切地想念平澹淖,因爲他代表的是整個諸侯陣營的利益,而非某位大公的直系下屬,所以很長時間以來,第八營的種種矛盾和衝突都是平澹淖從中斡旋,結果現在羣龍無首,情況只會愈演愈亂。
而攪起渾水的罪魁禍首,卻恍若無事地回到了住所,開始靜坐恢復消耗過甚的魂力。
對玉凌來說,邊關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如今溫霂“已死”,就用不着南焉河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把他調回去,玉凌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畢竟南凰星那邊還有個被關押已久的俘虜,也不知道這麼久時間過去了,吳右秋有沒有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