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海家三大不滅境強者,雪清泠只是默不作聲地抿緊了脣。
雖然她只是合道修者,與對方的境界差了天地之遠,但這些武者都不通空間之道,便給她提供了唯一的生機。
她的心中默默計算着角度,要將三個不滅境武者強行移到祭壇之外的湮滅區域,付出的代價很大,而成功的機率卻微乎其微。不過雪清泠沒有束手待斃的習慣,她知道一旦身後的這些西聯修者死絕,玉凌的一番心血就付諸東流,想要將西聯重新發展起來,又需要好些年的光陰。
可惜這個地方十分古怪,分身的死亡會牽連到本體,就像是整個人的存在被天道抹除否定了一樣,所有屬於自身的關聯信息元盡數被刪除,即便是再多的分身也會在同一時間內徹底湮滅。
這顯然是道靈族專門佈設的陷阱殺招,爲的就是不讓任何一個玄靈族人漏網逃脫。
而整個道靈族中,能佈下這麼大手筆的,絕不超過一掌之數。
若非如此,雪清泠都想直接讓這具分身自爆了,她有信心可以重傷任何不滅境武者,再配合上空間道法的絞殺,足以拉上一個人同歸於盡。
可是在芥河星,分身就等於本體,不容她草率行事。
“怎麼,還在等雪峰的人過來救你們?別天真了,如今祭壇上這麼擁擠,我已經專門讓盟友們把雪峰武者擠到了另一頭去,煉火宗也剛好在那邊,想必他們還打得熱鬧呢。”
海迢榭冷笑一聲,等到湮滅浪潮靠近祭壇五米之內的時候,他臉上的冷笑便多出了幾分猙獰:“你們都給我下去吧,死在這裡……恐怕連屍骨都不會有了!”
“終於是撕破臉了麼?”朔無畏地嗤笑着,藏在袖袍裡的雙手飛速捏成了四大攻擊印訣,尤其是光字訣一出,海家武者的面前便只剩下了一片深沉的黑暗,險些讓他們以爲祭壇也陷入了湮滅的虛空內。
“煉氣士就喜歡玩弄這些花樣,但又有什麼用呢?”海契惟不屑一顧,雖然他看不見西聯武者身在何處,但憑着氣血強度的感應,他還是能大致判斷出敵手的方位。
正當他打算一力破萬法的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海契惟,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海契惟瞳孔一縮,豁然回頭望着黑暗的深處,厲聲道:“雲承?!”
沒等他有所動作,周圍的空間頓時變得重若千鈞,好似一重又一重枷鎖緊緊地裹縛着他,稍稍動彈一下,便是與整個天地對抗。
“給我……開!”
海契惟臉色憋得漲紅,硬生生用一身不滅境玄力轟開了定字訣的束縛,但一柄幽黑的長刀卻破開暗色襲至身前,重重地劈砍在他身上。
“當!”
海契惟的不滅金身自動爆發出燦爛的金芒,硬是抗下了玉凌蓄勢已久的全力一擊。
然而海契惟卻未曾有分毫欣喜,因爲玉凌的力量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一股霸道到無可抵禦的氣勁瞬間逆亂了他的氣血運轉,連帶着玄力都陷入了一片混亂。
這使得海契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不由自主地被轟飛出十幾米遠,將好些個海家武者都撞落了祭壇,這才勉強在邊緣地帶站穩了腳跟。
“雲承,你找死!”
海契惟目中如欲噴火,他咳出斑斑點點的鮮血,死命地搜尋着玉凌的蹤跡,然而他的面前仍是一片牢不可破的黑暗,所謂的敵人彷彿只存在於他的臆想中。
“契惟!”
另外兩名海家元老心頭震動,瘋了一般向海契惟趕去,但凡擋在路上的人,哪怕是自家下屬,他們也是毫不留情地橫衝直撞過去。
“哼,來不及了!”
朔盯着這倆人,接連不休地捏了三道定字訣,瞬間耗去了他五成靈力。而雪清泠也於同一時間動手,幾道空間靈符從天而落,鎮鎖了那兩名海家元老的四面八方。
就是這短短零點幾秒的時間,便足以造成決定性的後果。
還處在隱字訣籠罩下的玉凌如幽靈般衝向海契惟,凝墨刀一旋,又是一式勢大力沉的劈砍,直來直往毫無花俏,卻帶着大道至簡的無懈可擊。
“噗!”
海契惟的不滅金身閃爍了一下便黯淡了,凝墨刀卡在了他的血肉裡,將他推向祭壇外的萬丈深淵。
偏偏這個時候,他的腦袋像是被重錘轟擊了一下,嗡嗡響成一片,這使得他再也無法穩住平衡,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跌向席捲而來的湮滅狂潮。
“雲承……”
海契惟咬牙切齒,聲音中帶着無盡的戾氣,他死死地抓着刀鋒,將血肉一寸一寸崩解,彷彿下一刻就會徹底自爆。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玉凌竟然鬆開了刀柄,任由凝墨刀和他一同下墜。
“你……”
海契惟對玉凌的果斷感到無比驚愕,這柄黑色長刀起碼也是元器中的上品,可玉凌在關鍵時刻連一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
直到他看到凝墨刀猛地一震,“嗤”地一聲貫穿了他的胸口,帶起一串兒血花,然後一個迴旋,便重新飛上祭壇,落到了玉凌的手裡。
“不好意思,我家靈器又不傻。”玉凌嘲諷地笑了笑。
海契惟只覺整個人五雷轟頂,這算什麼?這世上居然會有開了靈智的兵器?這還能叫兵器嗎?!
他使勁地伸出手,試圖抓住祭壇的邊緣,然而身後卻傳來愈來愈強的吸力,海契惟只能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整個人便被蔓延而來的湮滅浪潮包裹進去,從腳到頭一點一點崩解爲虛無。
玉凌靜靜地看着海契惟“消失”的地方,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雖然正大光明地對決,玉凌也可以憑藉三大體系和兩族血脈慢慢地取得上風,但要想殺了海契惟那是絕無可能,畢竟不滅之稱可不是虛言。
然而在這裡,在芥河星,竟連高高在上的不滅強者都可以被滅殺。
其他人的性命,便更加不值錢了。
“雲承,今日便要你以命抵命!”
那兩位海家元老都紅了眼,畢竟海契惟可是他們的嫡系晚輩,雖然入不滅境的時間沒有他們長,但資質卻比他們高得多,若是再過幾百年,說不定就能一舉突破到不滅境中期,到時候又能大大提升海家在北境的聲望。
可現在,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對他們來說不啻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這個時候,朔的光字訣漸漸消退了下去,而玉凌也顯出身形,護在一干西聯修者身前,聲音冷肅地道:“結陣!魂技就位,靈技控場,其餘武者,隨我跟海家死戰到底!”
“謹遵盟主之令!”
衆人士氣大盛,雖然餘留的空間很狹窄,但他們還是勉強結成了戰陣,死死地盯着對面的海家武者。
“咔嚓咔嚓——”
虛空大片大片坍塌,空間裂縫的尾部甚至已經撕扯到了祭壇頂部的臺階上,稍一伸手就能碰觸到,然而所有西聯武者都對此視若無睹,只是殺氣騰霄。
在西聯尚未崛起的時候,海家就已經盯上了西境通道,試圖用各種卑劣手段巧取豪奪,而等到西聯名揚北境之後,他們便愈發變本加厲,又是刺殺又是封鎖又是壓制。從海家的立場來說,一個老牌勢力自然容不得新生的變數挑戰他們的權威,但從西聯的角度來說,卻是忍無可忍,必須還之以獠牙!
新與舊之間,無分對錯,終歸會有一戰!
“雲承,我倒要看看,以你一人之力,要如何對抗我二人!”
左邊那位身形瘦小如孩童的海家元老率先出擊,攥緊的拳頭如出膛炮彈,直直地衝向玉凌。
他特意計算了角度,這一招無論玉凌擋不擋得下,都會被擊退出去,無限靠近祭壇邊緣那大片大片的空間裂縫。
借刀殺人,他又不是不會!
“當”的一聲,海家元老冒着金光的拳頭和凝墨刀狠狠相撞,出乎他意料的是,玉凌竟站在原地紋絲未動,硬生生接下了他全力施爲的一招。
這說明……玉凌真正有了媲美不滅境的實力!
另一位海家元老瞳孔一縮,正打算助戰友一臂之力,玉凌手上的靈戒卻突然爆發出萬丈光華,將他們兩人一齊逼退開來。
“這是……”
附近的人都注意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光芒,本來在一旁看好戲的竹家、畢家武者紛紛露出訝色,感覺到一種致命般的吸引和誘惑。
事實上,連玉凌自己都無比驚異,他看到一枚暗金色的鑰匙從靈戒中衝出,高高地懸在他的頭頂,放出的光芒與祭壇表面的血光交相呼應,彷彿達成了某種神秘的共振。
於是一束金紅交雜的光柱便從祭壇中央沖霄而起,徑直透過大殿的頂端,不知通向了何方。